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倒是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
方才齐王那边的人说那些酒菜是特地下山买的,也就是说他们目下在一座山上……
阮蓁方才看过了,这处农家小院的周围似乎没有别的人家,也正是因此,这些人才敢这样明目张胆。这院子原本的主人不知是被他们杀了又或者是绑在了别的地方,总归是一直没见到,反倒是屋檐下还挂着几张完整的兔子皮。
这户人家是一个猎户,且是独居在山上的猎户。
阮蓁在心中稍作思忖,邺城东西两面环山,共有四座山,分别为西山、武新山、小泉山、齐云山。其中西山是皇室御用的围场,而武新山和其相邻的齐云山则建着邺城许多高门贵族的别庄,夏日避暑用,这段日子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不少贵女和命妇都去了自家的别庄避暑,这群人若是在这两座山上活动,定会被发现。
那么剩下的,就是独自伫立在邺城西面的小泉山了……
大概猜出自己目下身处何处,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阮蓁气馁地咬了咬唇,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双膝间,转头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长庚星。
许久,她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哥这会儿,应该很着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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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不止着急,他要急疯了。
掳走阮蓁的人虽留下口信要求他们拿齐王换人,但棘手的是这伙人里还有羌戎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留下的这句话是否只是个障眼法,若是在这期间他们已经带着阮蓁离开邺城周边,那才是真的石牛入海,一去难回了。霍成昨日傍晚已经进宫一趟,拿了光熙皇帝的手谕,着令邺城周边所有大小城池封锁城门,盘查所有进出人员,就连邺城周边的各条道路上也已经有神机营的人把守。
但已经整整一日一夜了,还是没有丝毫消息。那群人如果没有凭空消失了,那么就是在邺城周围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但邺城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村庄,要找起人来,着实不算容易。
从昨日傍晚阮蓁被掳走开始,霍成便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等着一拨拨的暗卫的消息,一旦有了任何一点有可能是掳走阮蓁的那群人的消息,他便会亲自前去,然而每一次最终的结果都是失望。
如此往复折腾了四次,好似不知疲累一般。
天再度黑了。
常坚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夕阳的光辉从门外照进来,打在男人面前的地面上,再往后,是沉沉的黑暗。光明与暗黑在男人面前分了界,一个慢慢消逝,一个越来越浓重。
三名暗卫单膝跪在霍成面前,还是没消息。
暗卫的话刚说完,便听头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又刺耳的声音,他猛地抬头,便见霍成手里的茶盏被他直接捏碎在掌心,热茶混着点点血迹从他的指尖流下,他却恍若未觉,轻描淡写一般张开五指让掌心的瓷片落在地上,“再找。”
暗卫领命再度离去。
常坚这才上前,好似没有看到男人掌心正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般,垂首恭敬道:“常乐长公主命人递来帖子,请夫人明日进宫一趟。”
霍成抬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帖子,乌目沉沉,少顷,他道:“夫人身子不适,推了吧。”
常坚点了点头,收起手上的帖子,转身退出前厅召来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又回了前厅,站在霍成身旁伺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天色沉沉,前厅里却没有亮灯,暗沉沉的,只有廊下的些许亮光透进来,让人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常坚以为这一夜恐怕还是没什么进展的时候,暗一从外面走进来,“侯爷,暗九在小泉山附近发现了齐王的人的踪迹。”
霍成倏地起身,往外走去。
常坚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这会儿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若是骑马握缰绳恐怕会磨到掌心的伤口。常坚犹豫一二,还是提醒道:“侯爷手上的伤……”
霍成置若罔闻,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留在府里,有事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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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阮蓁躺在床上,她下午才醒,这会儿没有半分睡意。
夜里一共有四个人守夜,其中两个人在她的门外把守,偶尔传来窃窃交谈声和走动的声音。
晚饭过后,那群人吃饱喝足,各自坐在一旁聊天,阮蓁听到那几个羌戎人偷偷摸摸地在商量明天夜里把齐王的人用迷|药弄倒,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宰了云云……
阮蓁在心里盘算着明日要怎么找一个时机把这件事告诉齐王的人,让他们不要掉以轻心,否则一夜过去,不光心心念念要用来换自家主子的人质没了,就连自个儿的命也糊里糊涂地丢了。
渐渐到了后半夜,阮蓁有些困了,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却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太过寂静,门外那四个守夜的人的交谈声和脚步声好似一瞬间消失了。
窗户轻轻响了一声,阮蓁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便见床尾窗户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月光如水伴着璀璨星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来人。
翩跹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她慢慢睁大眼睛,翘着唇瓣叫了一声:“大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啊!阔别多年!霍成再度拿起了他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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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3=
明天见~
第98章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 暗卫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在他们尚未察觉到屋子里多了十几人的时候,带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上了他们的脖子。
院里火把通明, 霍成抱着阮蓁走出屋子,暗一上前垂首询问:“侯爷, 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霍成头也不回,径直抱着怀里的人往外走,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寒意:“杀了。”
一句话便决定了屋子里十多条性命的终结。
暗一显然已经熟悉他这样暴虐冷血的手段, 闻言应是,一转身回了屋子。
夏夜寂静,半山腰上虫鸣阵阵,匕首划过血肉飞溅伴的声音随着将死之人短促而惊愕的急喘被微风送到耳边。阮蓁垂下眼帘, 往霍成怀里钻了钻。
骏马扬蹄,耳边是飞快掠过的夜风, 阮蓁坐在马背上,身后是霍成坚实的胸膛, 腰间被他有力的手臂牢牢束缚着。
一路上, 霍成一句话没说, 到了府门前,径直抱着阮蓁下马,沉默着朝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