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贵妃冷笑道:“万岁爷但凡起先有一点儿心思,本宫都能把它给灭了,怕就怕万岁爷无心,身旁的人撺掇着呢!”
“主子的意思……皇长孙此次入住乾清宫,是李公公一手促成的?”
“那阉货最会看人下菜的,如今万岁爷眼瞧着身子不好,睿王大权在握,他还不上赶着对淑妃母子锦上添花?只是可怜了本宫的瑾儿,恐怕被人看轻了还不自知呢!”
林姑姑抿了抿唇,自然知道目前的形势对她们主仆而言太过严峻,若主子只是一般的宠妃也就罢了,即便圣人不料理后事,日后新帝登基,看在主子受宠几十年的份上,也得好好敬着主子,不然就是苛待先皇遗孀,是为不孝,免不了授人以话柄。
更何况以圣人的性子,真要到了那一日,定会把主子和殿下的一切安排好,主子至少还能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可难的就在自家主子心大,瞧上了那个位置,也是主子和殿下受宠几十年,从来没被圣人冷淡过,生出些妄想委实正常,别说主子了,就满宫上下,除了先太后那儿,谁不觉得她们主子最有可能成事?
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临到这关键时刻出了乱子,万岁爷身子不好还是其次,主要是殿下还没成亲,如今又要为太后守孝,万没有这个时候踏入朝堂的道理,眼下好处都让睿王给得了,就是其他入了朝堂的王爷也能分一杯羹,自家殿下有什么?
想到这里,林姑姑沉声道:“如今只能求上天保佑,万岁爷身子一定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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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贵妃和林姑姑这对主仆不得安宁,其实整个皇宫,真正好整以暇的,也就皇后一人了。
连淑妃都有些忐忑不安着呢,先前圣旨下来,让萧长风主持大局,淑妃就闹不懂万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下连她的心肝大孙子都入宫了,淑妃更是提心吊胆,一怕圣人病体不好,感染了自家宝贝孙子,二怕孙子年岁小不懂事,万一惹恼了圣人,太后如今不在了,可没人能求得下情。
当然这些担心还是少数,利益和风险并存,萧重乾进宫,对睿王一系而言都是好消息,所以淑妃担心归担心,高兴的时候也是不少的。
其他宫里就纯属焦心了,蒋妃也闹不懂,自家儿子是老二,平时也没少圣人夸,自己自从升上妃位,这几年一直帮着皇后管理宫务,还是先太后当年亲口发话的,如今她在宫里已经是十分体面。
圣人肯让他们母子过得这般体面滋润,自然也是对他们满意的,当然这份满意,淑妃母子和陈妃也母子也各分了一份去,可至少他们几个不分伯仲,谁也不比谁占得便宜多。
所以也一直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怎么现在圣人病倒了,要儿子出来主持大局,却只有睿王一个人的事,她和陈妃的儿子连边都摸不到?
蒋妃大受打击,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听到圣人宣萧重乾入宫,便把火都发在了安王妃身上:“都是你生不出儿子,自个儿又没本事,倘若当初那个孩子好好活到现在,如今还有萧重乾什么事?”
蒋妃说的是诚王府那个夭折了的庶长子。
诚王妃虽然没儿子确实气短,但也不是任人打骂的,闻言便立即反击道:“即便是还好好活着,未必就有这机缘,大嫂生的还是龙凤胎呢,多好的兆头,您瞧父皇对大嫂家的孩子另眼相看了吗?”
蒋妃冷笑道:“再好的兆头,又不是皇长孙,万岁爷自然瞧不上眼。”
“母妃也别怪王妃了,这次未必就是皇长孙的功劳。”诚王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打断了母亲和妻子的争锋相对。
他在朝堂待了这么多年,政治敏锐度自然也有,比蒋妃看得明白多了,此时便皱眉道:“父皇怕是动了扶老三上去的心思。”
蒋妃愣了一下,急道:“哪就到这一步了?太医不是说你父皇只是哀恸太过,伤了身子,静养一阵就好了吗,他急着定这个作甚?”
自从圣人生病以来,对于他的病情,可谓是众说纷纭,因为圣人拒绝了后妃的探视,这么长时间来,后宫除了皇后和元贵妃,还没别的后妃见过圣人的。
蒋妃对于各种说法将信将疑,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圣人现在只是养病,养好了病就能回去上朝的这个说法。
诚王冷笑道:“父皇倘若没那个意思,现下叫老三主持大局,便只是立了个象征,甭管老三本人如何,只要朝堂不乱就好了。可母妃您瞧瞧,父皇前脚让老三主持大局,后脚把萧重乾接入乾清宫,这分明就是在给老三底气啊!为什么给老三底气?还不是为了让老三早日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父皇就是在给老三铺路!”
“怎么会这样?”蒋妃有些慌了,“且不提你父皇的身子,他要选人,首先也得是他最宠爱的六皇子罢,怎么就轮到老三了?”
“老六一□□都没上过,这会儿把他推上来,明显不可能。父皇这么急,一两年都等不了,恐怕是他的身子撑不了那么长了。”
安王一面说着,一面眼神闪烁不停。
蒋妃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忙道:“使不得,你父皇现在既然有意,咱们跳出来拦他的路,不就是跟你父皇作对吗?你听母妃一句劝,真要是如你分析的这般,现在着急的人多了去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长春宫那位,她要手段有手段,要圣宠有圣宠,让她出这个头,咱们何必上赶着给你父皇找不自在?”
这已经是宫里用烂的套路了,蒋妃母子两以前没少商量过,早有了默契,只是这会儿诚王却冷笑道:“长春宫那位有个专门拖后腿的儿子,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
蒋妃一脸疑惑:“此话怎讲?”
“儿臣乾清宫院门前扫洒的宫人说,父皇今儿让人去宣旨的时候,老六就在乾清宫陪父皇用药呢。老六再不懂事,也该知道父皇宣萧重乾进宫意味着什么,倘若他不愿意,以父皇对他的宠爱,这旨意哪还宣得下去?”
连一直默默听着不说话的诚王妃,这时候都忍不住嘀咕了:“六皇子到底在想什么?”
“老六被父皇宠坏了,未必就稀罕那个位置。”诚王说到这里又冷笑了,越来越不甘心,打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当然不知道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况且就算他不坐上那个位置,以父皇宠爱他的程度,也能把他后半辈子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他做一个潇洒快活的富贵闲人,谁也管不着。
哪里需要像他们这样机关算尽!
“老六若真有意那个位置,早先父皇指婚的时候,他就应该求父皇让他早日成婚,这样才能早日进朝堂——按说父皇不爱进后宫,每日闲时都是老六陪伴左右,元贵妃的枕边风,都未必有老六几句撒娇来得有用,可他偏偏从来没提过,我瞧着皇祖母压着不让他完婚,反而还遂了他的意。”
诚王分析到这个地步,诚王妃也慌了,不甘的道:“难道就没人阻止得了?”
诚王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蒋妃见状还想劝:“甭管如何,能争的就争,不能坐以待毙,可是倘若你父皇已经有了决断,咱们也无可奈何……”
到底还是皇权至上,圣人一句话,他们甭管怎么努力都拗不过,出了认命也别无他法。
诚王只是摆了摆手,低声道:“儿臣自有分寸,母妃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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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宫里头大家伙反应如何,整个天下到底还是圣人说了算,尽管他现在大病在床,他要让萧重乾在宫里住,萧重乾就能住得舒舒服服,比谁都滋润。
简珞瑶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仍是不可避免的牵肠挂肚起来,一开始还好些,时间越长越不是滋味,做什么都感觉缺了点什么一样,便忍不住感叹了:“也不知道六六在宫里住得怎么样。”
萧长风却笑道:“你儿子在宫里比你得心应手,只管放心罢。”
简珞瑶当然知道,且不提圣人对萧重乾的喜爱,单就是皇后和淑妃,也能护萧重乾周全,更何况还有主动请缨入宫的岑姑姑。
别看太后去世了,这么多年的影响力还在呢,岑姑姑在宫里头说话的分量,未必就比哪个主子差些,她既然能主动请缨,入宫照顾萧重乾,自然就有把握将萧重乾保护得滴水不漏。
郑嬷嬷却笑道:“王妃怕是不习惯罢?小主子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王妃这么久的时候,王妃挂记也正常。”
“我才不挂记他。”简珞瑶嘴硬道,“只是这小子也忒没良心了,入了宫也没个消息,平安信不会写?恐怕是在宫里住的乐不思蜀了。”
萧长风听得忍不住发笑,心说他儿子才五岁,勉强认了几个字,会背三字经,能写自个儿的名字,已经算聪慧的了,平安信什么的,还真写不来。
不过萧长风也知道自家王妃嘴硬,笑过之后便温声道:“正巧我明儿要入宫,王妃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重乾?”
简珞瑶摇头道:“他不在府里,我都轻松一大截,没什么好惦记的。”
萧长风忍不住又笑了,点头道:“行,我让重乾给王妃多带几句话。”
简珞瑶嘴角扬了扬,到底没拒绝。
萧长风第二日下了朝,便直接进宫了。
圣人虽然拒绝了大多数人的请见,不过萧长风最近主持早朝,偶尔还是需要入宫汇报工作的,所以见他过来,宫人直接将他迎了进去,态度非常之热情。
萧长风到的时候,圣人刚用完膳,又喝了药,六皇子和萧重乾都陪在一侧,萧重乾还往圣人的碗里看了眼,捏着小鼻子一本正经的道:“都说良药苦口,古人称不欺我,皇爷爷辛苦了。”
萧长风一踏进门便听到自家儿子奶声奶气,还要故作成熟的声音,顿感好笑,心说要是自家王妃在,又该怪自己平日脸板得太严肃,把儿子都给带坏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重乾小时候明明是个小天使,见人就咧着精致的小嘴,笑容灿烂得能暖到人心里去,自从会说话后,嘴巴也甜,用王妃的话说就是自带哄人技能,宫里头大大小小,谁不爱逗弄他?
可是没想到小家伙越长越大,五官越来越精致,却偏偏转了性子,现在爱装小大人,整天板着张脸之乎者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萧长风拒绝承认是自己的锅,他端方归端方,却也不至于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
圣人倒是被萧重乾一番话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重乾也知道良药苦口,以后可要注意身子,生了病,就得像皇爷爷一样喝这苦口的药了。”
萧重乾闻言小眉毛小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忙不迭的摇头:“重乾不会生病!”
六皇子见状在一旁哈哈大笑,故意逗弄道:“生不生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