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缝里是个空旷的山洞，地面凸起的山石上有些黑色的斑纹，我随口问了一句：“里面有矿石呀？”
“什么矿石？”龙小哥扭头顺着看了看我指的地面，微微皱眉道：“那是之前一个叛徒丢进来的生牲。”
“什么生牲？”我没反应过来。
“就是丢进来剥皮带血的尸体……有动物、也有人……那些是血浸进去的颜色。”
我擦……我忙收回手，还偷偷在衣角擦了擦，看向沐挽辰。
沐挽辰摇了摇头：“你少点儿好奇心吧，有些古老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有故事，不要冒犯了先人。”
龙小哥微不可见的叹气道：“算了，比起吃里扒外的女人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冒犯，祭台在这边。”
所谓的祭台也很古朴，比起巫王山城那种恢弘的祭坛，这里就像一个普通乡村的山洞庙宇，一半天然、一般人工。
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着看不懂的文字，灰尘和沙土填埋了很多刻痕，龙小哥跪在祭台下面，念诵着祭祀的话语。
没一会儿，我就觉得后背一阵鸡皮疙瘩暴起，直到头皮发麻。
我回头看去，山洞深处没有光线的地方，仿佛弥漫起一阵浓雾，光线一点点被吞噬，那种幽幽的寒意，从深不可见的地底透上来。
“这……这是大尸王感应到了吗……”
幽幽渺渺，寒意蔓延上来，还带着一股危险而暴戾的气息。
龙小哥面色严肃，他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陵寝前殿看看。”
“会不会有危险？”我担心的问道：“要不、要不我们走吧，还是不要打扰大尸王了。”
不管大尸王怎么爱护他的后代子民，毕竟他本身还是一个让人恐惧的存在。
主动靠近这样的怪物，是不是、是不是有些欠妥？
“大尸王发狂的时候，我都进入过主墓室，不要紧……”龙小哥说着就准备往山洞深处的缝隙走去。
“等等。”沐挽辰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龙小哥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我必须进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沐挽辰没有阻拦他，反而是主动表示跟他一起去。
我还没来得及问“那我呢？”沐挽辰就回头看着我道：“你去山洞外面等着，蛊灵带着的吧？”
猫鼬的？我忙晃了晃手腕，那个玉竹筒藏在袖子里的。
“去外面等着，我们进去查看一下，没什么异常再来接你。”沐挽辰抬手摸摸我的脸颊，让我听话。
我只好同意，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走出山洞，主动跟一个卫兵站在一侧。
卫兵有些纳闷的问我：“小王妃，你们要搞社么哦？你好久没得来我们这里，这次来有设么事情？”
这卫兵的方言听起来有点好笑，我跟他们这边的人打交道也不少了，于是模仿他们的口音回答道：“没社么事情，就是来拜祭老神仙。”
听我说到老神仙，他俩脸上露出很骄傲的神情。
这大概就是他们愿意枯守青山的动力吧，时代变迁，也终会有那么些人始终虔诚。
“你们这里出过叛徒吗？”我小声的八卦道：“里面那些石头上的血迹……”
卫兵黑了脸，小声的对我说道：“就几年前，俺们苗王未来的老婆跟一个男人吃里扒外想弄俺们大尸王……”
哦哟，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大尸王现在有没有异常？刚才我觉得里面突然好冷。”
卫兵愣愣的对视一眼，摇头道：“么得，我们整天都在这里守着呢。”
第484章 蚀蛊
“除了苗王大人，么得人来过，上次你们离开后，陵寝一直都很安稳。”
我点点头，问道：“再也没人进去过？”
卫兵笃定的点头。
那也就是说，上次我们与龙王在里面争斗后，这里没有外人接近过。
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我站在山缝门口往里看，很快看到了几点幽蓝色的光芒，这是沐挽辰的魂灯。
我赶紧跑进去，往他身上一扑。
沐挽辰接着我，训斥道：“山洞里凹凸不平，你不要跑这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里面怎么样了？”
“陵寝大殿里没什么异常，龙小哥这些日子都在修复，除了他没人来过，我来接你进去，或许大尸王感应到我们靠近，才会有特殊的气息弥漫。”
“……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你皱着眉头？”
沐挽辰微微一愣，失笑道：“你观察倒是仔细……我发现地上有些痕迹，似乎是上次火烧留下的，不知道会不会又不好的影响。”
“哦……”
如果只是火烧的痕迹，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沐挽辰不放心我自己走，他将我抱了起来，可我现在肚子大了，没法子坐在他臂弯里，只能是公主抱那样将我抱着穿过狭窄的山洞，来到陵寝的前殿。
这里之前被大蛇撞塌过，龙小哥自己一个人清理，至今还有一大堆石头散落。
碎掉的灯柱、坍塌的半边山壁，看起来很荒凉。
国人都有祖先崇拜，祖坟变得如此破败、荒凉又杂乱，后世子孙心里也不是滋味。
“……要不发动一些亲信帮忙吧？”我看着龙小哥顺手整理石头，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事情真没法假手于人外人。”沐挽辰摇摇头道：“你看，刚才我们觉得有些异常的地方就在这里。”
他指了指前殿的门口。
这地方周围一圈就是当时燃烧的范围，地面的厚重石砖上有一层黑黑的痕迹，像是燃烧过后留下的……
“……焦油吗？那种人油尸油一类的。”我嗫嗫的低声询问。
沐挽辰还没回答，龙小哥就说道：“之前我来整理的时候，唯恐惊动了尸王们，所以都没有携带光源，刚才沐挽辰的魂灯照亮这块地方，我们才发现这里有些奇怪……”
“……这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
突然出现一阵磨砂般的嘶哑声音，悠悠荡荡的飘在前殿中。
我浑身一凛，躲到沐挽辰身后。
这个地方不算冒犯吧？这只是前殿，我们连后殿通道大门都没靠近。
大尸王是历代子民供奉的“尸仙”，我见过大尸王的聚灵之体，那些尸王看起来更像是拱卫大尸王的行尸，没有多么清醒的意识。
能开口说话的，肯定是大尸王。
“大尸王……”龙小哥对着远处黑暗的大门低低喊道。
一条条银白色的丝线从紧闭的通道大门中飘飘摇摇露出头，好像在水中荡漾的头发。
阴冷诡异的感觉更深了，我身后前殿的大门仿佛一道分界线，门前门后是两个世界。
“……你身上的感觉变了……小丫头……”沙哑的声音说道。
“您说我？”我愣了愣，抓着沐挽辰的胳膊探头出来。
“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啊？我有什么不一样……肚子变大了？”我小声的回答。
“你身上多了些东西……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不是我们来打扰您的原因，我们是有事情想请教——”我赶紧把话题打开。
大尸王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许久没动静。
龙小哥反应过来，立刻走到我身后，把前殿大门关闭。
关闭的时候，我有些紧张。
好像自己被活埋了。
前殿中只有沐挽辰魂灯的幽光，他却自觉的掐诀收起了魂灯，我们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唯一的微弱可见的东西，就是那些从门后千丝万缕透露的丝线，逐渐汇聚成一个高大的干尸形象。
“……机缘二字为世间最难之物，谁曾想过本王有一天能聚灵化形……若不是沾了仙家气息，如何能有今日垂顾子孙之能耐……”
大尸王低声沙哑的自言自语，我没敢打断，等到他的形体变得越发完整，才抬起一只手，枯瘦的手指指向我们，低声道：“过来……说话……”
龙小哥走在前面，沐挽辰揽着我走了上前。
“你……想问什么……”大尸王从半空中微微俯下身子。
我的妈呀……靠这么近好吓人……
“您年岁这么高远，有没有听说过蛊王一说，这段记忆被老怪物给抹去了，没有传下来，沐挽辰现在身上的雄蛊不知道怎样才能炼成蛊王……”我快速的说了一遍。
“哦……”大尸王半透明的身体直了起来，他微微颔首，沉吟了许久，似乎在搜寻遥远的记忆。
“恍惚记得有一件事……似乎与此有关……那时应该是咸平年间……”
唉唉唉？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嘀咕道：“咸平年间？这是什么时候？”
沐挽辰低声道：“北宋，一千多年前。”
“这么久啊？！”这种千年前的记忆，就算与蛊王有关，也无从考证了啊！
沐挽辰瞪了我一眼，我忙捂着嘴继续听。
“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大尸王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那时候的他还年轻，苗王城又地处西南，他去中原游历直至北方边陲，遇到了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是一位将领的妾室，谈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绝色佳人，大尸王发现那个女子的口音和举止很像来自西南边疆的巫女蛊婆。
赶尸炼尸追本溯源也属于民间巫术，大尸王并没有接近这个女子，而是在边疆呆了半年有余，一直在观察。
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很少有从西南到北疆这么远的迁徙，他觉得那个女子似乎有所图谋，于是大尸王混入了将领的军中当个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