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唠着嗑,大门口传来动静,秀春和易真齐齐往外看,门外站了个女人,面色不善,不对,应该说是怒火冲天。
易真莫名其妙,低声问秀春,“春儿,这女人是谁,你认不认识?”
秀春点头,同样低声道,“曹大爷的大闺女,是个麻烦女人。”
曹孟英火大的进来,四下看着院子里摆放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见她爸人影,家里她就认识秀春一个,冲秀春道,“我爸和阿姨呢?他们又把房子租了出去?”
秀春无语,她这闺女当的,连父亲回苏州都不知道。
易真手指头敲了敲石桌,提醒曹孟英,“不是租,是卖,这房子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你站的地砖是我家的。”
闻言,曹孟英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飙出了一连串粤语,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秀春听不明白,易真却听懂了个大概,这女人,是在骂他们呢!
易真伸手指指大门,“我管你信不信,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什么香港人,什么英籍华裔,我管你这些鸟身份,不爽了我分分钟让你在大陆待不下去!看你那跪舔英国人的样儿,大陆才是你亲妈!”
曹孟英大约没想到易真说话这么毒,气得哆嗦,听出易真说的不是正儿八经的京腔,张口便道,“穷乡僻壤养刁民!”
这下两人齐齐变了脸,秀春按捺不住,正想教训她,易真捂着肚子突然哀嚎了下,喊在屋里忙活的何新阳,“老何,我肚子疼!”
秀春吓了一跳,易真给她使了个眼色。
何新阳扔了东西就冲了出来,吓得脸发白,他媳妇肚子里怀的可是两个宝贝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他老子!
“怎么了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易真抱着肚子不挪屁股,指指曹孟英,不客气道,“这个香港鸟,她骂我是穷乡僻壤的刁民,肚子里的娃是刁民种!”
秀春忍不住发笑,香港鸟,易真还真会形容人。
何新阳不悦的瞪眼看曹孟英,曹孟英又呱啦呱啦说了几句掺杂了英语的粤语。
何新阳不客气的请她出去,“你英国爸爸他没教你,在别人地盘上撒野是件很蠢的事?”
何新阳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客气,扯着曹孟英胳膊,连拖带拽把人给送了出去,看了眼停在胡同里的汽车牌号,啪嗒一声把门甩上。
曹孟英气急败坏,在香港,除了英国人,还没哪个敢对她这样!
让司机开车回了北京饭店,气还没消,一路踢踢摔摔,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反正她有的是钱!
夜里,曹孟英正要上床睡觉,门外传来敲门声,曹孟英以为是服务员,开了门,瞧见门外站了几个穿警装的,吓了一跳。
“有人举报你是英国人派来奸.细,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说话间迅速掏出手铐,啪嗒一声把曹孟英铐住,直接带走,任曹孟英大呼小叫,路过的行人不过侧目看一眼,任谁也不会管,这是公安局逮人,没准就是犯了什么大罪的人!
曹孟英在蹲班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易真动了胎气,真发动生产了。
竖着三根红旗的小汽车连夜开过来,把人拉着送到医院,怀了两个,顺产有些危险,何新阳做主让她剖腹产。
易真害怕,“老何,我想自己生。”
她是真疼,牙齿都在打颤。
何新阳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宽慰她,“媳妇别怕,我来给你接生。”
用的是全麻,整个过程易真啥也不知道,等再醒来,她怀里就多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衣裳,裹着一模一样的小包被。
“带把还是不带把?”醒来之后问的第一件事。
何新阳在给小奶娃冲奶粉,脸上满是为人父的喜悦,“两个小子!”
易真哀嚎一声,“我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间溜走...”
要是两个闺女多好,加上哭包,以后可以一口气招三个女婿上门!养儿子是给亲家母养的!
任由易真躺在床上神神叨叨,何新阳熟练的喂了两个小奶娃,“一个四斤,一个四斤二两,系红绳的是老大,蓝绳的是小二。”
自己生的崽,是男是女都爱,易真左手揽一个右手抱一个,左看右看,感慨基因的强大,两个奶娃长得跟二蛋小时候一个样!
一下多了两个娃,易真带不过来,何新阳他妈少不得要过来伺候儿媳妇,何部长人远在国外,得知一下来两个孙子的消息,顿时大笑,惹得作陪的几个黑面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蛋和哭包嚷着要看弟弟,秀春抽空把四个孩都带了过去,又拎了两罐奶粉,一小篮鸡蛋。
四个孩从高到低排成一排,趴在床沿看睡得正香的两个奶娃,红彤彤的,菜团惊讶的瞪大了眼,小大人一般感慨道,“可真丑呀!”
二蛋看看如今粉嘟嘟的菜团,对她道,“你小时候也这样。”
菜团不相信,“我这么漂亮,不可能!”
几个孩子开始叽叽喳喳表达自己的优越感,秀春坐在凳子上给易真削苹果,突得想到了曹婆婆给她发的电报,低声问易真,“易姐,曹孟英的事是新阳哥整的?”
易真反应了好大一会儿,哦了一声,“看她这么神气,让她吃几天劳饭好好杀杀她的锐气!”
秀春道,“难怪曹婆婆拍电报托我求个情。”
易真摆摆手道,“放心吧,就是教训教训她,给她个警醒,还穷乡僻壤养刁民?她不过是英国人养的走狗,哪里来的优越感!”
秀春擦擦额上不存在的汗,她易姐真是越来越会骂人了。
随着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秀春他们也放暑假了,因为他们这一届高考在冬季,所以他们这学期等于把整年的课程都上完,过完暑假再开学,他们就大二了,下一届的新生也该过来报道了。
秀春要回老家接几个老人家,旦旦和菜团放家里让陈学功带她也不放心,索性就把两个孩都带回了乡下,至于二蛋和哭包,则是被他们爷爷奶奶接过去让勤务兵照看。
秀春买了两张卧铺,把旦旦托给小妮子带,她带菜团,从北京到泽阳,得一天一夜,火车上相当枯燥,有卖小人书的,秀春给旦旦和菜团各买了两本,小妮子教他们认小人书上的字。
到了饭点,餐车在车厢里来回推动,一荤两素的盒饭,还有葱花鸡蛋面,秀春给她和小妮子买了盒饭,旦旦和菜团让他们吃点好消化的面条。
借着吃饭的空当,秀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小妮,你跟卫东,你们怎么样了?”
闻言,小妮子腾地红了脸,也没瞒着秀春,“他常来我们学校...”
秀春笑着点头,“那就是在处对象啦。”
小妮子迅速的点头,被秀春笑得不好意思,本来她是一再拒绝许卫东,主要还是考虑到两人家庭的差距大,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当许卫东提出要跟她处对象时,小妮子连着拒绝了两次。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许卫东虽然是个糙老爷们,也是有自尊的,被小妮子一连串的大道理气得睡不着觉,爬起来绕着操场连跑了五十圈,不解气,看看手表,才九点多,开了队里的汽车就去小妮子他们学校。
这个点小妮子还在图书馆看书,不到宿舍关门前她是不会回宿舍的。
许卫东早就摸准了她的习性,直接找到图书馆,把人给喊出来。
图书馆背影面,路灯照不到的地方,许卫东一把将小妮子推到了墙面上,咬牙切齿,“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姑娘,我等你等到快三十岁,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虽然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但这种姿势,也足够小妮子别扭了,她不敢看许卫东的眼睛,左顾言它,“我都跟你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了,啊?年纪不大,大道理倒是一箩筐,你倒是说说以后嫁谁,谁不比你家家世好?除非你回去嫁个老农民,才跟你一样根正苗红!”
许卫东也是气极了,好话坏话都飙了出来。
小妮子有些黯然,许卫东说得没错,单从考上大学来看,农村子弟上大学的还是偏少数,大都是高干子弟或者工人子女,真要论起来哪个都比她家庭好。
“你跟我过,又不是跟我家过,你这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跟我不行,那跟谁行?!”许卫东不准她左顾右盼,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看自己。
小妮子不敢看他,因为他的眼睛太过犀利,她怕自己先败下阵。
“你看着我,郑耀秋你看着我。”许卫东低了头,在她耳边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不喜欢我,只要你说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缠你,送上门找着让你糟践!”
许卫东一呼一吸就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耳朵上,惹起她一阵战栗。
“你看我啊,还是你根本就不敢。”许卫东自嘲的笑了笑,“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算了,回头我就听你的,找个跟我家世相当,高挑漂亮的大学生,或者机关单位的干部子女结婚,再生个...”
“别说了,你别说了...”小妮子低声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