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廷川听闻,往前迈的步子稍微顿了顿,侧首又朝柳妈妈看了眼。
因着旁边有人,郦南溪未曾和重廷川细讲。待到回了屋里,把肖远在冀州探听到的事情一一和他说了,这才与他道:“柳妈妈是被新杏绣铺赶出来的。”
柳氏原是新杏绣铺的绣娘,在那里做了将近三十年,从七八岁学徒起就开始在那里做事了。如今她年纪大了些又因常年做绣活,眼睛已经熬坏了,再也不能如以往那样做出极其漂亮的绣品来,就被东家给赶了出来。
柳氏的绣艺很不错。原先她也曾想过去别的工钱更高的绣坊做活儿,是齐家老爷和齐娘子一再挽留,说是等她年纪大了也可以留在铺子里教习新绣娘,工钱照旧给她,她为了往后有个依靠这才守了下来。
哪知道真的等到年纪大一些,却是遭了这样的后果。原先的承诺全都不作数了,东家翻脸不认人。
原本这事儿肖远是不知道的。不过,肖远和那药材铺子的老板聊着的时候,药材铺老板娘也被喊了来一起说话。柳氏的事情就是药材铺老板娘告诉的他。
也是巧了。肖远去寻柳氏的时候,柳氏正拿了包袱准备千里迢迢回家乡去,人刚刚走出门不多远,好歹是被他追了回来。
柳氏刚开始怎么都不肯跟着肖远来京城。肖远是打定了主意要请她入京来一趟,因着力劝她,所以耽搁了些时候,又在冀州多停留了几日。
肖远原本的打算,是想要请了柳氏过来是想要认一认那“香姐儿”。但是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他发现这人十分勤劳诚恳,踏实肯干,就推荐了郦南溪留下她在旁伺候。
郦南溪瞧着人确实不错,便让她在石竹苑当差。若是往后看了当真是好,再让她进屋伺候。
重廷川倒是对肖远选中的人没什么不放心的,听闻这柳氏能够认出“香姐儿”是谁,就多问了两句。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依然是和向妈妈她们有关的那些事情。
“张来和那铺子有生意往来,”重廷川沉吟着,“那么张来和那铺子有往来前,绣铺的生意是好是坏,肖远可曾与你说了?”
“听闻绣铺的生意一直还算不错。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定然能让齐家这样的寻常人家衣食无忧,而且还有余钱置办田地。”
“这样。”重廷川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肖远说,那齐老爷与人喝酒的时候无意间提过几句,好似他原先是很穷困潦倒的。只不过后来为何发迹了,却是不曾提起。因着他刚到冀州的时候便已经手里有了余钱,邻里们就都不知晓了。”
重廷川沉默半晌,忽地勾唇淡淡笑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得了贵人相助。”
这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郦南溪看了他那笑容,隐约觉得这事儿许是和向妈妈她们有点关系。不过,有关梁氏那边的事情,重廷川时常不愿与她细说,未免他勾起了往年不愉快的经历,她就也很少去问。
今儿看他点到即止并未多提,郦南溪自然也不曾细问——他若是有了确定的答案,定然会和她说。如今不说,想必是自己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郦南溪就将此些暂且搁下,安排了人摆晚膳。
第二天的时候,重廷川请了阿查来府里。不过他需得到宫中当值,有关此中的具体事项自然是由郦南溪来告诉阿查。
说实话,郦南溪很喜欢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阿查性子爽朗且见多识广,和他相处的时候从来不怕没有话题。而且,在讲述自己见闻的时候,阿查会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者那般,与郦南溪说出许多自己的感悟来。
今日阿查来之前显然发现了一些端倪。到了后,他并未即刻如以往那般开始闲聊起来,而是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可是红奴有了消息?”
郦南溪晓得他定然是从今日重廷川特意请了他来猜测而出。
自打知晓从孟女那边许是能够寻出阿查妹妹的消息后,重廷川就竭力挽留阿查留京。
阿查自然答应下来。他知晓卫国公既是答应了他会帮忙找寻答案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留京后一直不曾主动问起来,只等着重廷川这边有了消息后再说。
原先重廷川主动请他过来的时候,都是凑了重廷川在家的时候。似这般状况中,重廷川并不得闲却要他来,且让郦南溪独自招待他,这可是头一回。
正是这样的不寻常,让阿查隐约察觉了点什么。所以见到郦南溪后,他才会问出那样的一番话。
当初张太医给郦老太太看病的时候就和郦南溪说过,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住忽然悲忽然喜,这样的情绪剧烈变化很容易伤了老人家的身子。
因此郦南溪就没有立刻和阿查说起这事儿,而是先请了他坐下,又让他喝了杯茶缓了缓心神方才提起。
阿查听闻那齐老爷的妻子名唤曲红、曲红的妹妹是“香姐儿”,且姐妹俩年纪相差颇大的时候,他就坐不住了。
“红奴和香奴。”阿查拿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定然是她们,定然是她们。”他有些忍不住了,急切问道:“那红奴究竟在何处?还望奶奶告知,我定然去寻了她,问出阿瑶的下落来!”
“先生莫要急,”郦南溪放缓了声音,温和的说道:“虽然十有七八是这样的可能,但未曾下定论前我们需得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