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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灵异玄幻 > 和氏璧(出书版) > 和氏璧(出书版)_分卷阅读_47
  缪贤一心惦记着和氏璧,道:“李先生,你先下去歇息,我有话单独跟蔺先生说。”李银应了一声,悻悻去了。
  缪贤道:“我留意听了许久,大家都只提李兑,并没有提到和氏璧三字。我猜想,应该并没有人知道和氏璧原来一直在李兑手中。”蔺相如道:“这件事怕是难以瞒住。实在不行,必须得先找到那名卖璧的仆人。”
  缪贤道:“这是为什么?”蔺相如道:“和氏璧如此珍贵,李兑一定秘密收藏,从不示人。和氏璧被拿到市集上叫卖,一定是在他死后。那仆人即使跟李兑之死无关,也不会是主母派他来卖璧,那李夫人也是名门之后,怎么可能蠢到派人拿着和氏璧公然叫卖?多半是那仆人自己暗中偷盗出来的。”
  缪贤道:“这么说,那仆人未必知道这玉璧就是和氏璧?”蔺相如道:“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如果令君真想隐瞒和氏璧这件事,最好还是找到这名仆人弄清楚的好。”
  缪贤道:“好,好。”招手叫进来管家,命他取出二十金,预备车马,要亲自带着蔺相如前去李府吊唁。
  李兑自被免职后立时成了众人落井下石的对象,连市井小民也敢闯入其家抢劫财物,将军廉颇虽带兵驱散暴民,却并无进一步的动作,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可见李兑在朝野名声之坏。而缪贤却不避嫌疑,携带重金去李府吊丧,这其中诚然有和氏璧因素的驱使,但也相当值得玩味。
  蔺相如心道:“缪君长年贴身侍奉大王,应该是最了解大王真实心意的人。他当此风头之时还敢去众人避之不及的李府,并不如何以此事为意,一定是因为他知道大王并没有真正厌恶李兑。如此推断起来,也不会是大王派人杀了李兑灭口,倒是那卖璧的仆人嫌疑愈发重了。”
  06
  乘车来到李府,却见内外一片狼藉,许多花草都被连根拔起,情形甚是凄凉。
  李兑之子李园才十余岁,正指挥仆人为亡父搭建灵堂,听闻有人乘车来吊丧,很是惊异,亲自迎出来,泪眼汪汪地拜谢道:“有心。”缪贤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贤侄也不要太难过了。”命侍从取出二十金奉上。
  李府昨日遭人哄抢,连李夫人的首饰也被人顺走,府上一穷二白,拿出治丧的费用已十分困难,连灵柩也是李夫人取下头上金钗临时换来的一副棺木。缪贤这二十金无异于雪中送炭,李园感激涕零,当即拜伏在地。
  缪贤忙扶起他,携了他的手进去,在灵柩前拜祭后才问道:“府上何以如此冷清?”李园道:“门客们早散了,奴仆们也大都逃去,只剩下这几人,还算忠心。”
  缪贤留意那几名忙碌的仆人,并没有今日一早见过的卖璧者,忙道:“我记得之前来府上做客,曾经见过一名伶俐的仆人奉酒。”大致描绘了卖璧者的形貌。李园道:“噢,那是秦亮,从昨晚起,我就没有再见过他,大约也趁乱逃走了。”
  缪贤猜想秦亮盗璧得金便已经远走高飞,心中当即放下一块石头,又安慰了李园几句,正要告辞。蔺相如忽道:“我想去奉阳君遇害的地方看看。”
  李园一时不解,满脸愕然。
  缪贤忙道:“这是我的门客蔺相如。他天生有分丝析缕、明察入微的本领,心中觉得奉阳君死得不明不白,想要查明真相。”
  他不过是随口敷衍,好为蔺相如掩饰,李园却当了真,当即拜伏在地,连连顿首,道:“若是蔺先生能找出杀害家父的真相,我李园当结草衔环相报。”蔺相如忙扶起他,道:“不敢当。”微一沉吟,即应道:“那么我就尽力而为吧。”
  李园便领着二人来到书房,告道:“家父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蔺相如问道:“当时奉阳君是一个人么?”李园点点头,道:“昨晚府里被抢后,他让我们各自散去,他独自一人留在书房里,不让人打扰他。后半夜时,家母久不见他回内室,忍不住来这里叫他,才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家母当即就晕厥了过去,迄今还躺在床上,未见醒来。”
  蔺相如见案几后面的书架上排的书简凌乱,有翻动的痕迹,问道:“有人动过这里么?”李园道:“没有。书房是府中的禁地,不得家父召唤,连家母和我都不能随意进来。昨晚出事后,我让人将家父的尸首和家母抬了出来,就掩了门,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蔺相如举手拨开上排的书简,却见书架后的墙上露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放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一看,却是空的。
  李园从不知道书房中还有这等机关,呆得一呆,才问道:“这木盒中原来放的是什么?那杀死家父的凶手,目的就是得到它么?”
  缪贤知道蔺相如不愿意撒谎,生怕他就此说出真相,忙道:“贤侄都不知道木盒中放的是什么,我们如何能知道?蔺先生,这里没有什么可瞧的了,要查找凶手,难道不该从奉阳君的伤口下手么?”蔺相如道:“令君提醒得极是。”
  当即重新回来厅堂,查验李兑伤势。却见那伤口在双乳下方一寸之处,干净利落,显是一刀致命。
  李园早将蔺相如当做了救命稻草,见他站在棺木边,沉吟不语,忙催问道:“蔺先生可有什么发现?”蔺相如道:“奉阳君咽喉处有淤痕,胸口的刀伤比寻常刀剑要窄一些,杀死奉阳君的应该是一柄短刃。我推测,凶手比奉阳君高出半个头。”
  适才在书房时,蔺相如发现除了上排暗格前面的书简有挪动痕迹外,中排不及肩处的几处书简则有往里推动的痕迹,联想到那处地面上有少量血滴,他推测应该是凶手先扼住李兑喉咙,将他推到书架边,李兑后背磕上书架,由此将中排的书简撞向墙里,然后凶手才下手刺死了李兑。既然是近距离杀人,当以短刃为最佳。通常短刃刺出,均在齐肘高度,譬如两个身材一般高矮的人对面而站,一人出刀,另一人中刀必在胸腹之处。而李兑伤口在双乳一寸以下部位,大致相当于那凶手肘部位置,推断起来,那人当比李兑高出半头。
  李园听了这等晰毛辨发的分析,大为佩服,再次向蔺相如下拜,道:“家父惨死,是否能沉冤昭雪,全仰仗先生了。”
  蔺相如忙扶起他,道:“但目前的线索也只能查到这里为止。虽然比奉阳君高出半头的男子不多,可也不少,邯郸十余万人口,可谓人海茫茫,要找到此人,怕是难上加难。”
  李园道:“家父本是武将出身,精于骑射,身手不弱,近年来虽然未加练习,但武艺还在。那凶手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一举制服家父,丝毫未惊动旁人,必是个武艺高强的精壮男子。”
  蔺相如道:“这个……”缪贤忙抢着道:“即便如此,嫌疑人也实在太多,城里这么多驻军,个个都是精壮男子。”
  邯郸虽是赵国王都,却靠近南部边境,与魏国北部边塞相距仅二百余里,因而城中时时驻有重兵,不下十万之数,占赵国常规军队的三分之一。这些人中的一多半都曾经跟随赵武灵王南征北战,对其大胆推行“胡服骑射”的主张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李兑困死赵武灵王而恨之入骨的也不在少数。李园一听,便先行泄了气,再无话说。缪贤便趁机告辞。
  07
  出来李府,缪贤不禁埋怨道:“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先生怎可顺势答应李园为他调查这件案子?不用我多说,先生也该知道,敢在邯郸王城中杀死李兑的人,不是普通人,一定大有来头,我们惹不起的。”
  蔺相如道:“难道令君也认为是新相国乐毅派人所为么?”缪贤道:“不,一定不是乐毅,这个人气度恢弘,当真是国之良器,可惜当年被李兑逼去了燕国。”连声叹息。他虽无远见,但毕竟长期侍奉国君左右,所见俱是王公重臣,自有一番阅人之能。
  蔺相如道:“听令君的语气,莫非知道谁是凶手?”缪贤道:“先生一定要知道么?好,我告诉你,这起凶案,平原君的嫌疑最大。他最善于收买人心,乐毅目下是赵国最要倾心笼络的人,大王甚至不惜罢免亲信了十余年的李兑。但人人都知道乐毅跟李兑有仇,当年李兑兵围鹿台,将乐毅等亲信侍卫强行从主父身边绑走,乐毅未能在主父身边尽忠,多年来衔恨不已,如果李兑之死能够让乐毅从此安心留在赵国,平原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他虽然与蔺相如同坐在车子上,身边并无旁人,还是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先生还不知道,大王在听到李兑被杀的消息后,错愕之余,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平原君。我猜想,一定是平原君向他建议过杀李兑以安乐毅和国人之心,但大王感念旧情,没有表态,平原君便自己派人动了手。”蔺相如道:“原来如此。”
  08
  二人回到缪府时,天色已黑。却有司寇下属的几名吏卒站在门前灯下,一见缪贤回来,忙迎上来道:“大司寇平原君命小人来请令君到司寇署走一趟。”
  平原君时任大司寇,掌管赵国司法,其官职如同楚国之大司败。
  缪贤不禁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一名吏卒道:“似乎与奉阳君被杀一事有关,具体情形小的也不清楚,这就请令君跟小人走一趟吧,免得平原君久候。”
  缪贤忐忑不安,心道:“坏了,定然是平原君知道我去了李府,怀疑我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要用言语来试探我。只是这件事他自己尚且要掩饰,为何不召我去平原君府上,去王城官署不是更引人注目么?”
  缪贤虽是国君身边的心腹,毕竟只是个寺人,无法与平原君这样的贵公子抗衡,只得讪讪地应了,带着蔺相如一道往司寇署而来。
  09
  赵国中央官署位于赵王城东城中,四周尽是高大的围墙,围墙上有弓弩手来回游弋,仿若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进来南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有两座高台,分置南北,称为“点将台”,赵王有时候会在这里阅兵。
  穿过广场,是一座坐北朝南的檀台,称为“信宫”。这是赵国君臣朝会的正殿,昔日赵武灵王就是在这里传位给赵惠文王。
  这处大型宫殿所用的木料全部是魏国出产的上等檩木,算得上大有来历。当年魏国图谋进攻赵国,先向赵成侯进献大批木料,让他用来建造檀台,其实只是要麻痹赵国,消耗其国力。赵成侯果然上当,大兴土木,纵情声色。不久,魏国十万大军突然包围了邯郸,邯郸因此被魏军占领。后来还是齐国大将田忌用孙膑之计,围魏救赵,魏军大败,才将邯郸归还赵国。历任赵王每每在信宫朝会时,都会想起这件往事,引以为戒。
  信宫的东、西两旁分建有几排厢房,是赵国中央官署的办公之处。其中,相国官署最为重要,位于西面紧挨信宫之处。司寇署则位于东面,与相国官署遥遥相对。
  司寇署大堂的墙壁上绘有彩色的玄鸟,那是赵国的图腾。平原君赵胜正倚靠着案几,坐在堂首。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一副贵公子模样。他不断抚弄着手中的玉佩,意态闲雅,全然不似在审案,而是在赏玩玉佩。
  大堂下跪伏着一名犯人,只穿着单衣,手足戴着桎梏,背部、臀部血迹斑斑,显然已经受过严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