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妈妈不喜欢用这样的开场白告诉你这件事,但是,我相信我的女儿现在已经足够坚强,足够能接受妈妈已经离开你的事实。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是十岁,十五岁,十八岁,又或者一辈子也看不到…
但有些话,妈妈一定要告诉你。
妈妈爱你,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妈妈更爱你,你不知道妈妈有多么想活着,我想陪你长大,想看你出嫁,想看你也当上母亲…
但我知道,我的夏夏这么优秀,一定会过得很好。
你要记得,人生虽有苦难,但只要你努力,所有的风浪都会跨过去,无论经历什么,妈妈希望你永远保持本心,不要迷失。
虽然你父亲做事糊涂,但你不可因为他的原因放弃做检察官的理想,妈妈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的站在法庭上,惩恶扬善,像我们曾经约定过的那样。
你会比安博贺更坦荡,更忠诚,更善良。
夏夏,妈妈希望你平安,健康,开心,幸福。
答应我,你一定会幸福。
————
沈夏时握着信封的手发抖,嗓子里发不出声音,尖锐的疼碾压在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上,泪无声的落,她点头,再点头:“我现在已经是检察院里胜诉律最高的检察官了,我没有放弃,我没有。”
[你会比安博贺更坦荡,更忠诚,更善良。]
沈夏时哭得哆嗦,抓住一旁的凳子勉强站直,有些喘不过气,等缓过来之后,她突然痛声咆哮:“我会!我会!”
[答应我,你一定会幸福。]
她点头,发狂的点头:“我会!一定会!我答应你!”
沐则从屋外听到哭声,顾不得敲门,猛地把门撞开,快速冲到沈夏时身边,她抬头看来,眼睛红肿,满脸是泪,双手用力撑着桌子,这样不至于倒在地上。
沐则碰到她那刻,沈夏时的身体即刻瘫软了,他稳稳抱住她,眼睛扫过她手里的信,简略的看过一遍后也拧紧了眉。
男人脸色发沉,嘴唇抿得很紧,一言不发抱住她的身体走出房间,在沙发坐下,他将她整个身体圈进怀里,抱得严严实实,也不说话,只要沈夏时眼角一湿润,他立即擦干净,显然是见不得她流眼泪。
要搁以往,他不可能纵着她哭这么久,可是对象是沈夏时的母亲,她想伤心的话就痛痛快快的伤心一回,再之后,就得像她母亲说的一样,要开心,幸福。
沈夏时情绪稳定了很多,哭累了,两只胳膊搂住他的颈弯,抿唇看着他微笑,释然的语气:“沐则,我没有被我妈妈抛弃。”
“嗯。”他拿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哽:“你别哭,我心疼。”
沈夏时点头,听话的把眼泪擦干净,圈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大哭之后的身体犹有余波,时不时还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沐则叹气,把她抱得紧。
那信纸上,
最后一行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的显眼,[答应我,你一定会幸福。]
沐则收回目光:嗯,我会让她幸福。
第44章
天亮起,曙光从天际洒下,驱散了清晨厚重的雾气,阳光像是长了脚似的,从昏暗的角落渐渐爬过来,爬过山川平洋,爬过高楼大厦,爬上窗户从薄纱里钻进来,那光落在沈夏时侧脸,睡梦中的她蹙了眉,接着,那光芒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不那么刺眼了。
沈夏时睁开眼睛时看见一只手,手掌宽大,手指均长分明,光落在他的手背,几缕光线从指缝间落进来。
那只手慢慢盖下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再之后,耳边响起一些窸窣的声音,两瓣薄唇吻上她,轻轻碾转,轻轻舔。
沈夏时耳边响起一个沉沉的声音:“早。”
似乎是因为一晚上没睡,沐则的嗓音晦涩得有些干哑,沈夏时握住他的手腕直起腰,跨开腿坐在他怀里,手臂搂紧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低着声嘟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沐则似乎叹息了一声,两只手圈在她腰后:“你母亲去世的真相,我昨晚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她侧过脸,整张小脸埋进他胸腔里,闷着声:“你什么回来,我好想你。”
这语气听着就像快哭了似的,沐则蹙着眉拧起她下巴,果然看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心里可劲儿的心疼,喉间滚着火似的,声音都沉了几分:“不许哭。”
话音落下,沈夏时眨巴两下眼睛,一双泪珠直直掉落,扁着嘴,两只胳膊搂住他,挺凶的语气:“我想你嘛!”
大概是突然知道了母亲去世的真相,大概是好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他,她心里竖起的高墙一瞬间坍塌,所有的脆弱和委屈像决堤的河岸一般的奔流涌出。
那眼泪不要钱似的流,沐则都有些手足无措了,纸盒离得远,他干脆拉起了自己的衬衫给她擦眼泪,十分有耐心的哄着:“不哭,老公在这儿,陪着你。”
“饿了!”她哭的一抽,奶声奶气的说话。
“做饭做饭。”沐则赶紧亲她一口:“老公给做饭。”
“我不吃蒜,不吃葱,不吃胡萝卜!”
她有些挑食,以往这时候沐则总是想尽办法骗她吃,现在哪儿还这么多讲究,可怕这小姑奶奶再哭,沐则赶紧点头,安抚的再亲亲她:“不吃,就吃你爱吃的,行吧?我宝贝儿可别哭了啊,听话。”
“那行。”沈夏时脚一收,从他怀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擦干净眼泪,脚丫子轻踢他的腿:“赶紧的,做饭去。”
沐则:“……”
真是养了个祖宗。
不过小祖宗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沐则担忧了一晚上的心也暂且安了,昨天夜里她睡着的时候还时不时哭一阵,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梦话,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喊他的名字,模样又委屈又可怜,她睡不踏实,沐则也倍感煎熬,寸步不离的陪着,就怕沈夏时出个什么差错。
他把小毯子裹在她身上,起身进了厨房,只是没多久,沈夏时就跟着进来了,沐则一见她,把手里的烟摁了:“进来干嘛,烟熏火燎的,出去。”
沈夏时顶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忽然的就跳上他的背,那穿着睡裤的长腿一伸,稳稳的盘旋在他腰上,大有八爪鱼树袋熊的姿态,沐则一只手伸过去拖住她的腿,笑得无奈:“怎么了?”
“我要看你做饭。”沈夏时拍拍他肩膀:“赶紧的啊小则子,本宫饿了!”
“你这样我怎么做?”
“那我不管!”沈夏时嘿嘿一笑:“本宫来这儿视察情况,你别想偷工减料,赶紧的。”
“行,那你抓稳别摔了。”沐则拿起锅:“老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什么?”
“你看你看,你嫌我了!”
沐则略微弯了腰,方便她抓得更稳,听见这句话,啧了声,懒洋洋答:“再闹,咱们就不是做饭了。”
“那做什么?”
“呵。”
沐则忽而轻笑了声,扔下锅铲将人从背后捞过来,沈夏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霎时的就换了个方向与沐则脸对脸了,他抱得稳,手掌拍在她屁股上,阴沉沉的笑:“你知道老公这几天都想干什么?”
沈夏时不解,没答。
沐则捏住她下巴,下了点力道的摩挲,压着嗓的两个字:“你啊。”
沈夏时脚下一软,装可怜:“我心情不好。”
沐则舔了下干燥的唇,把她放地上:“还吃不吃饭了?”
“吃啊吃啊。”她点着头,想从他侧边出去,沐则巍然不动,并不让开,目光由上而下的盯着她,黑沉的眸子看得人浑身一紧,沈夏时干笑着侧过身,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沐则低头瞥了眼腰跨之下的昂扬,骂了声操,认命的开始做饭。
*
吃过饭已是下午,沐则按着点回了夜莺,沈夏时跟检察院请了几天的假,准备好好查查母亲跳楼的真相,按照沈润秋信上所说,她很想活着,那么是谁害了她?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沈夏时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迫切的想知道真相,但沐则在身边的时候,她怕他担心,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虽然沐则已经让槐江的人去查了,但是她无法坐以待毙,这件事已经搁置了十多年,不能再有片刻的耽误。
沈夏时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早一点进去那个房间,早一点找到那封信,就会早点知道真相,也会更早的找出真凶还母亲一个公道。
为此,她打心眼里觉得对不起母亲。
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害她的人,将他绳之以法!
沈夏时把母亲遗信的事情告诉好友之后,他们惊讶之余更是表示会全力帮忙。
检察院假条批下来当天下午,沈夏时就去了母亲生前跳楼的圣安医院,从车上下来,她风风火火直奔医院病案室,简单咨询了护士之后找到今天值班的管理人员。
因为着急,她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急切:“你好,我想查一下十五年前沈润秋的住院记录。”
管理人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听见这清亮却满是焦急的声音时,她缓慢的从一本文件夹里抬头,扒下眼镜细看她一眼后又扶起眼镜,神情淡淡:“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沈夏时蹙眉,强压着焦急的心情,笑着:“医院人员复杂,这么多人,你查都没查怎么知道没有?”
这话说的简单直接,管理员听着却觉得有几分刺耳,她合上了文件夹站在柜台后与沈夏时平视起来,带了点打量的目光扫过沈夏时浑身上下,这姑娘态度诚恳,还很漂亮,只是关于那个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管理员的神色冰冷了几分:“你说这个人,十五年前在咱们医院楼顶跳楼自杀的,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医院早就没了她的档案。”
“劳烦您找找。”
见她坚持,管理员十分不情愿的打开电脑查询档案,半个小时后,摊手耸肩,大有一副沈夏时耽误她时间的不耐烦样:“都说了没有!”
至此,沈夏时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冷冰的开口:“不可能!事关重大,医院一定会保留病人的档案,更何况还是特殊案例,你们把沈润秋的档案弄去哪里了!?”
管理员愣了神,惊讶于这姑娘的变脸速度,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如今被她冷冰的目光盯着,管理员心里一紧,竟然有几分害怕。
可她也是个打工的,平时也就管管病历档案,哪能知道十五年前的事,赶紧的摇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夏时看了她好一会儿,确认她没有说谎,也知道再问下去问不出什么,干脆也不为难她,转身出了医院。
刚走出医院不久就接到了二四的电话,对方说起话来像放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个没完,沈夏时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最后一句话,他终于说到了关键点:“嫂子,你是不是到处找你妈当年的档案呢?你等着,我十分钟给你送过来。”
沈夏时和好友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等了一会儿,二四按点过来,把一份黄皮文件袋递给她:“这可是头儿吩咐过的头等大事,兄弟们不敢耽误,基本上已经查清楚了,我就不跟你剧透了,你自己看。”
沈夏时没顾得上理他,整个心都被吊在这个文件里,有些急切的翻开资料,手指从第一行滑到了最后一行,病房探访记录里有一个人的名字极其刺眼,是慕柔。
二四见她看完,又将一份资料放在她桌上:“您再看看这个。”
沈夏时赶紧拿过来,等看清楚这是什么之后,她刷的一声从咖啡馆起身,姜昕和杨谨赶紧的跟出去:“怎么了啊这是,你等等我们。”
上了车,沈夏时深吸一口气,沉着声:“去安博贺家。”
姜昕见她神情十分严肃,可不敢耽误,赶紧的开车。
医院到安博贺家的距离有些远,期间沈夏时一直不吭声,急得俩助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侧头看她一眼,还真被吓一跳,她神色冰冷,眸中霜降,整个人比这早春三月还冷上几分。
沈夏时偶尔低声催促一声开快点,搞得姜昕手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脚下用力的踩着油门,车子奔驰得更快,真像阵风似的,一瞬就开去了百米。
一个小时后到达安家别墅,自沈夏时十八岁离开这里,她没有再回来过,如今也没心思伤春悲秋,下了车就直冲安家,门口的保安见了她,愣了:“小姐回来了?”
可笑的一声小姐。
这些人什么时候把她当过是安家的小姐?小时候都跟着安然和慕璨禹一起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