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救
曾经风光无限的度假村,顷刻间变成了一堆废土。易君然茫然地望着一片废墟的土地,数十个救援人员手中握着生命探测仪费力地寻找生机。脚下还传来轻微的余震像个定时炸弹般提醒着现场的人,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无情的地震又会再一次侵袭这片废土。
从未有过这样山崩地裂的感觉,易君然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远处传来,一名男子步履蹒跚、颠颠晃晃向他奔来,「易总!」
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易君然跟前,面孔上尽是肮脏的泥土,双手沾着干涸的血迹,在难以辨别的面容下,易君然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险象环生的高铭,「高铭!?亦辰呢!亦辰在哪里?!」
高铭喘着粗气,唇角泛着血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还、还没找到……基本上,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江亦辰至今生死未卜……」
易君然一把推开浑身是血的高铭,箭步流星地踏进余震不断的废墟,柯卓紧随在后,楚沐泽扶着楚琛也快步赶上。
「易君然,你冷静点!你这样根本救不了江亦辰!」柯卓一把拉住横冲直撞的易君然。
易君然一个反手甩开柯卓的钳制,双眼布满狰狞的血丝,眼眶里蓄满极力隐忍的泪水,「为什么别人还活着!?为什么不干脆都被埋在下面!为什么只有亦辰!为什么只有他!?」
如困兽般声嘶力竭的怒吼穿透寂静的废墟,乌云密布的天空开始洒落密密麻麻豆大般的雨滴,泪水打湿了易君然紧绷的俊脸。那声怒吼里参杂了太多不甘、心痛和绝望,易君然仿佛得了失心疯,不顾一切地搬开深陷在泥土中的重物,双膝跪地狼狈不堪地奋力扒开泥土,那双养尊处优的双手没一会儿就布满了斑驳的血迹,淋漓的鲜血流淌在指缝之间,可是易君然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肉眼可以窥见的伤痛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楚沐泽从来没见过易君然如此失控的模样,仿佛这场地震摧毁的不是这个度假村,而是整个世界都天崩地裂了。直到挖得双手血肉模糊,一颗心也逐渐趋冷,易君然知道他还活着,可是这比死更令他难受。这片土地下埋着他深爱的人,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希望。
失去江亦辰的痛苦可以要了他的命。模糊的视线里江亦辰明媚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人一颦一笑的模样就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脑海深处。原来痛不欲生就是让你连活着都觉得像死了一般。
「这里!队长这里有人!」
一声高亢的叫喊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易君然猛地抬起头,几乎是摇摇欲坠,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了过去。柯卓嘱咐楚沐泽和楚琛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跟随易君然冲到了救援人员身边。
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将近三小时了,手机几乎快没电了,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江亦辰觉得呼吸越发困难。微弱的意识里听到由近及远的声音,黑暗的空间里突然照下一丝模糊的光线。
江亦辰反射性地举起手遮挡略刺眼球的光线,上方传来他在生死徘徊间心心念念的声音,「亦辰!亦辰!亦辰!」
听到易君然的声音,江亦辰几乎兴奋地就要叫出来,可长时间被埋在地下口干舌燥,他发现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凄惨地发出悲鸣,「啊、啊——啊……」
易君然听到地下传来微弱的叫喊,身体克制不住地震颤,拉过身边的救援人员就道,「救他,快!他就在下面!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遇难者不能马上见光,而且被困那么久肯定没有什么体力,我们先派人下去跟遇难者沟通一下,顺便带点水还有眼罩,以免等会儿他上来的时候不适应。」
说话的是本次救援活动的队长,队长还没来得及指派救援人员下去,易君然就喊了出来,「我下去,让我下去!」
「不行!你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不能参与如此危险的救援。你就安安心心等我们把人救出来吧。」为首的队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易君然的提议。
「我必须下去!我是他爱人!」
「那也不行!营救遇难者是我们的职责!」
这时一边的救援人员取来了长绳,易君然一把抢了过来系在腰间,不顾众人的尖叫跳进了那个黑暗的无底洞。救援队张惊吓之余,立即反应过来抓住那根急速下垂的尼龙绳,「快抓住!该死的!他到底是谁!?」
柯卓也没料到易君然的反应有如此迅速,他匍匐在洞口朝着下面大喊,「易君然!易君然!」
易君然抓着粗糙的尼龙绳,双脚抵在潮湿的墙面,抬起头朝着上方叫道,「我没事!放我下去!」
到了这份上,再拉易君然上来换个人下去也没有意义。救援队长只有认命地对易君然喊道,「我们现在慢慢放你下去,见到了遇难者请及时告知我们!现在余震不断,动作一定要快!你们两人只能一个一个上来!」
「我知道了!」
救援队张一点点松开绳子放易君然下行,越到下面越是黑暗,易君然急中生智打开随身手机配备的自带电筒,照亮底下的一切。双脚一落地,易君然就看到蜷缩在角落奄奄一息的江亦辰,面色苍白如纸,清秀的面孔上带着星星点点的伤痕,心一紧也顾不上通知地面的人,一把将江亦辰抱在怀里,「亦辰,亦辰……醒醒,是我!」
江亦辰浑身疼得厉害,睁开眼的那一秒不知是激动还是委屈,泪水仿佛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嘶哑的嗓子发出破碎的声音,「君、君……然……」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马上救你上去,没事儿了……」易君然失而复得般紧紧搂着江亦辰,仿佛要将他融入血骨之中。
「易君然!!!」出口的地方又传来柯卓的声音。
易君然不停亲吻着江亦辰冻僵的面孔,也没心思理会柯卓的叫喊,他将手机塞进江亦辰手中,解开身上的生子系到江亦辰身上。
江亦辰一低头,就注意到易君然原本那双白皙漂亮的手血肉模糊,心一疼,眼泪掉得更是厉害,拼命地嘶喊尖叫着,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小心翼翼地将易君然的手握在掌心,眼泪掉在破裂的伤口处一阵钻心的疼,可易君然却生生忍了回去,「哭什么,我又没事……马上我们都会得救的。」
「对了!」易君然突然想到什么,扯开衬衫的衣角,嘶啦一下撕下一块布条,蒙上江亦辰的眼睛道,「你在下面呆得太久,出去不能马上见光,这样就会好点了。」
紧接着易君然抬头对着上方喊道,「柯卓!我找到亦辰了!让他们快点拉他上去!」
江亦辰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抓住易君然的手臂,一把扯下遮住眼睛的布条道,「为、为……什么?不、不要……」
「我们不能两个人一起上去,得一个一个上,你乖乖的听话好不好?我马上就会上去的。」易君然柔声安慰着江亦辰。
「不、不……上。」江亦辰咬紧双唇,几乎咬出血来,「一起……我要……跟你一起。」
「没关系,等我们都上去以后,还会有一辈子的时间。」
江亦辰死死抓着易君然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细嫩的皮肤之间,易君然轻笑了一下,抓过江亦辰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戳了几下。
1,2,3,4,5,6。一共六下。江亦辰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易君然什么都没说,低下身在江亦辰干裂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那是不久前他在书上看到的一种表白方式,文艺得有些矫情,不久前他还不屑一顾,但现在却觉得这样的表白方式很浪漫。
「等我上去了,再告诉你。」
易君然唇角微扬,最后看了一眼江亦辰,抬头对柯卓再一次道,「往上拉!」说完,他再一次将布条扎紧遮住江亦辰那双清澈透明的褐眸。
江亦辰感觉双脚一点点慢慢离开面,他痛不欲生地抓着易君然的双手,耳畔断断续续响起男人的声音,「亦辰,说一句原谅我,好不好?」
这样一句话打破了江亦辰最后的平静,他挣扎嘶喊,痛得几乎以为快要死掉,「君然……君然……易君然!」
距离地面越来越远,江亦辰掐着易君然举起的手臂,直到温暖的指尖从他的掌心一滑而过。江亦辰总以为他爱易君然至深,却不知道那个男人才真真正正是疼他入骨。生死关头,性命攸关,那个男人想到的只有他的原谅,曾经他步步紧逼,将易君然逼到无路可退,他肆无忌惮地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从他高傲的自尊心上践踏而过。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在报复的过程里尝到了痛彻心扉的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们易总484很英勇。。。。
☆、遇难
肝肠寸断的哭声折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是那样锥心刺骨的疼痛却只有江亦辰一人懂。被营救上来的江亦辰脸色惨白,还来不及适应刺痛眼球的光线,他一把扯下由易君然亲手为他绑上的碎布,身体某处传来阵阵剧痛,孱弱地呼吸着,狼狈地匍匐在洞口,「救他……」
江亦辰的模样太过惨烈,精致的面孔失去了往日一贯的光彩,救援队长将尼龙绳重新送进暗不见底的洞穴,感觉到绳子被洞底的人拉扯,「抓到了,抓到了!快拉他上来!」
深爱的人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和自己一样的心律由远及近,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那双手,以为幸福就这么唾手可得。江亦辰死死抓紧绳子,粗糙的表皮磨破了细嫩的掌心,淋漓的鲜血渗入粗糙的尼龙绳内。
江亦辰永远不会忘记这天,易君然是怎么甩开他的手,再一次跌入那深不见底的地洞。那是一场噩梦,只要稍稍想起便会心有余悸。
易君然的呼吸越来越近,江亦辰费力地将手伸向黑暗的洞穴,一双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他。从来没有那么安心过,只差一点点,易君然就会回到他身边了。
「不好了,泥石流!」
话音未落,被瓦砾覆盖的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脉上滑落的泥石流正向他们急流涌进。江亦辰感觉到了刚刚经历地震那一刻的地动山摇,原先平稳的大地这一刻仿佛波涛汹涌的海浪,连绵起伏,气势骇人。
「快撤!」救援队长一声令下,除了江亦辰和柯卓,其余的人已经撤离到安全地带,「快起来!来不及了!快离开!」
「救他上来!」一瞬间,江亦辰崩溃得四分五裂,死死抓着易君然的手不肯松开,生怕一松开他们从此就是天堂地狱、生死离别。
「松手!亦辰,快走!来不及了!」易君然拼命挣扎着逃脱江亦辰的钳制,可江亦辰不知哪来的力气,像个疯子一般扑过去,两只手死死拽着将要下垂的易君然。
「君然,你上来!还差一点点!你上来好不好!」
柯卓抬头,发现急速涌动的泥石流步步向他们逼近,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柯卓!带他走!我求你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