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话
徐慧淡淡地答道:“立储乃是国家大事,徐慧不敢非议。”
她语气平和,但韦贵妃一下子就知道,徐慧这是生起了自己的气,怨她作壁上观呢。
韦贵妃忙道:“徐充容又何须妄自菲薄呢?你的话在陛下面前,一向最有分量。”
徐慧不置可否地道:“其实想立晋王的,不是徐慧,而该是贵妃娘娘您才对。”
韦贵妃吃惊道:“这话怎么说?”
徐慧:“长孙大人有句话说的好。只有晋王继位,诸位方能和睦共处。不说富贵滔天,起码平安无虞。”她抬起眼睛,望向韦贵妃,“如今就看娘娘您如何抉择了。”
是狠心堵一把,偏袒魏王,还是选择保险的路线,帮助晋王……
韦贵妃一咬牙,下定决心道:“你放心,本宫一定助你,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徐慧达成所愿,浅浅一笑。
韦贵妃却突然有几分心虚地问:“徐充容,你会怪本宫吗?”
徐慧摇了摇头,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贵妃娘娘也有贵妃娘娘的难处。”
韦贵妃心头一暖,禁不住感慨道:“你向来明事理。难怪陛下这样喜欢你。”
徐慧清浅一笑,道:“人活于世,难免都会有逼不得已的无奈,无可奈何的苦衷。过去我曾以为,有些事情能避则避,事不关己便不要插手。可却不知,作壁上观,才是公平正义的刽子手。今日我对他人袖手旁观,明日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不会得到援助。”
韦贵妃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见徐慧的模样,如何不是在自省,她这样想,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有了韦贵妃全心全意的帮忙,宫闱局这边的进展非常顺利,很快就将魏王安插在后宫的钉子拔了出来。不说悉数揪出,好歹也有一二十人。
这些人被捉拿之后,其中半数誓死效忠于魏王。他们想尽办法,自尽身亡,一个字都不肯说。但由于人数众多,怕死的还是大有人在。剩下的那些活口,足以指向魏王。
从对徐充容下药一事起,他们又招认了是魏王授意,让他们将太子和称心的事情散播出去,并将太子的所作所为“似不经意”地告诉陛下。
韦贵妃将人证物证送到太宗面前时,太宗震惊不已,难以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竟然会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韦贵妃见太宗不说话,跪了下来,背脊却挺得笔直,“还望陛下明鉴。”
太宗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看向韦贵妃,声音犹如梦中,“朕不敢相信……”
韦贵妃道:“陛下是不愿意相信。”
“贵妃起来吧。”太宗亲自扶起韦贵妃,满面愁容,“这件事……徐充容知道了吗?”
韦贵妃颔首道:“实不相瞒,此事便是徐充容有所怀疑,妾身方会追查。”
“辛苦你了。”太宗沉吟道:“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出去,交给朕来处置。”
韦贵妃忙答应道:“妾身明白。”
韦贵妃告退后,太宗连用午膳的心情都没有,也不传轿辇,走回了清宁宫。
他沿着石子路慢慢地走着,一路穿花拂柳而来,微风拂面,本应心旷神怡,此时此刻却是满心的郁气。
怪道那晚,徐慧会那样问他,原来她竟是早就知道有人在害她了吗?
想到这里,太宗又是难过又是心疼。人都已经到了殿门口,却是怎么都迈不动脚步。
徐慧听说消息,放下手中的书,从殿内迎了出来。韦贵妃去甘露殿的事情,徐慧自然是知道的。她知道事实既然已经摆在陛下面前,他就是再偏心,也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可她不想把陛下逼得太紧。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心里比谁都不好受。
因此徐慧见了太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陛下现今好大的架子,还要让人出来迎驾呢。”
太宗扯起一个虚无的笑容,突然抬起手臂一把将她勾住,就那么搂着她的脖子往殿内走去。
徐慧正要抗议,谁知才进了屋,他便发了狂般低头吻她。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不仅徐慧被吓到,一旁的宫人也都差点刺瞎了眼睛。以往二人行亲密之举,好歹还是有点预兆的,可今日太宗这么突然的一亲,他们难免要看到,想装没看见都难。
他们一个个都吓得低下了头。良久,太宗方松开徐慧,对他们道:“都下去吧。”
宫人们如获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陛下?”她仰首看他,眼睛和嘴唇都亮晶晶的,像是蓄着满天星河,有说不尽的故事。
“慧儿,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摩挲着她的脸,柔声问道。
徐慧点点头,“对不起,我瞒了陛下这样久……”
太宗懊恼地说:“傻姑娘,为什么不告诉朕呢?”
他问完了这句话,还不等徐慧回答,他便自己给出了答案,“你怕没有证据,会让朕为难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傻?朕会帮你,朕会相信你啊!朕不要什么证据,你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生气又难过,无处发泄之下,竟然张口去咬她雪白的颈。徐慧被他吓住,尖叫刚要出口,忽然发现他只是浅浅地咬了一下,没有用力,连印记都没有留下。只是方才那模样太过可怖,有些骇住了她。
她合上小嘴,将未出口的喊叫压了下去,低声道:“我知道你会帮我,可我不想让你为难。”
太宗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声音柔得好像能溢出水来一样,“那你的身子现在有没有事?朕让太医们再来给你瞧瞧罢?清宁宫里的东西都换过了没有?”
徐慧:“没事,不用,换了。”
太宗稍稍松了口气,想了一想,向她解释道:“这件事情涉及前朝,朕已经嘱咐了韦贵妃,暂时不要声张出去。但你放心……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包庇李泰了,悬在徐慧心里的石头算是暂且落了地。要她完全踏实下来,还要等立了新太子才行。
此后没多久,太宗再次召集群臣,商议立太子一事。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极力拥立晋王李治。一向宠爱魏王的太宗一反常态,没有再坚持立李泰为太子。
贞观十七年四月七日,诏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与此同时,似是毫无预兆地下旨,将魏王李泰终生幽禁于北苑。
同年九月,太宗以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房玄龄为太傅,萧瑀为太保,李世勣为太子詹事,萧瑀、李世勣并同中书门下三品,褚遂良为太子宾客。
原本众人以为,至此,贞观十七年的这一场废立太子风波终于可以结束。却不想太宗的心里,却仍有几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