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将军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等面见官家之后,臣自会将刺青除去。”
太子嗤嗤笑了两声:“姑母说得一点没错,你果然谨小慎微。”
“臣不敢。”
“得了,天下还有你云中侯不敢的事情么?就算你不敢,孤的公主姑姑,也会将事情替你办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你我还是快些罢,莫要让父皇等急了,又要拿宫人发落。”
太子今日似乎特别多话,唠唠叨叨地抓着身边的人说了许多。不只是同时入京的侯爷遭了殃,连带着随从们耳朵也磨了许多茧子。不过好在皇宫的距离并不遥远,不过半个多时辰,一行人便下马上轿,被人抬着进了皇城之中。
新任的侯爷很是沉默,任由侍卫收缴了佩刀匕首,又将身体搜了一遍,才举步进入垂拱殿内。
来汴梁之前,公主曾经仔仔细细地叮嘱过他:当心这是一场鸿门宴。
他也曾经笑她多心:若是鸿门宴,官家怎会容忍他这么多年,也不曾发落?
公主耐心解释道:官家不想处置你,可不代表别人不想处置你。吕后命萧何传韩信入宫,后用竹签子将韩信活活扎死的事情,你忘了么?
他沉默许久,才答道:我相信官家。
公主没有再说什么,从他身上摸出半块鱼符,转身便去了自己的封地。
他很清楚,一旦汴梁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一定会凭借鱼符调遣西军,以“燕云专擅之权”的名义,让苍云骑借道燕州、涿州入京,控制住整个局势。
先前他还体贴公主对他关心则乱,可现如今,他最害怕的,就是公主的“关心则乱”。
“侯爷请。”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在跟前响起,随后又有人替他掀起了珠帘。他抬起头,发现殿中满满当当地坐了许多人,大多着文官服色。大宋的官家高高坐在上首,侧过头去饮茶,面上看不出喜怒来。年少的太子殿下坐在龙椅旁,同样是面无表情。
他上前两步,恭谨地行礼,即便是最最挑剔的礼官,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落座。”官家的声音平平地在上头响起。
他恭谨地谢过官家赐座,一步步走向了太子下首的位置。无数道目光刺在他的脊背上,有惊疑、有愤怒、也有幸灾乐祸。他挺直了脊背凛然落座,薄唇微微抿起,一双点漆眸子幽深不可见底,透着微微的怒意。
曾经,狄青也曾坐在这个位置上。
曾经,他的祖父站在垂拱殿中与童贯据理力争,最后黯然返回西北,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曾经……
“种侯果然少年英豪。”官家转过神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柔福为何不曾与你同来?”
“臣不敢揣测帝姬深意。”
“帝姬哪有什么深意可言。”官家呵呵笑了两声,随口吩咐道,“来人,去将柔福请回来。就说,朕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同她商议。”
周围早有伺候笔墨的郎官传下话去,那些扎人的目光也稍稍和缓了些。
“种侯可知,朕和众位相公,最欣赏你的一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