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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都市言情 > 表哥见我多妩媚 > 表哥见我多妩媚_分卷阅读_290
  她殷殷切切地写这封书函时,江府外火光照了一条街,已经开始撞门了。跟在她身后站着的仆从颜色惨白,惶恐不安地时不时抬头看门外。府门离书房还有段距离,可是撞门的震动声音,这边已经感知到了。
  咣!
  府门撞破!
  程漪说:“前院门已经锁上了。他们想进来,还要些时间。不用急。”
  仆从简直想给她跪下。
  一边撞门,一边写书。争时夺刻,电光在天边游走,照亮女郎苍白的面孔。
  再次一声巨大的咚声!
  震动极大,仆从被那震声甩了出去,撞到书架上,墙上挂着的棋盘古琴噼里啪啦全砸在他身上。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程漪额上渗了血,将竹简从书案下拿出来。程漪将竹简给仆从,说:“从后门走,你快马去墨盒,务必把消息亲手交给你们三郎……长安危在旦夕,求他施救。”
  “殿下您、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程漪摇头:“我父亲要捉我问话,不会杀我的,放心。你走吧,我为你争取时间。”
  她语气太淡然,仆从本来就没主意,自然听信了她的话。本就吓得魂飞魄散,仆从没命地去马厩牵了马,从后门逃出去。他骑着马在长安街上奔跑,在电光密雨中逃亡。渐渐的,他看到大批大批的军队开始调动。他更加害怕,骑马逃得更加快。他身上有昔日江三郎给他的令牌,要他有要事时可出城。城门在夜中开启,仆人回头,看到江家的方向,大火冲天。
  他愣神地回望。
  开门的小兵没好气地喝道:“看什么看?!”
  仆人小声问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兵随便说道:“江家私藏逃犯,方才长官带人去了。现在看那里大火,那个逃犯应该被烧死了吧。活该!”
  仆从怔然久望,在小兵不耐烦地催促中,骑马出了城,将长安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场大火,结束了程漪最后的性命。
  不是如小兵猜测的那般被逼死,而是程漪自己选择死。她放火烧了书房,雨没有熄灭大火,火反而延伸到了整个江家。她将书房的门窗从内锁死,自己坐在书房中,看着燎原大火从身边起来。
  她也不想烧江家旧宅,可是她更不能落在自己父亲手上。
  她一生强硬,不和人低头。她在长安大势中起起伏伏,然她至死,都不向自己的父亲低头。
  她性格如是,强了一辈子。
  唯一后悔的,也不过是少年时没有向那个人低过头……
  火光寥寥,烧在骨肉上。她觉他不会来,她知道他永不会来。然她幻觉中,仿佛看到江照白的背影。她禁不住走向火海,万般痛楚加身。然哪怕有一丝走向他的可能,她都想试一试。哪怕,只是自己的幻觉呢?
  火卷上衣袂、发丝。烈烈燃烧,门外是将士们的唾骂与吼声。他们说服着书房中的人,他们开始撞门。门开时,只看到火中的人影,被火完全吞没。女郎端坐,像是不知疼痛一样,一声都没有叫喊出来。
  “三郎……”程漪跪在火中,痴痴望着墨盒的方向,“来世……来世……”
  这千样恨,万种爱。这无所适从,这无处立身。她对不住这个,向往着那个……她该如何是好?
  ☆、第158章 1.0.9
  玉玺没有拿回来。
  快天亮时, 要换上朝的朝服,程太尉回到了府上。外面出了那么大的事,其他世家可能没反应过来, 程家人却一晚上胆战心惊, 唯恐太尉出事。太尉平安归来换衣,所有人心里的大石都松了一松。
  程三郎程淮的妻子林清河因为之前被关了很久的禁闭, 在程三郎的劝说下,她服了软被放出来。今夜太尉回书房去小寐, 程夫人让林清河端了清茶,去给太尉解解乏。林清河提着灯,在侍女的陪伴下去了书房。书房门开着小半扇,幽火从门口透出来,微微弱弱。
  林清河施施然去敲门, 提醒君舅自己来了。她怕自己言行再出错惹太尉不快, 又被关起来, 因此低眉顺眼,秉着贵女特有的仪态,走得并不快。身后有脚步声杂乱地撞来,在她肩上撞了一下。林清河吃痛后,被撞到一边。前来的一身火焦味和血腥味混着的将士,根本没有时间看被撞的人一眼,急匆匆提着剑进了书房,去向程太尉汇报事情经过。
  林清河站在门口,借着昏光,隐约听到那人跟太尉说了几个字。
  大意是“皇后殿下伏罪而死”。
  林清河心口骤跳,想到了程五娘的样子。
  太尉开口:“伏罪?不,我了解程五。她那个脾气,是不可能伏罪的。”
  来人惭愧低头,说了实话:“殿下**于江三郎的书房中。江家古宅被毁了小半,为了不引起其他世家的注意,属下连夜扑火。”
  程太尉问:“玉玺没拿到?”
  来人再次羞愧,觉得被一个女郎玩弄,很是丢人。更不安的是,他们现在还没弄清楚玉玺在谁手里,又不敢大规模地去搜……
  太尉淡声:“大约是要交给宁王吧。派兵出城拦驾,宁王出京替先皇祭拜,这两日即将归来……我倒要看看现在玉玺在谁身上。”
  说话声小了些。
  沉默笼罩书房。
  太尉似出神了一会儿:“程五死了……在江三郎的书房么……唔,是她会做的事。”他冷漠地将这个女儿从自己心中丢弃的时候,心情复杂地想:江三郎?程五最终,还是栽到了这个人身上啊。这个人就是程五一生跨不过去的魔障,生也是他,死也是他。倘若这个人能为自己所用也罢,但可惜江三郎从少年开始就和他理念不和,且越来越不和……
  针对女儿的惨死,太尉敛了目:“可惜了。”
  程五娘若不是一生被江三郎这个魔障所困,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上。若说后悔,程太尉最后悔的,便是在江三郎少年时没有除掉这个人,没有阻止这个人和女儿的相遇……
  太尉继续去与部下讨论早朝的事了。
  林清河将送茶的活计交给侍女,自己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君舅的书房这边。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会冲过去质问君舅是不是没有心,是不是谁死都无所谓。林清河走在长夜的回廊间,廊上挂着的灯笼、檐角摇晃的铁马,那幽幽光芒,那清脆撞声,还有那飘飞的风雨声,那婆娑的树影……重重叠叠扑面而来,压向她。
  她走在长廊中,背脊僵硬。她绷着脸,面前若有大火烧起,她看到了跪坐在火中的程漪。程漪抬着眉眼,火向她飞卷而去,她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出神。明明痛苦加深,眼中却透着欣慰期望……程漪期望着什么呢?是什么,让她连死都不怕?
  林清河停了下来,怔怔然地看着,想着。
  她喃声:“五娘……我素来厌恶你,素来与你不和……你害了你三哥一生,若非你被程家所护,我多少次想杀了你,让你赔你三哥……”
  “我也想杀李二郎,想杀舞阳翁主,还想杀了那些蛮族人……你们一起造就了你三哥的悲剧。他浑浑噩噩的,根本不适合朝堂……给他这样的未来,为什么当初不杀了他呢?”
  她想到当日舞阳翁主身份的揭穿,不过是为了逼迫太子,挟持闻家。林清河为他人做了嫁衣,而她什么也没得到。
  她更加痛恨:“我厌了你数年,我想我绝不原谅你……可是你居然死了。”
  她默然,望着深夜,听着雨声。她低下眼睛,眼中忽然潮湿,有了泠泠泪意——“你说你这样有什么意思?整个程家,有谁怜惜你吗?连你父亲都要抛弃你,你死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只可惜你死得不是时候,身上的价值还没有被利用完……”
  林清河忽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古宅大院。院落鳞次栉比,错落有序,在雨中呈现一种逼仄的阴森感。她忽然无比地痛恨这里,无比地厌恶程家这一切。这腐朽的世家,这利益至上的家族,为什么还不灭亡,还不僵化?!
  她盯着深宅大院,眼泪如豆般滚滚落下。她觉得凄冷,觉得阴寒。她心中迸发出疯狂的想毁掉这一切的念头,她恨极了程家,她怨恼着太尉!如有可能,她想要结束这一切!
  程五娘死了,为什么整个程家,不也去死呢?
  然在日落西山前,程家仍是长安一座不可攀附的高山。
  早朝廷议,众大臣听政,茫然又慌乱地看到一个黄门抱着一个两三岁的还在哭闹的小公子,跽坐在了上位。太尉出列起身,镇定地宣告昨晚三更时分,先皇因病而崩。先皇逝前,已经下旨封了大公子为新皇。新元开启,年号重制,群臣自该叩拜新帝。同时新帝年幼,先皇拜太尉摄政,辅佐新皇至及冠登基时。
  朝堂上鸦雀无声。
  年幼的小公子从未见过这种阵势,一群人黑压压一片站着,皱着眉凝神。气氛太过僵硬古怪,小公子被吓哭了。小孩子的哭闹声,在朝堂上格外刺耳。众臣子仍默然不语,一时间,谁也没接受短短数年,他们这帮臣子,就从一朝臣,变成了三朝臣。
  他们年纪还没老到辞官、告老还乡的地步,他们所辅佐的皇帝,就连续换了三批了。
  三个不同的皇帝,面对的却是同一批熟悉的臣子。
  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登基之日太短,都没来得及把朝廷换成自己的人马,就又、又……
  太尉放眼看诸人:“诸卿若无疑问,那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