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伸手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我一定能看懂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最终没说出什么影响友情质疑人品的话,只说:“走吧,一起。”
刷完卡领完书之后这些书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了,丢失概不负责,也不能回退,我无比后悔那天没吃完饭或者太阳落山了再去领书。九门十八本啊,平均一本书等于盖房子的两块红砖加起来那么大,比砖头还沉,一人就发一根破塑料绳,自己把书捆起来扛着走。
我真的是捆的时候手就在抖了。
许苡仁捆好之后问我:“拿得动吗?”
我惨兮兮地笑了笑:“不是我说,这些书……”把我劈成两个我也拿不回去啊要不咱俩分成几摞轮流往回拿吧!
许苡仁拎起书,架在胳膊上:“那就走吧。”
我:“……哈?”
要是大家都提不动也就算了,可他都扛着走好几步了,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我喊住他说:“许苡仁。”
他回头:“怎么了?”
我:“能不能麻烦你把书架到我背上?我背回去?”
最终我像猪八戒背媳妇一样,把足有一小推车砖头重的书从半山腰背上了山顶,还爬上了五楼。学医真不是人干的事啊,工地上搬这么一麻袋重的东西还日结工资呢。
我的腰快断了,趴在桌子上起不来,我觉得我永远都起不来了。一侧脸,他也热得张着嘴喘气,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当着我的面可能是不好意思揉,我看他胳膊也有点抽。
小样儿,原来你也知道累呀,看你路上走得腰板儿挺直,还不歇口气,我还以为你没事儿呢。
许苡仁受不了身上黏,扯着没开扣的领子扇了两下风说:“我去洗个澡。”
我:“行,你先洗,你洗完我洗,正好我歇会儿。”
男生洗澡都懒得去澡堂,一般是提点热水兑凉的,或者干脆用凉水在厕所洗。没想到许苡仁提着水壶进去没一秒钟就出来了,并且重重关上了阳台厕所的门。
我:“洗完了?”
许苡仁:“厕所堵了。”
他脸色很难看,估计里面生化武器威力不小,再加上他刚才进去的时候还喘着大气儿,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苡仁皱眉:“你怎么这么高兴?你堵的?”
这么大味儿的锅我才不背呢,我说:“看你说的,我一天都和你在一块,我在哪上的厕所你不知道啊?这个点儿维修的都下班了,报给宿管明天修吧,咱去澡堂洗。”
许苡仁近视三百多度,澡堂里面烟雾缭绕,按我的认知,他肯定什么都看不见,于是我站在他旁边的淋浴头底下大大方方地好好比了比大小。
他不光脸长得白,身上也白,不是白的地方居然是粉红色的,被水柱一打有点抬头——这么严肃的人,身上怎么会长着像“y”周边的产品呢?这全站起来得有多大?大小先不提,光是颜色上我就觉得我输了……看着看着,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把水温调了下去冲了冲,害羞地低下了头。
澡堂洗澡按用水量计费,洗的时候刷一下卡开始出水,再刷一下停水。洗着洗着,许苡仁忽然不动了。
我问:“怎么了?”
许苡仁皱眉:“我卡掉了。帮我看看掉哪了?”
我停下水一看:“就在你脚边。”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艰难地朝地上看了看——你说澡堂用点什么白色、浅色的瓷砖不就得了吗?还显得干净卫生对不对,偏偏我们那个澡堂用的是蓝白拼色的砖,还有防滑槽,一地看起来就是乱七八糟的。许苡仁眼镜放在更衣室里没带进来,勉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问:“哪有?”
我弯腰蹲下捡起来:“这儿呢。”
一抬头,正好看见“y”气冲冲地指着我,差一点就戳到我的脸,好像在质问我刚才为什么偷看它。
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他蹲下自己不就能捡到?为什么要我捡?
他他他他是不是故意的?!
听说城里人会玩,他他他他是不是想“欺负”我?!
我吓得“嘭”一下坐在了地上,许苡仁伸手拉我:“没事吧。”
人穷志不能短,我不能让他觉得我是乡下人就好欺负了。我扶着溜滑的墙和滚烫的水管,咬牙自己站了起来:“没没没,没事,喏,你的卡。那什么,我洗完了,我先走了。”
他:“别走。”
我:“不行,真不行……我,你、再说这儿这么多人呢……”
他:“什么不行?知道人多你刚才坐地上了不冲一下再走?”
……不过说实话,他小兄弟替天行道瞪着我的样子胖乎乎粉嘟嘟的,还挺可爱。
可他居然想“欺负”我?可爱也不行!我这么大块头,他要是敢把我怎么样,我肯定不能束手就擒!虽然他力气不小吧,可是我个儿高啊,我绝对能把他翻身压在身下,他想对我干什么我就对他干什么!
周末,我们寝室的另外四位都出去浪了,夜不归宿不用留门的那种,就剩我和许苡仁在寝室。
他又一大早就起床出门了,我一个人在寝室好无聊,出去打了一上午篮球,一直到中午吃饭也没见他回来。下午我又出去打球,傍晚回到寝室他还是没回来。
太无聊了。哪有这样的?就咱俩,你去哪还不带上我?我发信息说:“你在哪?我没带钥匙。”
他回我:“图书馆。”
我赶紧回复:“我也去!”
那天晚上图书馆要关门我们俩才回来,我做了一个梦。
图书馆空无旁人,只有我和他坐在桌前。他坐得肩正背直的样子真好看,用一只黑色中性笔在笔记本上写的字和电脑里的艺术字体一样,我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他肩上,翻着一本《神农本草经》,里面记录着:“薏苡仁,味甘,微寒。”
梦里的他自然任我鱼肉,我抬手狠狠地摸了一把他的脸,果然凉凉的——微寒。
只是不知道尝哪里能尝得出味甘?
“久服轻身益气,生平泽及田野。”
长在田里的吃了能轻身益气,那我身边的这棵长在山上,吃了他岂不是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他打算什么时候来欺负我?敢来欺负我他就完蛋了,他对我下口的时候就是我长生不老的时候,我不光要吃了他,我还要吃了他小兄弟,谁让它那天指着我了?到时候让他在我身下可怜兮兮地哭着求饶,我看他以后跟我说话还能一脸凶巴巴的?
☆、第60章 插播番外一:狗子哭着对我说(3)
没什么人找许苡仁玩,但找我玩的人可是很多的,认识不认识的都有,整天跟明星赶通告一样。
一天晚上,寝室有人敲门喊我出去,好像是其他系的一个师兄。我出来一看,好嘛,四个人在门口把我围成个圈。
我挨个递烟:“师兄好,师兄好,找我啥事啊?”
一个人说:“马上社团要招新了,你准备去哪个?”
我感觉这个问题不需要这么个阵势来问我,于是我十分乖巧地问:“师兄,你看哪个社团好?”
那人说:“你来我们‘篮球联盟’吧。”
“篮球联盟”我早有耳闻。由于在篮球这方面,头顶上有学校组织的校篮球队,又有社团联合会组建的“篮球社”,这个“篮球联盟”就相当于一个三流俱乐部,任何活动和比赛都轮不到他们来筹划。社团活动大概就是他们老大想出来装逼了,就召唤一帮小兄弟去占场子欺负别人,光我见过的就有人家打着球他们硬挤进去啊,平白无故截人家球啊之类的。在课余时间的球场上,如果没有发生肢体冲突,这样的行为还真没人能管得了。要是被打扰的人想发生什么肢体冲突,看到他们人多也得先掂量掂量。
我觉得这样的行为挺没意思,多半是打球打得不咋样,正面抗衡不了,才心理扭曲以妨碍别人为乐。我当然不愿与之为伍,正要开口回绝,就看见许苡仁拎着暖壶托着书,四平八稳地走过来了。
我们宿舍楼的走廊大概有三米宽,他不走左边不走右边,非从我们几人中间插过来,好像他要进的门不在我旁边而是就在我身后一样,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借过。”
来人里有一个被他的气势震懵了,还真闪了一下身,他就真的从我们中间穿过,走到了我们寝室的破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