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呼吸滞了滞,心里想起来今日的目的,底气到底是很足的。她慢慢收了帕子,轻声与老太太道:“母亲,我委屈得很。老爷不疼自己的孩子,非要偏疼那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让我心里头不服气。”
先前徐氏就含沙射影的骂过杉哥儿是野种之类的话。老太太再听到这样的言语,顿时气极,当即就要喊了吕妈妈来将这人赶出去。
徐氏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意识到今日老太太的脾气格外大,忙道:“母亲您听我说,这事儿可是实打实的。杉哥儿真不是咱们家的孩子,稳婆可以作证的。”
听闻“稳婆”两个字,重老太太这才将心思真正开始搁在了这件事上头,“你说,什么?什么稳婆?”
“就是给孟女接生的那个稳婆。”徐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今儿我去梅大奶奶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跟着梅大奶奶的那个稳婆就是当年给孟女接生的那个。她说啊,孟女生下杉哥儿的时候可是足月那么大的,偏孟女说那孩子是不足月的。您说,这事儿蹊跷不?”
她故意隐去了当日二老爷也说那孩子是足月的。她相信就凭二老爷那水平,孟女说那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他就信什么时候的,肯定是听了那女人的话才这么说。
重老太太先前就知道杉哥儿是早产,也正因为这个,那孩子瞧着瘦瘦弱弱的她也会有点怜惜他。不过,她倒是头一回听说杉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跟足月的孩子似的那么大。
还没听谁家的孩子早早产下来的也能这样儿的。
“您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重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心里不得劲儿了。
徐氏就将韩婆子的那番话讲给了老太太,“……您也知道的,那路平巷的金老爷和金太太就是老爷和那个不要脸的。时间也对的上,地方也对的上,人也对的上。那韩婆子说的可不就是他们。”
重老太太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任谁都不愿意给人白白养个孩子养那么多天。重二老爷曾经当众说起过他和孟女相遇的时间。倘若孩子果真不是早产的话,那就绝对不是重家的人!
老太太气极之下当即就要让人把二老爷和孟女、杉哥儿他们叫来。那几个人本就没跟着去观赛,如今就在府里。
徐氏看出了老太太的神色变化,决定再加点柴再添把火,“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蹊跷?”重老太太顿了顿,“怎么说?”
“老太太,您想啊,倘若那孟女不是叫孟蔓羽而是叫别的,老爷哪里就被她迷惑了去?您说,这事儿怪不怪?”
“是有点怪。”重老太太喃喃的兀自思量着,“这孟蔓羽,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事儿可真有点不对劲。
哪就那么巧了。刚好就叫蔓羽,刚好就怀了身子时候遇到了老二。
偏这姓孟的还是西疆人……
说实话,一想到那香奴和阿查是从西疆回来的,她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安。可是她让人观察过,那阿查去了郦南溪那边好几回,也见过于姨娘,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的心就又稍稍放回去了些。
应当不会的。
虽然阿查也是西疆人,虽然年龄差不多能对的上,但于姨娘应该不是那个阿瑶。应该不是。
于姨娘原本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重老太太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那个带着异域风情的少女,在她看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罢了。留她一条命也不过是为了积福而已。
“老大家的现在在哪里?”重老太太下意识问道。
徐氏没料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老太太居然会问起大太太梁氏来了。她有些奇怪,老太太应当知道大嫂现在在江边观战才是。但既然说起来了,她也不能不答,于是道:“大嫂应当还在江边上。”
“江边。”重老太太的双唇渐渐绷紧,“我得让她回来一趟。”
这个时候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当年就不该把事情完全交给了梁家母女去处理。如今她想要知道其中的一些细节,却也无从知晓了,只能去问梁氏。
当年侯爷去世后,山哥儿和曼雨相继去世,老二两口子争执不休,梁氏想要趁机夺了川哥儿的世子位置,家里乱的一团糟。
可是即便那个时候,老太太的心里也是安稳的,是镇定的。只因她知道无论家里怎么样,她都是家里的老太君、都是皇后娘娘的母亲,任世子换成了家里的谁,她的位置都是牢不可破的。
但此时此刻,许是因了今日重廷川来时身边的那人,许是因为那孟蔓羽的西疆人身份,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有种掌控不住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