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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灵异玄幻 > 女法医手记之破窗 > 女法医手记之破窗_分卷阅读_8
  程佳已经拍够了镜头,把摄像机交给齐大志,笑嘻嘻地走过来,递给强卫一张名片。“楚原市电视台《疑案追踪》栏目组记者程佳,您是强大队吧?幸会幸会。”程佳此前并未见过强卫,可她来桃源镇之前做了功课,把桃源镇公检法系统在官网上贴出相片的头头脑脑都记了一遍,所以能随口叫出强卫的名字。这是程佳的聪明之处,她虽然黏黏糊糊的挺烦人,可作为记者,她算得上拔尖的人才。
  强卫应该在电视上看过程佳,于是马上露出笑脸说:“市里的大记者程佳?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转念一想说,“你这速度真够快的,这才多大工夫,就得到消息赶到桃源来了。”
  徐大庆正满脑门子官司,没空儿听他们俩寒暄,插进来说:“轿车上有几个人?怎么样了?”
  强卫忙回答:“就一个人,女的,人都快挤成肉饼了,消防员刚把尸体弄出来。车里有驾驶证和身份证,已经查明死者叫金鑫,三十八岁,是县地税局办公室主任,家住盛世花园,已经通知了她的单位。”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强卫说出“盛世花园”四个字时,还是让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顾不上自我介绍,就凑上去说:“事故原因查明了吗?”
  强卫满脸迷茫地看着我说:“你是……”徐大庆说:“这是楚原市局技侦处的淑心,你尽管介绍情况吧。”
  看起来强卫被这阵势弄迷糊了,不知道这么多“有来头”的人怎么会对这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感兴趣,他抻长脖子,喉结动了下,谨慎地说:“大货司机被吓糊涂了,说不清楚。不过从现场来看,大货司机的责任很小,是轿车失控撞上去的。但是目前有一个疑点,这段路的能见度不低,大货车又打着双闪,轿车司机应该在三百米外就能看前方有危险,为什么没采取任何措施,反而直接撞上来了呢?这个举动有自杀的嫌疑。接下来,我们会调取监控录像,寻找目击证人,并检查肇事轿车的发动机和刹车系统,以查明事故的真正原因。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徐局,这事故……是不是和盛世花园有联系?”他一猜即中,看来盛世花园是凶宅的说法在桃源镇已深入人心。
  徐大庆烦躁地摆摆手,用征求意见的语气对我和可欣说:“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一起交通事故,刑警方面没有理由介入。”我和可欣都表示同意。
  继续滞留在车祸现场已没有意义,我们乘徐大庆的车离去,留下兴致勃勃的程佳和强卫指手画脚地说个不停。
  6
  2013年9月19日。大雾。
  桃源县公安局。
  次日上午,我和徐大庆就盛世花园的意外死亡事件,进行了一次深谈。
  徐大庆是个不信邪的人,并不认同凶宅的说法。可是他自己虽不信,却无法阻止别人相信,更无法击碎网络流言,这使得这个倔强正直的汉子感到非常困扰。
  我掰开揉碎地阐述了对此系列意外事件的分析:“虽然没有出现场,但我逐字逐句地研究了这几起死亡事件的卷宗。第一起建筑工地的工伤事故,可以认定是意外。因为钢筋从几十米的高空坠下,又有几名工人证实是意外坠落,而钢筋在坠落过程中受多种因素影响,落点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所以这起事故不存在人为因素。
  “至于第二起张小勇向缢死亡案件,在没有人证、物证的前提下,无法做出定论,当然也无法立案,只能当成意外事故处理。但是不能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掌握并利用了张小勇的这一癖好,处心积虑地观察他的行踪,并尾随他上山,在他神智模糊的时候,收紧吊在他脖子上的床单,致其死亡。由于现场足迹已遭到破坏,而且案发已久,这仅是一种猜测,无法得到证实。
  “第三起于娜窒息死亡案件,最大的疑点是尸体的胃里充满未消化的食物,如果按照第一次尸检鉴定的结论,死者确实是被自己的呕吐物憋死的话,那么尸体的胃部应该是排空的。当然,这个疑点不能构成坚实的证据基础,而且死者的呕吐物早已清洗干净,并未保存。所以,如果据此立案并展开侦查的话,则显得非常勉强,而且很可能事倍功半。
  “第四起就是刚刚发生的金鑫车祸事故,从强卫的描述来看,很像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当然,其中也有很大疑点,金鑫为什么以时速140公里向停在安全带的大货车冲去?就算刹车失灵,总不会方向盘也同时失灵。正如强卫分析的那样,这更像是一起自杀事件,可是,金鑫有什么理由自杀?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奇怪的方式自杀?这些疑问都要等交警队的事故鉴定结论出来后才能解开。
  “我不相信凶宅的说法,更不相信这四起意外死亡事件有超自然的力量在作祟。当然,在只有十万人口的桃源镇,几个月内连续发生死亡事件,而且都和盛世花园有关联,这种小概率的巧合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如果把它们当成意外事故而置之不理,那更是警方的失职。
  “我认为,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在等待交警部门的鉴定结论的同时,从外围调查四名死者的社会关系,或许能够借此找到凶手的作案动机——前提是如果有凶手的话。”
  徐大庆连连点头说:“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是我从警以来遇到的最难办的案子,虽然疑点重重,却不能立案,又得不到上级支持,于是对破案没什么信心。”这个虎虎生风的彪形大汉偶尔流露出内心脆弱的一面,比人有些心酸。
  我想安慰他几句,可是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也等于白说,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吃过午饭,我和可欣就返回市局,心里沉甸甸的。
  7
  回到市局,向马占山汇报了桃源镇的情况,马占山没说什么,让我汇总一份书面材料备案。
  冯可欣也向沈恕作了汇报。沈恕很感兴趣,给我打来两次电话询问细节。他问我是否亲眼见到车祸的死者和受损车辆,我说由于当时现场有许多交警和消防队员在忙碌,没有靠近去看。
  后来我才知道,沈恕对盛世花园的意外死亡事件非常上心,尤其是针对金鑫的车祸事故,分别向桃源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和高速公路交警支队了解情况,并建议桃源县公安局彻查受损轿车的车况,并对死者的尸体进行检验,确认其生前是否有饮酒或吸毒等行为。
  当然沈恕提出的建议并没有独到之处,不过是公安机关的例行工作,但作为上级业务指导部门,过问一下,至少可以加强桃源县局对车祸事故的重视程度。
  盛世花园接连发生四起意外死亡事件,而且每个死者的死亡方式都异乎寻常,带有诡异神秘的色彩,民间流言甚嚣尘上,而且出现各种版本的网文,有风水说、血光说、复仇说、厉鬼说,极尽危言耸听之能事。但中心都围绕着盛世花园是凶宅的传闻,说解放初期因瘟疫死亡的冤魂未散,盛世花园在它们头顶上大兴土木,触怒了众鬼魅,才向住户们实施警告,而且今后还会有住户横死的事故发生。
  对于鬼神之事,许多人介于信与不信之间。要说信,谁也没亲眼见过;要说不信,可人们经过各路神仙的寺庙或道观时,总会放慢脚步、压低声音,即使不跪倒朝拜,也难免油然而生敬畏之心,敢于呵佛骂祖的毕竟是异类。盛世花园的事确实有些邪乎,而且事关生死,谁也不能置之不理,就算惨祸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不愿意住进去后心里犯嘀咕。
  于是,盛世花园剩下的一半楼盘再也卖不动了。已经售出的,业主也在设法转售,哪怕赔钱也在所不惜。有的业主十脆搬出去另觅住处。盛世花园人气不旺,一到夜里,稀稀落落的灯火点缀着寂静的小区,愈发让人感觉清冷凄凉。
  桃源县公安局转来车祸死者金鑫的验尸报告,死者的血液里未发现酒精或毒品成分。死者生前未表现出任何厌世情绪,亦未遭受重大挫折,没有自杀的迹象,死者的家属和同事也证实她没有理由自杀。
  车祸发生时死者驾驶的是一辆日产车,车辆已经报废。交警大队对车的发动机和刹车系统进行检验,未发现人为破坏痕迹。车上装有一键启动和定速巡航系统,自动化程度高,相对来说更加容易控制。
  高速公路交警截取到一段距事故发生地点不远的视频,清晰地记录着肇事轿车的行驶状况。它一直以时速140公里的高速行驶,在长达五分钟的视频中,未曾减速,似乎驾驶人的情绪相当稳定。
  人们无法得知金鑫在事故发生前的状态,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从容不迫地向大货车撞过去。
  已阴阳相隔的金鑫,会告知我们答案吗?
  至此,盛世花园的四起意外死亡事件中,除去于娜酒后窒息死亡一案外,其他三起案件均未发现任何疑点,而于娜案因第一次尸检鉴定的不全面和不专业,也丧失了揭开盖子的良机。莫非,这系列事件真是小概率的巧合?警方是否应该从降低发案率、破案率的角度考虑,以意外死亡为结论,尽早了结此案?还是应该抛开其他因素,尊重事实,寻找真相,为死者申冤?
  8
  2013年9月30日。晴。
  桃源县公安局。
  王玉满大闹桃源县公安局时,适逢沈恕在场。
  前文交代过,王玉满是盛世花园的开发商,卸任县委书记的“公子”。王玉满倚仗他父亲在任时编织的关系网低价拿地,又使用以次充好的材料、拖欠工人工资等流氓手段,开发了外表富丽堂皇的盛世花园。本打算乘着房地产市场火爆的东风,一举赚足后半辈子的开销。谁知道在销售势头正旺时,盛世花园的住户接连出事,盛世花园被牢牢地戴上了凶宅的帽子,从此销售停滞,近半个月来连一套房子也没卖出去。这样一来,不仅发财的梦想彻底破灭,眼看着连银行贷款都还不上了,王玉满急得嘴唇起泡,就闹到县公安局,非要警方帮他出个证明,先摘掉凶宅的帽子不可。
  县公安局长原是王玉满父亲的司机,因嘴勤腿勤,从县委汽车队长升任保卫科长,再坐上公安局长的宝座,全承蒙王玉满父亲的一手提拔。这时王玉满来局里吵闹,局长烦得不行,有心叫人把他扔出去,又不愿意落个不念旧主、卸磨杀驴的恶名,就索性躲起来,让徐大庆出面对付。
  徐大庆当时正和沈恕讨论盛世花园的案子。沈恕特意赶来桃源,是因为对案情已经有了比较成形的想法,希望可以把侦破工作继续下去。
  沈恕日前把金鑫在高速公路上“自杀式”车祸的监控录像和交警形成的文字材料,一起寄给了中科院的一位汽车专家,请求帮助。这位汽车专家是国内汽车自动化领域的领军人物,和沈恕曾有过数而之缘。沈恕提出的核心问题是:如果排除驾驶人自杀的可能性,靠外力作用,怎样才能造成汽车失去控制却持续高速行驶,最终导致车毁人亡的惨剧?
  这位汽车专家在两天后给出答复,说他模拟出事车辆的行驶状况并进行了多次实验,这种情形应该是汽车的定速巡航系统出现故障所导致的。
  汽车专家进一步解释说,出事车辆的自动化程度很高,导致优势和弊端都很明显。一旦控制系统出现故障,汽车将无法接受新指令,车内的电子控制部件就会全部失灵,驾驶人对发动机状态也就会失去控制。以出事车辆为例,如果定速巡航系统发生故障,或者有人故意破坏,将匀速行驶设置为最高级别,则驾驶人无论怎样拼命踩刹车,汽车的发动机电子控制单元都会视其为无效指令,继续保持时速140公里的高速行驶。可以想象,驾驶经验并不丰富的金鑫在高速公路上对座驾失去控制,是怎样惊恐和慌乱。她无论撞向哪里,或者一直高速行驶下去,都难逃车毁人亡的结局。在这种状态下,金鑫尚未来得及求救就在手忙脚乱中撞上了停在路边的大货车,这也在情理之中。
  汽车专家的分析让沈恕信服,他感兴趣的是,这种情形完全可以是人为造成的。也就是说,在理论上,这四起意外死亡案件中,除去第一起,其他三起都有可能是谋杀案。
  当然,迄今为止,每一起案件都没有实质证据,仍仅限于理论分析。
  徐大庆听过专家的判断,也是眼前一亮,说:“如果金鑫真的死于谋杀,那么这样的犯罪手段闻所未闻,算是一堂别开生面的刑侦课。”
  沈恕说:“凡是犯罪,必留痕迹。虽然目前我们没有掌握物理证据,但是仍有心理证据可以追寻。假定这是一起系列谋杀案,而且凶手是同一人,那么他(她)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掀起这样的轩然大波,从中得利的会是谁?循着这个思路追查下去,一定可以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
  才说到这里,王玉满就怒冲冲地推门进来,大马金刀地坐在徐大庆对面。说:“局长让我来找你问问,盛世花园连续死人,又有人在网上造谣,我这房子现在连一套也卖不出去,这是事关全县经济发展的大事。李志钢开发的福满华庭,质量那叫一个烂,就因为我这边垮了,他那头便火得不行。你们公安局得给我想个办法,不然我就得倾家荡产。”
  王玉满所说的李志钢是他的竞争对手,桃源镇的商品楼大部分都是他们俩盖的,李志钢的来头也不小,王玉满虽然讨厌甚至憎恨他,却也无可奈何。
  “盛世花园的事情是不是刑事案现在还很难说,退一步讲,就算是刑事案,也要有个侦查过程。何况你刚才也说了,福满华庭那边的房子卖得不错,咱们县城的房屋需求量只有这么大,一边滞销,一边旺销,全县经济总量并不受影响,所以经济发展问题就不劳你费心了。”徐大庆很反感王玉满有恃无恐的样子,所以没有好话给他。
  王玉满从小生活在恭维声中,成年后又发了小财,有一群纨绔子弟围着他转,一向颐指气使惯了。他对徐大庆冷嘲热讽的语气不大听得出来,继续蛮横地说:“你们不能眼睛只盯着身边的事情,却忽略虚拟空间的案子,公安机关也要与时俱进,对网络谣言,尤其是那些已经严重破坏社会稳定的谣言,必须狠狠打击,否则,纳税人养你们干什么?”王玉满虽然不学无术,但耳濡目染,说起官话来也颇顺溜。
  沈恕听不见王玉满的难听话,对李志钢这个名字倒颇感兴趣。“十年前桃源镇有个叫李志钢的人在楚原拦路抢劫,被我送进看守所,后来判了三年,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福满华庭的开发商?”
  王玉满问清楚沈恕的身份,立即肃然起敬。严格来说,沈恕在行政级别上比他已退休的父亲还高,这让习惯于按职级给人排序的王玉满感到颇有些惶恐不安。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脸上的傲慢和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亲切中略带谄媚的笑容,“沈……支队,您……大驾光临桃源小镇,这可怠慢您了。那李志钢,他……”
  “沈支队又不是冲你来的,怠不怠慢都和你没关系。”徐大庆被气乐了,又面向沈恕说:“正是你说的那个李志钢,判过两回刑,每次在牢里关不到两个月就保外就医了,现在是桃源县城里最有实力的几个开发商之一。”
  王玉满气愤地说:“这些地痞流氓现在都发了财,抖起来了。”
  徐大庆不接话,瞅着他乐,似乎在说:“你这个地痞流氓现在不也抖起来了吗?”
  王玉满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碍着沈恕不好发作,半晌才说:“沈……支队,我先走了,您要是赏脸,晚上我在金碧酒店安排一桌,小范围地找几个县里领导作陪,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一概不请。”王玉满每次见到于己有用的人必然无比诚挚地提出宴请,并与之结交,这种祖传的本事到他这一代,几乎已经渗透到了基因里,成为一种生物本能。
  沈恕挺诚恳地说:“别麻烦了,我到县里来是为了办案子,除去徐局长,不打算和其他人接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徐大庆冲王玉满挥挥手,说:“王总有心了,我一定替你招待好沈支队,您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语气中的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沈恕的桃源镇之行似乎并未起到多大作用,意外死亡事件的多种版本仍然在民间流传,而且愈加恐怖离奇。人们在夜晚经过盛世花园时,甚至会感觉小区里透着阴森诡秘,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王玉满继续上蹿下跳,急得睡不着觉,却仍是于事无补。王玉满算算账面上的钱连贷款的窟窿都抹不平,终究难逃倾家荡产的命运,他整日借酒浇愁、怨天尤人,并痛斥李志钢盖的房子都是豆腐渣却能通过监管验收,可见社会腐败无孔不入,好人难当。一个曾经飞扬跋扈的官二代被变化无常的命运活活逼成了愤青。
  9
  2013年10月15日。晴。
  盛世花园售楼处。
  转机的骤然出现,让所有人惊呼意外。盛世花园的房子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忽然又火起来,火得莫名其妙,势不可当。外地牌照的豪车在盛世花园售楼处前排起长龙,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地出入售楼处,不假思索地签订购房合同,有的甚至一签就是两三套。
  本来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干瘪耷拉的王玉满又春风得意起来,在售楼处里指手画脚、高谈阔论,那神态像是明天就要晋升世界首富。
  盛世花园的房价一天天蹿升,短期内几乎翻了一番,远远超过福满华庭的售价,而且看样子上涨的势头还会继续下去。
  可是,盛世花园像咸鱼翻身一样大逆转的原因没人知道,来购房的豪车绝大多数是省城牌照,他们几乎不和当地人交谈,都是干脆利落地看房、签合同,似乎在共同守护着什么秘密。
  盛世花园再怎样奢华,毕竟只是县城里的住宅,怎么会赢得数百里之外的省城居民的青睐呢?连桃源镇上街谈巷议,说的都是这件事。人们忘记了盛世花园的死亡事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它的热卖上。甚至有些人被盛况鼓动,几乎要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倾尽所有购进一套,唯恐错过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不甘寂寞的还有程佳——她像是一帖强力膏药,贴在哪里就揭不下来,不占足好处绝不善罢甘休。她居然也在盛世花园“抢”到了一套房——这里用个“抢”字,是因为盛世花园已经一房难求了。
  接下来的故事是根据程佳和齐大志的口述整理而成的。
  齐大志得知程佳来桃源镇买房,急三火四地赶来找她,问道:“亲姐姐,咋回事啊?我这几天急得嘴上起泡,到处找人打听也摸不着头脑,这盛世花园怎么突然间就火了?”
  程佳故作神秘地说:“内幕消息,小范围传播,你又不打算买房,就别问了。”
  齐大志又鞠躬又作揖地说道:“我怎么就不买房呢?如果真有赚头,我紧紧裤腰带也弄一套。您就别卖关子了。”
  程佳想了半天才说:“晚上请我吃顿好的,就告诉你。你们桃源镇那家老字号驴肉馆不是很出名吗?今晚就请我吃驴肉饺子。”
  齐大志连连点头说:“别说吃驴肉,就是吃龙肉,我也请了。”
  10
  2013年10月15日黄昏。
  桃源镇驴肉馆。
  两人来到驴肉馆坐下,程佳痛快地喝了一杯啤酒,嚼两口驴肉,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说:“真想知道?”
  齐大志捋捋光可鉴人的头发,揉揉英挺的鼻子,漂亮的脸庞上布满哀求的神情,带着哭腔说:“亲姐姐,你就别吊我胃口了。”
  程佳卖完关子,才慢悠悠地说:“听说过楚原市双语实验学校吗?”
  齐大志连连点头说:“全省排名第一的高中,一本升学率百分之八十以上,怎么会没听过?”
  程佳又慢悠悠地喝一口啤酒说:“楚原双语实验学校计划在省内开两所寄宿制分校,一南一北,南边还没选好址,北边就选在了桃源镇。”
  齐大志十分意外地问:“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程佳嘿嘿一笑后说道:“没有风声?省里这些豪华车都吃饱了撑的到桃源来?”
  齐大志先摇头再点头,说:“怪不得,怪不得。”一转念,又说,“就算名校带动了房地产,也不应该只火了盛世花园一家啊,福满华庭怎么没跟着沾光?”
  程佳压低声音说:“实话跟你说,盛世花园的开发商王玉满,就是建设实验学校新校区的承包人。”她边说边向左右两侧打量,唯恐被别人听了去。
  齐大志愈发吃惊地说:“王玉满能接下这么大的工程?他再怎么蹦跶,充其量也就在县里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不信他有能耐拿下省里的工程。”
  程佳撇撇嘴说:“王玉满虽然是‘烂泥糊不上墙’,但他爹可是做过县委书记的人,不仅县里有他的一班人马,省里也有关系。王玉满承包新校区,报价只有投资方预算的三分之二。虽然竞争者不少,可是谁也没有他的报价低,投资方和钱又没有仇,能省则省。”
  齐大志不明白地问道:“王玉满这么搞,还不得赔个底朝天?”
  程佳不屑地冷笑说:“亏你还是搞房地产策划的,你以为搞点小花招、弄点噱头出来就算是策划了?真正的高端策划是权力,懂不懂?王玉满在桃源镇能半价拿地,就冲这点,你们骑着马也赶不上,认命吧。”
  齐大志似懂非懂地说:“搞房地产拼的就是关系,连这都不懂,我还在行里混什么。不过就算王玉满拿到新工程,和盛世花园又有什么关系?”
  程佳用手指着齐大志的脑门儿说道:“榆木脑袋。王玉满开出这么优惠的报价,当然是有附加条件的,凡是盛世花园业主家的孩子,都享有入读实验学校的优先权,就凭这一招,盛世花园的房子就都盘活了,现在是供不应求。而且来买房子的,都是有关系、有路子的,不然哪里能得到内幕消息。当然,目前来买房的以炒房客居多,钱多的多弄几套,钱少的弄个一两套。等新校区一落成,房价就会打着滚地往上翻。”
  齐大志恍然大悟,又捶胸又顿足地说:“腐败呀,我们这些靠智力吃饭、遵守商业规则的人,永远斗不过腐败分子。人人都说反腐败,可是这种看不见的、披上商业外衣的腐败怎么反?谁来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