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抹了一下眼泪,“不是说我一说话就会噔的消失么?我没消失就说明我是真的啊。”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你可知这有多危险?”他忍不住出声责备我,可搂着我的手却更紧了,我生怕自己压着他的伤口,把他往外推出一点点,嗔道:“说我危险?是谁九死一生,若不是陆陵君赵乾他们同我说起,我都不敢相信,你几时如此骁勇,连命都可以不顾了?”
他微微含笑,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知道自己定能战胜此劫,既然答应要回去寻你,绝不会食言。”
我委屈的抱着他,“反正,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我也不要再装什么大义凛然,我就要你平平安安的。”
他柔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呆了会儿,“什么事儿?”
他叹道:“你心中定是受了委屈,要不然,怎么一见到我便哭成了泪人儿?”
我止住哭泣,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轻道:“驸马,我……父皇……临终前,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告诉了我,我的身世……”
不知是否错觉,我感觉到他浑身微微一僵,再抬眼时,他又神色如常,“身世?”
“嗯。”我点了点头,“他告诉我……我并非是他与母后亲生的女儿……”
我把那日父皇同我道明的慢慢的说了出来。
那些令我锥心的真相一直在我心中缭绕不散,我觉得自己就像找不到自己归巢的鸟儿,漫无目的的在浩瀚的天空中飞,直待回到了宋郎生的身边,我才能卸下所有的束缚与包袱,肆无忌惮的哭泣,毫无顾虑的告诉他我的难过和伤心。
他会在我哭的厉害的时候替我擦泪,会在我说不下去的时候拍拍我的背,仿佛是鸟儿的羽毛受了伤,虽然疼,但被轻舔着伤口,痒痒的,暖暖的,没有什么比他更令我感到安心。
说到最后,我抽泣道:“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连我的亲娘都不认我,现在,我就是一个人……”
“谁说你是一个人了?”宋郎生点了点我的鼻子,如清风般的嗓音拂过耳侧,“你是我的人。”
感到胸口有什么在剧烈的窜动,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的娘子不是公主了,以后你也当不成驸马,你怎么就和没事人似的……”
他笑了笑,“我的娘子是你就好,你是不是公主,于我而言有何分别?”
我低下头,慢慢道:“可是,父皇说,太后不会饶过我,我也不愿与他们为敌,我是……不能再回去了……”
宋郎生道:“那就不回去了。”
“啊?”
他把我固定在他的怀里,“此战大势已定,聂光气数将尽,只待趁胜追击,不日天下便可太平。”
他道:“待那时,我便携你远走高飞,再不被这些凡尘俗事所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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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一个人,与我心意相通,不必我开口,就知道我所期盼的是什么。
我怔怔的望着宋郎生,“逃跑的公主和逃跑的将军,只怕我们远走高飞之后,要顾虑的凡尘俗世就更多了。”
他笑了笑,“反正娶了你,就注定过不上什么太平日子。”
我瞟了他一眼,“谁,谁说的。你瞧,是你自己还顾忌什么天下太平,否则,我们立刻启程离开,也不会有人找得到我们。”
他怔了一怔,“你想现在就与我私奔?那也甚好。”他直起身子,披了件外袍欲要下床,“你等着,我这就收拾包袱去。”
我连忙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动弹,“我们怎么可以在这节骨眼上不声不响的走了?可不要乱了军心再被聂光乘隙而入。”
宋郎生笑意盈盈的瞧着我,悠然道:“所以到底是谁顾忌什么天下太平?”
我松开手,别过头去,“我不和你说了,肚子饿,我去吃饭。”
好消息总是接踵而至。
就在宋郎生醒来的第二日,昏迷已久的征南大将军霍川也醒了,对三军而言,两位大将的回归比朝廷来了二十万援军更令人振奋。如今叛军兵力大损,而我军兵力充沛,几位将军商定之下,意欲趁叛军还没来得及养兵蓄锐就全力出兵,趁胜追击,将余党一举拿下。
胜利仿佛就在跟前,军营处处时时都能感受到士兵们的高涨士气,喔,他们听闻连我这个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都被皇帝派来与将士们共敌叛军,每每见着我时都毕恭毕敬的朝我施礼,我倒是不知自己在军中还有这样的威信,宋郎生却淡淡地道:“这还不都拜你那好友陆陵君所赐,他时常在军中对你夸夸其谈,久而久之,那些士兵们却也是信以为真了。”
我道:“什么叫信以为真,我可是有真本事的好不好。”
说起陆陵君,自宋郎生得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我之后,就很不经意的让校场上正在练兵的陆小参将去练扎马步,练到他回来为止。一个多时辰之后,当宋郎生说要带我去泽州一家不错的面馆吃面时,我忍不住提醒他陆陵君还在校场呢,他这才想起来陆陵君的存在,再去围观时,陆兄已扎的满头大汗,他望着宋郎生咬牙切齿地道:“公报私仇……”
宋郎生悠然道:“惊扰公主凤体,罚你一个时辰的马步算是手下留情了,军令如山,你可有何不满?”
陆陵君一听,抬头瞧了我一眼,喜不自禁问道:“这么说,是不是我再扎一个时辰,便能再惊扰公主凤体一次了?”
我:“……”
宋郎生:“本来是想来叫停的,看来没这个必要了。阿棠,走吧,去吃面。”
陆陵君:“……”
见宋郎生已走远几步,我悄悄退回去,拍了拍陆陵君的肩道:“别生气,我晚上回来偷偷带酒给你,你再随便蹲一会儿好了,不用理他。”
这时宋郎生不耐烦的回过头来看我,我若无其事的追了上去,环住他的手道:“来了来了。”
他斜眼瞄我,“怎么,还对他依依不舍?”
“你这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小,他当我朋友才那么大大咧咧的,要真的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避嫌都来不及呢,而且陆兄他可是可造之材……”
宋郎生道:“正因他是可造之材,却不知收敛,在众目睽睽下还随自己的性情而为,若再不管管,他日惹出大祸,才叫为时已晚。”
我点了点头,笑道:“原来你是为他好,并不是吃醋啊……”
宋郎生平平道:“我从未吃过醋。”
我:“……”
军营的夜,没有城中百姓的多姿多彩与繁华,有的常常是星空皓月下的篝火与言谈欢笑,将士们肆无忌惮的豪饮吃肉。喔,豪饮是没有了,明日大军就要出兵攻伐叛军,大战在即,军中禁酒。不过陆陵君倒偷喝一点倒是无妨,此次征战他并未随行,宋郎生安排了十万精兵守城,让他留下坐镇。
不能上阵杀敌,这对陆陵君而言比不让他喝酒吃肉更难过,其他将士们都在篝火旁玩摔跤比剑,他一人一反常态,闷闷不乐靠在树旁对星空发呆,我揣着小酒壶坐到他身旁,悄悄递给他,“呐,我没食言罢?”
他顺手接过,开盖闻了一下,“上品呀?”
“那是,我买的,能差嘛?”
他微微一笑,将酒壶放在一边,叹了叹道:“白兄,你说,宋将军他们是不是很不看好我啊?”
“要是不看好你,何必让你守城?你也不想想看,这次是谁陪你一起留守的?”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是我啊,宋郎生让你留下来保护我,实则是相信你的能力。”
陆陵君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仿佛疑似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我道:“此次攻敌朝军占据先机,只要不出大的差池,胜,是必然的,但守城不同,泽州与潼关是大庆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守好它,才能保障我们立于不败之地,你瞧,连这也不懂亏你还打了这么久的战呢。”
陆陵君想了一想,神情立即开阔了起来,“白兄,幸好你告诉我,否则我就得恨死驸马了。”
我随口胡诌之言他也能尽信,看来宋郎生说的不错,他还需多加历练,方能挑起重任。我托着腮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了他:“陆兄,征战这么久,你可知聂然有否亲自率兵打过战?”
“似乎没有听闻……他不是前朝皇嗣嘛,尊贵之躯聂光怎会舍得让他露面?要是不小心被砍断一只手一只脚的,不就功亏一篑了嘛?”陆陵君微微偏头,“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按理说……他要树立威严才能事半功倍嘛,这样消极的作战态度,根本就没有一点造反精神不是?”
陆陵君斜睨,“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你这么关心他,你家驸马知道么?”
我踩着他的鞋尖,“谁关心他拉?我只是关心战况,关注敌情。不过,我问你的话你可不许告诉……”
背后传来一声淡淡不着力的声音,“不告诉谁?”
我拍了拍陆陵君的肩道:“今夜与陆兄畅谈人生理想,收获颇多,我还得再去消化一番,告辞了……”话毕我立刻一溜烟往前跑,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拎住领口拉入怀中,我面不改色的回过头望着宋郎生道:“驸马,你怎么在此?真巧啊。”
宋郎生微微一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