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为什么偏偏那么执着于白凤雪原呢?
那是他前生死去的地点,或许也是云错此生不愿面对的伤心地。
可云错却像是害怕他知道一样。他越是纵容云错,云错就越是努力展现出他本应该成长的那一面:大局观,责任心,还有宽和品性。
像个记吃不记打的孩子,他越是对他温柔,他反而小心翼翼起来。
云错就是这样,你给他冷眼时,他梗着脖子,眼神冰冷,死活不肯退一步。但你若是给他一颗糖,他反而会小心翼翼起来,除非那颗糖要化了,他才会谨小慎微地舔一口,尝尝那一缕甜味。
仙洲大军攻下魔界都城的当夜,魔界剩下的大部队立刻转移去了魔界深处的蛮荒之境,并在幽冥两界之间游走不定。
战事骤然就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魔界由于根骨和血统的缘故,善于在暗中隐蔽,一旦逃到了幽冥或者蛮荒之地时,便具有天然的优势。天兵到了他们的地方,便犹如被蒙住眼睛的困兽一样,需要驯养的蝙蝠和冥府信鸦引路,方才能知道敌人的所在。
但是隔着灵兽的传达,总是会比魔界人慢上一步,有时候还会猝不及防地遭到暗算和埋伏,防不胜防。兵士气焰开始低迷,状态胶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界、仙界对于魔界的战争,基本变成了云错一个人匹敌千军万马的状态。
他又回到了上辈子的模样,靠着自己天生的仙魔同体的根骨和无上修为,单枪匹马地打杀。
他一个人成为一整支军队,毫无节制地挥霍着自己的力量和修为,像是不知疲倦的卯榫齿轮一样精密准确,化作无人能挡的剑刃。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磨合、配合,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他只是没有止境地杀下去。
杀,杀,再杀。
他这种冷酷无情、让人感到可怕的、极端的执行力,甚至已经让仙界的乡民感到了可怕。甚至有人开始流传,云错本人就是魔界最大的奸细。
雪怀那天腾出时间来,向白弈告了假离开东洲,前往云错的大本营去看他。同时,他还准备代表冬洲和云错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他在大本营中等了几个时辰,就听见消息来报,说云错快马加鞭归来。
雪怀没忍住,骑着饕餮鬼前去接他。两个人在大本营外十仙里路的地方相逢。
云错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军队。他本人打头阵,走在最前列,骑着高大的仙马,远远地就看见了他。
他起初像是没发现似的,只知道来路上冒出一个穿白衣的人,过会儿才发现那是他的雪怀。
那一瞬间,深红暗沉的魔眼中亮起了欣悦的光。
雪怀就立在他远处,停下来,等他过来。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笑。
他从云错的神情可以瞧见,他生生忍住了下马向他飞扑过来的欲望。因为他现在是万民的君上,身后战士们出生入死的领袖,所以不能失态。
他耐心地等着。
云错加快了御马的速度,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旁边却突然闯入了一个仙民——
双手捧花,直接冲了过来,险些横死在云错马蹄前。
还好云错反应快,眼疾手快地勒马回转,仙马的惊嘶声中,那仙民跪了下来,虔诚地双手举过头顶,将花送到他眼前,高呼:“望仙主收下,这是小民的心意,感激您为我们出生入死,征战沙场。感激您愿意身抗魔界。”
那花是雪怀和云错上辈子都很喜欢的花,只生长在冬洲,寒雪天气中才会出现,花瓣晶莹剔透,仿佛凝结的冰雪。
云错显然不止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故而处理得也很熟练,他微微俯身,伸手要接过来,雪怀却在那一刹那叱道:“别碰!”
就在那一刹那,洁白的花瓣突然变成了数只穷凶极恶的毒虫,嗡嗡飞着,龇牙咧嘴地要往云错七窍中钻去。雪怀抬手用灵火铳打出一道如同风暴一样强烈的清心决,刹那间驱散了所有污秽毒物。
与此同时,眼前的仙民也消失在了风中。
雪怀飞快地赶到云错身边,手脚冰凉地探查他的脉搏,发觉没有事后,这才放心下来。
他低声道:“尘埃沙困之地变出了冬天的花朵,幻术师。会用毒,这人还学过药修,有木灵根和驯兽的根骨。”
云错却只是温柔地看着他:“雪怀,我没事。”
也就在此刻,远方突然涌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仙民,开始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雪怀细细听来,却仿佛是骂声。
他耳力灵敏,很快在其中分辨出了愤怒的吼叫:“失手了!让那个魔族孽种逃过一劫!”
还有人大声疾呼:“此人必定有鬼!我们为什么会让他当仙主!一个魔道十六重,仙道因果不沾的人,会这么好心帮我们?眼下是看着在一起打魔界,可谁知道到时候魔界攻占完了,他会不会突然宣布放弃仙界身份,这样就是魔界吞并了我们,而非我们吞并了魔界!”
“就是就是!看他戾气杀性那么重,一点神相都没有,合该是给魔界人做事的!”
雪怀眼神一暗,灵火铳再次出手,打出一道温和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