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里点点头:“我昨晚也没睡着。”
说罢解下披风,仔细叠好收进储物袋,又胡乱脱去衣物,散开头发:“我也泡会儿吧,解乏。”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孟雪里迈进温泉中,舒展身体,调整至舒服姿势。
两人坦诚相见。
“多久没有过了?这样一起泡温泉的日子。”雀先明斜他一眼,“你做人修道,哪有做妖逍遥快活?”
孟雪里仰望星空,看满天星星在热雾中变得朦胧:“等这件事办完,好日子都在后面。”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身气息渡给雀先明。后者形貌飞速变幻。顷刻间,一模一样两个孟雪里对坐,气息亦所差无几,好像温泉中间出现一面镜子。
雀先明皱眉:“骗别人可以,骗得过霁霄吗?”
孟雪里:“拖延一刻。”
孟雪里起身穿衣,以真元烘干发肤,整理妥当后,递给雀先明一个储物袋。
雀先明:“里面是什么?”
“我亲笔写的求救信,或者说情书,随便你怎么叫。反正掐准时间,发给我道侣就好,引他过来。”
孟雪里在赌霁霄更在意他的安危,天地灵气剧变后,先来妖界雪山寻他。
雀先明:“一口一个道侣。明天之后,你俩还回得去吗?”
孟雪里:“明天之后的事,我说了不算。你想这么多,是怕我失败?”
“我怕你后悔。”雀先明看着他的眼睛。
孟雪里心中微动:“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
雀先明笑了笑:“是,我们说好了。”
***
长春峰返乡的不止孟雪里一人。
虞绮疏一路走走停停,见山便翻山,见水便淌水,见不平便拔剑,从北方走到南方,也在今夜抵达故乡。
春末夏初的白鹭城,气候潮湿而闷热,像一只巨大蒸笼,唯有晚上凉风习习,水波澹澹。护城河畔,几只白鹭栖息柳下,姿态甚美。金钱鼠趴在虞绮疏肩头,好奇地打量四周。
白鹭城以白鹭而得名,城主虞家,乃是一方中等规模的修仙世家。放在修行界是偏安一隅的小门户,不值一提;放在凡俗人世,却已足够显赫。
虞绮疏一人一剑入城,风尘仆仆,似个落魄游侠。
“少侠,第一次来白鹭城吗?买一份地图吧!”城门口小贩迎上来,手捧一沓画纸,“本城最好吃的饭馆,最舒服的客栈,最热闹的青楼,都在图上了。”
“谢谢,不用,我是本地人。”虞绮疏客气地拒绝。
小贩不肯干休,指指天上月影:“买一份吧,少侠,时候不早我该收摊了,只要三个铜板,我就回家吃饭了。”
虞绮疏伸手摸储物袋,忽然他看见一物,愕然停下:“那是什么?”
小贩顺他目光望去:“少侠说那玉雕?”
入得城门,大道正中赫然一座白玉雕像,足有三丈高,雕的是一位腰间佩剑的粗犷壮汉。行人车马路过雕像,纷纷绕路避让,为城门口拥堵的交通增添负担。
白玉作材料,人像本该仙气飘飘,出尘绝俗,但似乎为了显出英武强悍,雕像线条过于棱角分明,导致成品不伦不类。
“这你都不认识?少侠恐怕不是本地人吧。”小贩不想错过这单生意,热情介绍道,“这位是城主府唯一的大少爷,拜师寒山长春峰,执教拥雪学院,大名鼎鼎虞绮疏是也!你看这座城里,谁不认得他。”
虞绮疏一怔,伸手指着雕像:“你说虞什么?”
“虞绮疏仙师!”旁边路人抢先答道,“手放下来,你这是大不敬。”
虞绮疏心想,这塑像根本不像我啊,也对,父亲只见过我寥寥几面,我长什么模样他如何得知?换了从前,他只怕顿感心酸复杂,现在只觉得有趣。
他娘来信中,总担忧他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平安无疾,这些事倒不曾提起。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于是请教道:“但据我所知,城主子嗣众多,他非嫡非长,怎么成了‘唯一的大少爷’?可是说错了?”
“你这人,咋还抬杠呢?城主说是就是,不懂别胡说!”小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终于对这位“佯装”本地人,又什么都不懂的吝啬游侠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