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顺着时间想,方想起前日胤禛说过,年家是他的门人,近年来走的近些,过两天女眷来访,就见一见。
“请到花厅去。”林黛玉站起来,向弘晖道:“看好你弟弟,我去去就来。”
弘晖放下笔,郑重道:“是,额娘。”
林黛玉到了花厅,看到厅里坐着两个女子,一个是位妇人,另一个是个羸弱的少女。
走近厅里,两人忙上来拜,林黛玉在上座坐定,笑道:“两位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两人复归坐。
林黛玉不认得两人的身份,画堂在她耳边悄悄道:“一位是四川巡抚年羹尧的夫人,姓纳兰,一位是年大人行二的亲妹子,今年刚好选秀,留了牌子了。”
妇人道:“臣妇孺慕四福晋已久,今日得见,果然跟想象中一样,非臣妇等拙姿可比。”
林黛玉道:“夫人可是容若先生的后人?可别说什么孺慕了,我当不起。”
纳兰氏道:“正是家父。”
林黛玉打量了她一下,果然行止斯文,书香气十足。
纳兰氏指着少女道:“这是我家姑娘,闺名叫玉兰。”
林黛玉看了一看,年玉兰生的娇怯怯水润润的,模样不可谓不好,道:“年姑娘平素喜欢什么?”
年玉兰羞涩一笑,“别的不爱,只喜欢静静看一点子书,琴棋书画诗茶一类也可称得上略通。”她说的谦虚,但两弯柳叶眉间颇有些得色,可见内里必是个骄傲的性格。
“那可真是个才女,了不得,我头一回见到年姑娘这般好的人品。”
年玉兰嫣然一笑,竟是受了这夸赞。
林黛玉笑着端起茶尝了一口,诧异道:“这是……画堂,怎么将这茶拿出来待客了?可称得上是不周。”
画堂道:“回禀福晋,今年新贡的碧螺春晨起时尽数被二爷打翻在地上了,便拿了这个来沏。”
林黛玉叹道:“那倒罢了。”向纳兰氏道,“孩子太皮了。”
纳兰不待说话,只听年玉兰盈盈道:“福晋不要怪这位姐姐,依玉兰看,这茶倒罢了,只是沏茶的水定然是旧年梅花上的雪水,才有这般口齿留香的滋味,可见沏茶的姐姐废了一番功夫的。”她虽因茶不好而觉得被轻视了,但也只好忍气吞声,还得替一个丫头开脱以彰显大度。
上好的茶叶,譬如碧螺春,茶叶的每一片叶子都是完好并悦目的,颜色银绿隐翠,翠碧诱人;这碗茶里的茶叶分明是碎的,光卖相就太差,就算味道再好,也是低劣的物件。搁往日,年玉兰早就摔杯了,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拿这种东西糊弄她!
林黛玉笑道:“姑娘却是猜错了,水只是府里平常用的井水,这干净清冽的味道全来自于茶叶。实不瞒两位,这茶叶是从云浸雾润、险峰绝壁、人迹不至的山上采来,因此别有些滋味。”
年玉兰涨红了脸,道:“可是为什么有碎叶……”
林黛玉道:“正因人迹到不了,是猴儿帮忙采来的,难免抓碎一些,这样茶就叫猴儿茶。这茶我只得了几两,平时舍不得吃,由于卖相不好又不能拿出来待客,没想到今天倒让两位阴差阳错吃到了。”
见年玉兰不懂乱说丢了人,纳兰氏忙笑道:“这是我们的福气。”茶是好茶,小姑子太鲁莽了。
年玉兰勉力笑道:“是玉兰年轻,不知道还有这样奇异的茶。”实际上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早把汗巾子扭成了麻花。
林黛玉轻声一笑,不以为意:“这有什么。”
“说起来,玉兰前儿个在宫里看到福晋了呢,第一眼就觉得亲切。”
林黛玉想了想,“是不是在顺贞门?我记得在那里见过一队秀女,没想到你也在里头。你们秀女人多,穿着也仿佛,你都泯然与众了,我却是记不得的。”
年玉兰点点头,低下头去。从那一眼,她就彻底讨厌上了这个四福晋,什么亲切,都是狗屁。
年玉兰是实打实的汉军旗汉女,生的弱柳扶风,娇娇怯怯的模样,又兼自诩博学,在圈子里是拔尖的人物。偏林黛玉也是这一类型的人,学问先不说,模样绝对是年玉兰比不了的绝色,不恨就奇怪了。
加上年羹尧有意把年玉兰送到雍王府,年玉兰想到以后要在林黛玉手底下,更将她视作大敌。
殊不知年玉兰不喜欢林黛玉,林黛玉也不待见年玉兰。
送走了年氏姑嫂,林黛玉神情不动声色,但依画堂多年的经验,福晋绝对是不高兴了,默默把皮绷的紧了些。
果然,林黛玉道:“画堂,谁叫你拿我的茶给这样的人喝?家里没别的茶了?”
画堂小心道:“二爷将茶叶罐子扫翻了一地,唯有前儿您招待林大奶奶的猴儿茶放的往里,二爷才没够到,所以……”
林黛玉道:“那就找别的,就算是去年的旧茶呢,反正她也喝不出来。”
画堂抽抽嘴角,看来福晋真的很讨厌姓年的啊。
“还有,你让小喜子给我出去打听打听,这个年玉兰到底什么底细。”
“是,福晋。”
胤禛下了衙门回家,发现整个四宜堂噤若寒蝉,往常的雍王府小霸王弘旻也难得乖乖的,他直觉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怎么了?胤禛疑惑地看向弘晖,弘晖递过来一个眼神,意思是阿玛请自求多福吧。
胤禛走进卧室,看见床前榻上卧着个乌发半散的美人,慵懒地趴在一个引枕上,翠眉明眸,粉颊朱唇,美得叫人屏息。
轻轻走过去抱住美人,在她耳边道:“想什么呢?”
突来的热度让林黛玉耳朵发麻,也不看他,懒懒道:“回来了……”
胤禛嗯了声,在美人儿光滑的皮肤上慢慢摩梭,随着年岁增长,小福晋越发美得令人惊艳,更有股成熟的韵味和从容气度,让她显得气质卓绝。
胤禛忽然发现小福晋的眼眶有些发红,拇指抚上她的眼角,关切地问:“怎么了,眼睛那么红,是不是哭过了?”
林黛玉头歪向一侧躲过胤禛的手,“哪有……”
胤禛再次发现,小福晋的声音并不是刚睡醒的慵懒,而是嗓子的沙哑。
“乖,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就去问别人了啊。”
林黛玉悄悄瞥了一眼胤禛,忙又将头埋进他怀里,闷闷道:“你是不是打算纳年玉兰?”
胤禛摸不着头脑,“年玉兰是谁?”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