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套到什么消息,就更值得走一趟了。
想到这,她心里计定,只当没问过婢女那一句。那位婢女不知想到什么,刚想劝一劝她,但见自家公主斗志满满的模样,再加上对公主的了解,知道她一向唯我独尊,不喜欢别人反驳她,便把想到的话吞了回去。
*
宝琢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皇帝见面了,在干阑亭的惊画事件之后,那人,或者说那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不来找她玩儿了。
索性她也不是后宫那些仰着脖子盼君宠幸的女人,虽然少了人一起玩,但她本来就是能自娱自乐的类型。想当初和朋友约会,常常是她提早出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群损友还赖在床上没起来,空白的一两个小时时间没事干,她就会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各种故事情节、主角设定、结局走向。
等朋友到的时候,可能一本书的脑洞都开完了。
所以等待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她也很讨厌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所以宗政再叫她去长安殿的时候,立时就迎来她恶声恶气的嘲讽:“呀,这位英俊的美男子是谁呀?看着好生面善,难不成是上辈子见过的人?”
德碌扑哧一下忍不住笑出来,随即接收到了主子视线压制,立刻摆了摆拂尘假装不存在。
宗政倒是想骗自己,说她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才说这样的酸话。可惜她的态度太明显,嘲讽里没有一丝怨念,倒有几分厌恶。就是这几份厌恶,让他心脏蓦地颤了一下,竟不能像从前那样,毫不留情地压制她,让她懂得帝王的权威。
“宝儿过来。”他淡淡的语气中,有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失落。
他并非是喜欢以权势压人的男人,但他向来讨厌麻烦,更何况是在没有耐心投放太多精力的女人方面,假如用权势就能轻松赢得青睐,何必麻烦?可是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来说,恐怕这个招数不止无用,还会招来反感。而除此之外,他迷茫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做。
宝琢对别人的情绪还是有些敏感的,可能是母亲早逝的关系,父亲几乎可以说是放养她,所以她从小至少在心里层面上活得很独立。而依靠自己去摸索世界的成果,就是她对人的善意、恶意、愉悦、痛苦能够较为容易的知悉。
因此,虽然她还是觉得有点小不爽,但这一刻还是妥协了,走到了宗政身旁。
“咳,我胡乱说的,就是活跃活跃气氛。”她很无辜的眨眼睛,还伸手替他捶了捶肩,“陛下累了吧,陛下政务繁忙,居然还有人敢让你不高兴,真是胆大包天!这人是谁,是不是德公公?”她立刻把仇视的目光放到德碌身上,一副认准了罪魁祸首,要跟宗政同仇敌忾的样子。
宗政目光一软,瞥了瞥她,倒没阻止她的好兴致。
于是宝琢就和德碌展开了一场“谁是凶手”的辩论赛,德碌怎么敢当着主子的面放开来跟她争锋?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让这位乌婕妤说高兴了,他就自行认输,甘拜下风了。
宝琢吐出心中一口恶气,笑嘻嘻地端点心给德公公尝,安抚他脆弱的小心脏。
德碌摆摆手,“奴婢承受不起,娘子还是伺候陛下去罢。”说着,在自个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告退走人了。
“陛下是要与我说什么吗?”宝琢转过头。
“确实有些话想问你。”宗政语气平淡的将手中的事务放下,再一次将她招到了身边。
来了!
宝琢浑身一凛,神经紧绷。
“朕查到,上次遇袭之事与乌戎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尚未确认。”他道,“事后,接到神策令的讯息,乌宝林有杀你的意图。这两件事都与你有直接的关联,别的暂且不管,我只是想问,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陛下这是秋后算账吗?”她笑,“过得也有些久了吧。”
宗政没有笑,却抬手很突然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安抚一个小孩子。他低声:“你不用紧张,无论如何……”
话说到这就顿住了,“无论如何”什么,往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宝琢有些意外,心里忽然不太好受,却只能跟着“嗯”了一声。
她没有立刻将斟酌许久的答案说出来,只是作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她虽然演技不怎么样,但这份为难是真为难,因此真真假假,倒没有让他看穿。
过了片刻,她才在沉默中开口:“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明白,知道的时候很惊讶。可能那回刺杀之事就是我连累了陛下,姐姐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想要让我消失,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我能想得到的,也只有姐姐爱慕于你,所以视我为眼中钉罢了……”
后宫中姐妹反目的事并非没有过,她这样的理由跳出了政治格局之外,但却合理。
然而她话还没完,宗政正耐心去听的时候,本应站在门外的德碌却突然跑进来,面色严肃,全无一丝笑意。
“陛下,沧澜阁传来的消息——乌宝林暴毙,有宫人作证,是郁美人所为。”
☆、57|疯狂的脑洞
消息来得太突然,宝琢一惊之下险些爆粗口。
大公主死了??!郁都真蜜古是凶手??这都是什么鬼一样的剧情转折,唬人的吧?
因为还不太相信消息的真实与否,她不由得上前两步,迫近德碌追问他:“是真的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说郁都真是凶手?你确定死的是乌戎的大公主那个乌宝林?”
换做是平时的德碌,保准要与她开起玩笑来了:这宫里除了被禁足的乌宝林,还有哪一位乌宝林?
但今日的事出人意料,他并非没历过事的人,依旧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绷住了弦,因此没能笑出来。即便是他跟前的乌婕妤突然身死暴毙,他都没那么吃惊,哪料到一直和乌婕妤对掐的郁美人会突然调转枪头去杀乌宝林?乌宝林无宠,对她毫无威胁,除了是乌婕妤的姐姐这一点比较招仇恨之外,无论如何都与她挂不上钩。
不过上位者的问话,他仍然要答,因而思绪虽尚未理清,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小内侍传来的消息报了上去:“据说当时两人在内室密谈,而后里面传来叱骂声,像是起了争执。等宫人赶紧去一瞧,郁美人手里握着的短匕就刺在乌宝林的胸口,宫人上去试了试鼻息,发现乌宝林当场咽气。”
他语调平平,讲述起来也很客观,但宝琢还是听得毛骨悚然。
这就跟同城发生了谋杀案一样,凶手可能就潜伏在某个角落,距离太近,以至于恐惧加倍。更何况乌石兰玉珊与她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半个月,她还设计诈过郁都真蜜古,凶手和死者都和她有关联,她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宗政不过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从位置上站起来,皱起了眉毛,而在听完德碌的汇报之后,后面容就一直淡淡的,与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区别。但他能明显发觉站在跟前的人一抖,仿佛有把自己缩起来的迹象。
他很是诧异,毕竟死亡在古代并不鲜见,而像这种因后宫斗争而死的,在他的后宫中很少发生,但也并不是没有。
事情发生后,他可以看见那些女人或作悲痛表情,或作愤恨的表情,也有作出害怕的动作来寻求他庇护的,但几乎没有人像她这样真正的害怕恐惧过。因为可能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就是这些想用各种行为,来表达自己很无辜的女人。
他自然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害怕,因为他几乎能看见她后颈立起来的小疙瘩。
“害怕?”宗政站到了她后方,单手环住她的肩膀,“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既然是你姐姐出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给乌戎一个交代。”
这句话仿佛在一瞬间惊醒了宝琢。
给你一个交代,给乌戎一个交代……
给乌戎一个交代……
这句话在脑海中循环往复,她不知道自己是一下子开了窍,还是剧本写多了脑洞大开。
郁都真蜜古真的杀了乌石兰玉珊?她几乎没有作案的动机,即使有,这个理由也很难说服人。可是人就是死在她手里,有了这个既定结果,那么即使不是她,别人也能编纂出一些认定是她的理由来。
那么现在假设,人不是郁都真杀的,有没有可能是乌石兰玉珊诱导她杀人,或者说根本就是先握着对方的手捅了一刀……
这个假设看似有些疯狂,但这种简单粗暴的作风,其实非常符合乌戎人的风格。
他们为了解局,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但又没有急智,所以只能被逼得跳墙。干阑亭的事肯定刺激到他们了,乌石兰玉珊虽然被禁足,但宫里还是有能活动的人,有关于这些公开的消息,她们不会不知道。
在这样的前提下,乌戎的大公主死了,死在大玄的后宫,死在羌兰公主的手里!
既解了郁都真蜜古带来的压力,不致使真相被揭开,且打下了一层保障,那就是即使真相揭开,大玄在没能保全大公主的前提下,会对这件事从轻发落。可以算是一个交换条件。
但上面都是她开了这个假设脑洞之后蹦出来的东西,她把情节线都补了一遍之后,发现居然很完整,没有说不通的地方,除了设定本身太夸张之外。
宗政见宝琢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不由蹙眉:“怎么了?若是乍然听了这个消息不适,不如今日先回栀兰阁休息。倘若你想在长安殿休息也无妨。”他担心宝琢会认为他在驱赶她,因此特地补上了后面那一句。
但除了担心她的状态之外,他也确实觉得,她如果在这里,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毕竟乌石兰玉珊是她的姐姐,前情不究,如果她对姐姐还有感情,向他作出请求,他可能会陷入为难的情绪,从而下决定时有所偏颇。
“我、我先回去……”她脑子里的思绪紊乱,一听他的提议就立刻答应了。
“德碌。”
宗政唤了一句,德碌立即反应过来,应喏送宝琢回栀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