“就因为出事这么久,都找不出线索吗?”他哼了一声,“没有能力,没有底牌,没有退路,为了一个男人,哦不,为了一个人妖,你就敢拿枪顶着程帮的老大,断了自己的前程与性命。”
他摇头,讥讽的看着腮帮紧咬,面色显挣扎的安阳,“这就是我选的继承人!”
安阳将手中被程峰拨到一边的枪一直伸着,随着他的话语,枪身的细微的抖动,随着程峰的厉声呼喝,‘啪’的一下掉落在地,安阳如困兽一般,血红着眼瞪着程峰,低吼道,“他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他沙哑着声音从喉咙里逼出话语,“他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威胁都没有!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您就当我养了个玩意,不可以吗?!”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在你心里的位置。”陈锋冷哼,面色戾气大增,“一个玩意儿就可以让你拿枪指着你爹,那哪天,再有人控制着这个玩意儿,让你拱手让出程帮呢?”
安阳低头看着地上的枪,突然,他很突兀的笑了笑,“程正荣的手术,就快了吧。”
他对上程峰骤然锋利的目光,“爸爸,我们打个赌吧。”
程峰眯着眼,也笑着,吐出两个字,“说说。”
忽略程峰如实质逼来的杀意,安阳道,“赌我能不能在苏杭生产前找到他!”他一字一顿道,“输了,我跟苏杭一起死!赢了,我让出程帮继承人的位置。从此,一心一意追随程正荣!”
程正荣,程峰正房老婆生的儿子,那个在外籍籍无名,却其实最让程峰满意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随时会死的儿子。
他从来都不相信程峰那所谓因他的能力而产生的看重,也没有被那个其实只是浅表的继承人位置诱惑,只是以往找不出程峰这么做的缘由而已。
……
出了书房,对上阿林担忧的眼,安阳伸手摸了摸泛红的眼角,冲他偏了偏头,领先往外走。
开车,打开防窃听的干扰器,阿林才转头去看安阳。
此时安阳没有了之前在程峰面前的孤注一掷,疲惫的道,“暂时稳住了。”
混了一辈子黑,很讽刺的,临老了,程峰反而信了佛。如果程正荣手术成功了,那么在他撑过手术排斥期内,程峰都不会去动苏杭肚子里,程家的血脉。
反而如果手术失败,苏杭的处境会更危险。
从这段时间来他对程峰的了解,还有有机会拉拢过来的帮里几个老资格有意无意的透漏间猜出,如果程正荣手术失败,他这个实际上只是拿来挡枪的继承人,很有转正的机会……到了这时,程峰才真正不会容下他有苏杭这么个致命的弱点。
但愿他刚刚流露出的苏杭死他死的决心能让程峰顾虑。
他伸手拍了拍阿林的肩,感激道,“谢谢你!”如果没有阿林这个从小被程家养大的内应,他要得到那些见风起舵的老狐狸的暗中偏向,也不件容易的事情。
阿林摇摇头,“我选择了你。”那个从小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正房撑过来的几率太小,而被分给安阳的他,也已是半颗弃子,还不如撑着安阳拼一下。
第 43 章
苏杭并不知道安阳为他所做的努力,但他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虽然孙玲半真半假的警告过,但苏杭哪里会因她一句话就放弃向外求助的机会,被掳来第三天,他就裹了厚重大衣,冒险与村民交谈。
他很谨慎,又因是男人,一般人不会往那方面想,问的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消息倒也容易知道。
这里确实如孙玲所说,偏僻又落后,要翻越两座山峰才能与外界接触,村子太穷,青壮年都出去了,留下的俱是老人小孩,没有网络设施,与外界联系都是用的村里大队的电话,而半个月前,电话线路被偷了,要想修好,还不知道要多久。
回到那间民房后,苏杭就顶着孙玲似笑非笑的目光,如常吃饭睡觉,之后再没出去与村民交谈,一切吃住都在民房围墙之内。
他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与孩子开玩笑去翻山越岭,既然逃不出去,那就好好保重自己,安安全全的生下他与安阳的孩子。
没有身体的拖累,他逃脱的可能性还会多一线。
只是想是这么想,却没办法完全这么做。
苏杭强迫自己不要想以后,吃睡甚至比以往还要精心,可体重却一天天下降。
孙玲是个很专业的医生,结束了常规检查后,她看着苏杭即使水肿,也小了一圈的手脚,看着在他身上显得大得可怖的肚子,冷脸中藏着一丝焦躁,“苏先生,如果您再不调解好自己的心情,就算孩子能平安生出来,只怕你也没命抱他了!”
两人朝夕相处,她如何不知道苏杭的努力。当天晚上,她就拿了一卷毛线扔到苏杭怀里,“跟我学吧,做人母亲的,孩子的衣物总要自己动手。”
找到了依托,苏杭的体重总算没再降下去了,只是除了吃饭睡觉,必要的在围墙内的散步活动外,苏杭其余所有时间,就此都在婴孩衣服中度过。
孙玲嘴上不说,看他的目光却时常带着怜悯。
她手里有个苏杭不知道的加密手机,是以防万一时与外界联系用的。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她就可以用这个手机联系雇主。
这个意外情况是指苏杭逃跑,或者胎儿死亡。
至于苏杭,是死是活,雇主并不关心。
苏杭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顺产。也就是说,在只有她一个医务者的手术条件下,母子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死。死的那个,也必然是苏杭。
苏杭,大概也是知道的,即使没有明想。
所以才瘦得那么厉害,又那么专注的给孩子做衣服。
……
在苏杭孕期八个月的前天晚上,那个从来没有响动过的手机有了动静。
孙玲眼皮一跳,立刻接起电话。没等她说话,已带老态的男声就问,“他怎么样了?”
即使保养得再精心,在种种压力之下,苏杭的身体也差不多达到极限了。孩子早在几天前就隐有早产现象,只是被孙玲稳住了。如果没有意外,孩子出生那天就是苏杭的死期,孙玲不敢主动打电话联系雇主,如果今晚这个电话不打来,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就要打过去了。
敏感的听到对方问的是‘他’,而不是孩子,孙玲道,“先生,苏杭的健康状态很差,已经有早产前兆,只能选择剖腹产。”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这里的手术环境很差,我需要助手。”
电话那边的男声呵了一声,语气仍很平静的说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她哪里想到孕妇是个双性人!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与现实的逼迫让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这笔交易,但从看到昏睡中的苏杭起,她就开始后悔了!
孙玲背脊上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先,先生!像苏杭这样的特殊母体,胎儿的致死率很高,孩子现在在子宫里也有轻微的缺氧症状,手术条件太差,我并不是专科儿科医生,孩子出生后可能有一定的感染几率,我请求一个儿科医生前来帮我。”
那边良久都没出声,孙玲也大气都不敢出的,半响,才小心试探道,“先生?”
“如果是在医院手术,大小都能保下来吗?”男人突然开口问。孙玲一激灵,回答道,“生产时临时状况无法预计,但如果不去医院,苏杭的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十。”
不足百分之十吗?带有薄茧的手指缓缓敲着桌面,眼神阴鸷的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终于缓缓道,“准备一下,明天有人过去接你们。”说着就挂了电话。孙玲看着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好像是改主意了?
这段时间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的心口一下就轻松了。
也算是圆了这一个月日夜相处的缘分吧。孙玲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东西。
这几天苏杭越来越难受,肚子里就好像揣了个铁球一样,稍稍行动就气喘吁吁,坐下站起都是一件吃力的事儿。他本就浅眠,孙玲收拾东西的动静虽小,但也还是将他吵醒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有心去看孙玲在做什么,但起身实在吃力,睡前自己按摩了半个多小时的腿又隐隐有抽筋的前兆,动了动,还是闭上了眼。
那个人既然有心将他养到现在,想必也不会在他临产前对他做些什么。
隔天,苏杭起来看到堆放在客厅一角的行李,心里一跳,抬头就见孙玲笑意盈盈,将手里的肉粥放在桌上过来扶他,“快吃饭,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们去医院了。”
苏杭手里的调羹一抖,问,“不在这里生产吗?”
不用孙玲说,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这里生产的危险性有多大。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来临,他几乎都要绝望了,现在转机突然来临,他因消瘦而更显大的双眼紧盯着孙玲。
孙玲笑道,“昨天晚上雇主突然给我下了指示,知道你有早产前兆,通知我们去医院待产。”
那就是不要他死了!
苏杭的注意力立刻就移到了关键点,心跳越发的快,苍白的脸颊也晕出一片红,紧抓着孙玲的手,急促道,“孙姐,你让我打个电话吧!”
孙玲一激灵,笑脸拉下看着苏杭。苏杭双手手心冒汗,紧张道,“求你了孙姐!我只是给我爸妈报个平安而已!我突然消失这么久,我爸妈肯定着急死了。孙姐,您也是有孩子的人,求您了!”
孙玲将手从苏杭手中抽出,“我知道我的雇主是什么人,就因为我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我不会为你冒险的。”她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手机放在桌上,“你身体不好,也不要费心去找这玩意了。它有三道锁,并且有呼叫限制,你拿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