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泽因为这高度重合的恭喜说辞愣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很快。”
对着霍清他还是很感激很客气的,不会像对待周放忍那么敷衍。想了想,项泽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算手术不成功,她的疤还在,喜酒也会很快的。”
他不想因此让别人误会什么,他喜欢方宁依,和她的身体无关。
而霍清显然因为这句话有点感动。
她眼睛弯了弯,感慨似的道:“之前总有人说这一代的小年轻崇尚不婚主义,不向往契约式的‘坟墓’,不过像你俩这么要好的,就抢着早早结婚了。”
“谢谢。”项泽听的舒爽,便礼貌性的你来我往一句:“你们没有结婚打算么?”
他之前听方宁依说过周放忍这个女朋友比他大了五六岁,那算一算也快奔三了,该到了结婚扯证的年龄,就礼尚往来的问候了一句。
可项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直接就把两个人弄愣了。
有些尴尬的冷场几秒,霍清才哭笑不得的道:“想什么啊,我和他怎么可能结婚。”
女人回答的即迅速又理直气壮,就好像根本不用思考一样,这种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让周放忍怔了一下,随后垂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收拢,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浮起。
从医院回到酒店的一路,周放忍都异常的沉默,唇角微抿的脸色难看。
直到回了酒店房间里,霍清才处理完手机上的工作,后知后觉的发现少年大概不乐意了。
——她多少有点无语。
因为周放忍实在是有点不好哄,几乎每一天,他好像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闹脾气,有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搞懂少年生气的点在哪儿。
但是两个人的空间,有一个人身上的氛围压抑就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到另一个人,而霍清是不想被影响的那种人。
“说吧。”于是她走过去,直白的问:“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其实周放忍就是在等着霍清主动来问,她一问,自己正好借坡下驴。
“你刚刚,”少年蹙眉:“在医院为什么要和项泽那么说?”
霍清一愣:“我说什么了?”
周放忍‘有理有据’的质问:“你为什么说我们不会结婚?”
……
这话问的,简直不可理喻。
“你,你毛病吧。”霍清忍不住笑,只觉得匪夷所思:“难不成我们还能结婚?”
她真没想到周放忍能有,嗯,这么深谋远虑的思维,简直莫名其妙。
而周放忍的回应,还该死的表明他就是认真的。
“凭什么不可以?”少年死死盯着她不放,竟然直言不讳的道:“不以结婚为目的地谈恋爱,不都是耍流氓么?”
……
其实,霍清想说周放忍大可不必这么有‘男德’,她跟别人不一样,不需要别人负责,对于他是不是‘耍流氓’也没那么在乎。
只是,少年这执着的样子让人怪头疼的。
“你别胡言乱语了。”大概是因为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对她说起‘结婚’两个字,霍清多少有点心烦意乱。
她蹙眉躲避周放忍炽热的眼神,淡淡道:“你才多大,懂个屁结婚啊?”
“你别动不动就搞年龄歧视。”
然而这次周放忍却不想让她四两拨千斤的转移话题了,少年皱眉掰过她小巧的巴掌脸,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近乎咄咄逼人的问:“凭什么不能结婚?”
。
靠,霍清被他弄烦了,她小手使劲儿推了推周放忍的肩膀,推不开,便恼怒的道:“怎么,你还真想结婚?和我?”
周放忍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和你和谁?”
……
霍清无语凝噎的时候,手机口袋里突兀响起的铃声救了她——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感激有人打电话给她。
毕竟平时忙的都接不过来。
女人激动到看也没看,拿起来一划拉就连忙接起:“喂?”
结果对面想起的是燕芸哽咽的哭音,声线直颤:“清清你在哪儿?你赶紧过来医院!你爸爸突发脑溢血送去急救了!”
哗啦一声,霍清脑子里似乎划过一道电闪雷鸣一般的巨响。
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但哪怕霍铭恩治不好死了,这样的结局也未免太过便宜他了。
第六十三章 憧动
霍清是订了最近一班航班飞回江坞的,赶到了医院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只是霍铭恩这种身份的人突然进了icu急救那必然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所以即便到了深夜,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外也堪称门庭若市。
只不过,大家其实都在等她而已。
霍清还来不及换掉的高跟鞋踩在医院地砖上声音清脆的出现时,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不少人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
那里面甚至包括她大伯都在等,见到她的时候,所有人清晰的眼睛里亮了一下。
看来这群走狗还算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谁才能真正支撑帆卓的命脉。
说来霍铭恩这一生也是失败的,马上要死了,外面守着的人也是一群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的……哦,可能唯独除了他那个傻老婆。
而蠢人燕芸见到霍清,却是唯一一个敢‘扑’上来的。
“清清。”女人全身发颤,见到霍清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眼眶红红的不断流泪:“你爸爸,你爸爸他走着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忽然,忽然就起不来了……”
霍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几乎是有点无动于衷。
不远处的霍祖年看到她这德行,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讽刺:“本来以为你有点良心还知道过来看看,现在这德行还不如不来。”
这里霍氏高层的人不少,而霍祖年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趁着这个机会让霍清难堪——可后者根本不在乎。
“老东西,你少说几句吧。”霍清冷笑一声,要多大逆不道又多大逆不道,她拨开燕芸扯着自己的手,轻蔑的道:“你以为我是来看他活的?错了,我是来看他死的。”
她紧赶慢赶,辛辛苦苦十几个小时,为的就是想要坚守在霍铭恩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并非送他,并非缅怀,她只想趁机泄愤,让这个道德败坏的东西走都走的不安生,黄泉路上也要鸡飞狗跳,被钉在耻辱柱上才罢休。
霍清想要针对一个人的时候,往往都只会用最激进的报复手段。
只是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光是燕芸愣了,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是旁边死活要陪着霍清一起来的周放忍都怔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
转瞬即逝的错愕过后,他便想到那些周是茗对他说过的关于霍清的事情,余下的就只是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了——得是有多么刻骨铭心的恨意,才能支撑着霍清在大庭广众之下破釜沉舟。
但凡这个女人没那么有本事的话,她此刻已经社死了。
幸好是霍清,幸好是她。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被这大逆不道的话气的够呛,例如霍祖年。
这老不死的身子都在颤,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变色,他盯着霍清无法无天的模样颤颤巍巍的就举起手,看起来像是要狠狠的甩她一个巴掌——不过进行到一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横空拦截,攥住了手腕。
“霍先生,说归说。”周放忍牢牢地抓住了那只老瘦枯干的手腕,冷冷道:“想动手就免了吧。”
……
气氛顿时僵在了那里,三个人之间的磁场几乎是闭环的。
恰巧手术室叮咚一声,大门打开,一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包括霍清的,毕竟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然而,答案多少是有点让人失望的。
医生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的微笑道:“病人勉强救了回来,还要继续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才行。”
一瞬间,霍清还顾不得有些失望,就听到走廊里很明显此起彼伏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而这里,大多是帆卓还未清理完毕的霍氏裙带,他们并不多在乎霍铭恩是死是活,他们只在乎这人或者,能多多少少牵制自己而已。
毕竟霍铭恩帮着燕芸,而她又不能真的不顾燕芸那方面把所有的霍氏属性的人都清理了。
果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霍清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不想参与那群蛀虫的庆祝,除了离开也没什么办法了。
不过这是霍铭恩离死神最近的一次,没死成……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走出医院大门,霍清越想心里就越有点憋闷,甚至难得幼稚的抬轿提了一下医院外的石墩子——结果把自己的脚踢疼了。
跟着她身后追出来的周放忍,一过来看到的就是霍清把自己的脚踢疼了,委委屈屈的坐在石墩子上盯着自己高跟鞋的模样。
她大概是难得这么失落,连在这种地方坐下不雅观不精致这种事情也不在乎了。
显而易见的,这女人很失落……甚至失望。
周放忍抿了抿唇角,走过去,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霍清前面让她微微垂着的头靠在自己身上,正好做了一个支撑。
霍清当然知道跟上来的人是谁,只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心情抬头。
只是有了个支撑总是好的,女人从容的将头靠在他校服的位置,闷闷的声音不知道是问他还是在问自己:“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不消一秒钟,她就听到了少年的回答:“不会。”
坚定淡然,就好像再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随便,像是不加思考天生就会站在她这边支持她一样。
这种毫无保留的支持,其实是霍清渴望了许久的东西——因为一个人打拼了很久很久,从来就没有值得相信的人。
看着很浪,甚至是一朵交际花,然而‘孤独’这两个字实际上是刻在骨子里的。
霍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下,这才抬头看他。
周放忍也垂着眼睛,两个人视线对了个正着,少年清晰的看到女人漂亮的一双狐狸眼里有着懵懂又迷茫的神色。
这两种词汇,其实都不太像是会出现在霍清身上的词汇,只不过此时此刻,却是真实存在的情绪,让女人更生动,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没死。”周放忍轻轻的说:“你觉得很遗憾么?”
“嗯,很遗憾。”霍清忽然觉得,在周放忍面前可以说实话,而她也实在是憋了太久,就像有问必答的乖巧了:“所以我是个坏女人,离我远点吧。”
“你哪里坏了?”周放忍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俯身用额头抵住她的,两个人距离极近,甚至于呼吸交错。
因此霍清能清晰的看到少年漆黑眸子里的拒绝,还有几乎可以说是疯批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