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路都堵死之后,有些路就不得不走了。
他与燕王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了。只不过最后的结果没法强求,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这种境况之下,他身后还能站着老父妻儿,何其难得!
夏景行再去寻燕王的时候,眉目之间全是坚毅之色,“若是殿下不反对,万不得已的时候,末将想行非常之法!”
燕王露出沉思的目光:“其实……咱们也可以逼对方行非常之法。”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皇子就藩之后,经过新一轮的弹劾,郑安和的官职也没保住,成为了庶人百姓。就连他的幼子郑明孝也被剔除了恩荫生的资格,离开了国子监。
郑安和素日与郑安顺颇有些怨气,只是前面有亲妹做着娘娘,又有亲外甥贵为皇子,郑安顺就算是族长,也要礼让他三分。
失了妹妹与外甥的依仗,族里产业大部分在郑安顺的手里捏着,郑安和也终于对族长恭敬了起来。
往后还要靠着郑安顺才能过活呢。
郑明孝离开了国子监,回家之后便入了郑家族学去读书,也不顾旁人出言讽刺。
他不似长兄郑明俊,享受惯了,天生纨绔,不肯向学,家中失势,立刻就领略到了田世馥的痛苦。
郑嫔深宫失宠,外间谈起郑家,都觉得是一夜没落。况且郑家偌大的家产,上面没人护着,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咬下这块肥肉。
太子眼馋郑家产业许久,只是郑家与皇后一系为敌多少年,早就结下了死仇,就算他很想拉拢郑安顺替自己卖命,也得考虑考虑他会否答应。
果然不等他向郑安顺示好,郑安顺便携家产投靠了燕王。
郑安顺也不傻,二皇子原本就与太子斗了多年,他若只是二皇子一派的官员,完全可以投靠太子,官员的派系政治主张从来都没停下来过。可他姓郑,而且这辈子都不可能抹掉这个姓氏。索性就选择了表面上与二皇子还算交好的燕王。
二皇子离开长安没多久,太子就发现,燕王开始在朝堂上咄咄逼人了。
以前燕王参与朝政,从来据理力争的时候少,沉默干活的时候多。如今齐帝病着,朝政重回政事堂诸位老大人手中。而每次需要众人决议之事,燕王便开始与太子意见不合。
太子觉得燕王在故意与自己唱反调,且每次都要争的剑拔弩张,全然不顾他作为未来天子的脸面。
最为可恨的是,大部分时候燕王还都能争赢,让好几位老大人都赞同他的意见。就算太子多了个强而有力的晋王做后援,可朝政之事却没法子只手遮天。
齐帝是卧床,但也有紧要的折子要处理。众臣即使讨论出了结果,最后拍板决定的还是他。
还有小太监在他床边念奏折,或者每日总要在寝宫接见大臣,共商国事。
况且燕王的提议到了齐帝这里,总是能顺利通过,还要时不时在朝臣们面前夸奖一番,又教导太子:“老三虽然是军旅出身,但是虑事倒是极为周全。太子理应多与老三商量,多听听他的意见!”
太子气的要命,在心里嘀咕:父皇是病糊涂了吧?!
就凭燕王在朝政之上的咄咄逼人,以及齐帝对他的欣赏,太子就有了严重的危机感。更不必说京郊大营里的夏景行频频练兵,还时时频繁的召集心腹将领议事。
夏景行自掌了京郊大营,拔除了原领军大帅徐克诚的心腹将领之后,着实提拔了不少寒门将士。这些人被徐克诚及其心腹压制多年,遇见了夏景行这位伯乐,都听命于他。
太子与晋王在京郊大营皆有耳目,只是并不是夏景行心腹,因此也只能看得出营中主帅动作,议事内容却不得而知。
为此,太子与晋王在一处密议夏景行近日所作所为,频频议事练兵就算了,竟然连攻城的冲车都开始准备了。
——这不是要密谋逼宫吧?!
再结合燕王最近在朝事上全无顾忌的态度,晋王与太子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王叔,这可如何是好?”
晋王被太子抓着袖子求救,多少年都没见过大侄子这般慌乱,他拍拍太子的手:“燕王与夏景行没有行动之前,就算是咱们往陛下面前去告状,恐怕他也不能相信。况且姓夏的可以有一万个借口否认此事,没有切实的证据,反而不能打草惊蛇。只是……他们若是准备充分,事到临头,真让他们得了手,到时候太子连哭都来不及了!”
“王叔难道没别的办法了?”
凡事最怕抽丝剥茧的分析,太子被晋王这通话讲下来,顿时心惊肉跳。这时候就能感觉出没有兵权的弱势了。
晋王有些迟疑:“太子手头无兵,就凭朝堂上那些文官,平时处理日常政务还行,真要打起来,碰上逼宫篡位,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太子泄了气一般朝后跌坐在了椅子上,“难道……就任由老三逼宫,将来骑在我头上?这些年我没少暗中朝他下手,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万一到时候他要向我下死手怎么办?他一定会对我下死手的!”
他自己容不得人,以已之心度人,旁人也自然容不下他。
晋王心中其实另有主意,可这事儿却不应该由他自己提出来,不然以太子的多疑,等他登基了将来就成了把柄。
太子自己沉默坐了半晌,忽振奋起精神,将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晋王身上:“王叔,我想来想去,唯有调你藩地的军队前来解此困局了!”
藩王无故不得离开藩地,但晋王是齐帝最宠爱的弟弟,这一条在他身上完全不成立。但藩王属兵不能随意离开驻地,前来长安,这条却是铁律,就算是晋王封地也不能破例。
“这个……似处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吧?!”晋王心中盘算着,务必要太子苦苦求他,这样将来太子登基,他这做王叔的就是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鼎力辅佐太子上位的从龙之臣。
太子此刻已经六神无主,最近燕王在朝堂上对他的打击颇打,向来奉行防守并不进攻的燕王忽然间咄咄逼人起来,这本身就令他不安,更何况夏景行手里还握着京师重兵,真要打起来毫无兵力的东宫形同虚设,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能肖想皇位。
而调晋地藩军入京,乃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在太子的再三请求之下,晋王勉强答应了下来,又观望了两日,太子一次比一次催的急,晋王这才写了密令手书,又拿了调兵信物令府里亲卫前往晋地调兵。
他还日日往宫里去请安,眼看着齐帝每日里虚弱了下去,起先还能勉力处理一些政事,到得后来就精力不济,奏折听到一半就打起了呼噜,他心中暗暗计算晋兵入京的日子。
晋王府里,世子将晋王在书房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父王,您糊涂了?!调晋军入京,这分明是造反!难道您不知道?”
他是今儿一大早才知道晋王已经派人前往晋地调兵,当时吓的一激灵,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跳的快从腔子里蹦出来了,当下就冲到了晋王书房理论。
晋王与世子向来不亲,况且父子二人为人处事全然不同,就连政治理念也不同。
世子一直奉劝晋王向华阳大长公主府学习,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有坚定的立场,这样无论哪位皇子上位,辈份在那里放着,也只有礼遇有加的份儿。
但是只要参与皇位争夺战,就是下下策,无论成也罢,败也罢,往后就难自处。只要站过一次队,往后总有无数次需要站队的时候。
“你懂什么?!本王调军入京,这是清君侧,除佞臣!”
“谁是佞臣?燕王吗?还是怀化大将军?父王,求求您收手吧,无论哪个皇子登基,您都是皇叔,犯得着跟着他们一起折腾吗?”
晋王冷哼一声:“你们两口子私下与夏景行眉来眼去,当本王不知道啊?!本王不过就是让他暂时享受一番被人捧着的感觉,总有让他尝到地狱滋味的时候。”
世子据理力争,反惹的晋王大怒,被禁足王府,派人严加看守。
常氏忧心忡忡:“父王这是一点劝也不听,真调了晋王入京,不管他做没做什么,逼宫造反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她目中忽滴下泪来:“就算不为咱们着想,也应该为孩子们着想。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世子抱头长叹:“我以往只觉得父王固执,总还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如今看来,他竟然是走火入魔了,就为了与夏景行的一点恩怨,不愿意看着他翻身得势,竟然酿成了今日之祸。他这是要亡了晋王府啊!”
夫妻两个坐困愁城,竟是半点计策也想不出。
将军府里,这一日才吃过了早饭,夏平安便要往国子监去读书了。他思念夏南天久矣,且又是孩子,并不知京中局势凶险,那日从国子监回来,才进门瞧见夏南天,几乎傻了,揉揉眼睛再细瞧,夏南天满脸慈爱的笑意站在堂上,顿时眼圈都红了,跟个小牛犊子似的直冲到了过去。
“祖父——”
小家伙撞进祖父的怀里,半大的小子倒将夏南天撞的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揽了他在怀里高兴的直乐,还打量他的身高:“乖孙儿,祖父瞧着你长高了不少。”
祖孙俩再次重逢,都极为高兴。
夏平安抱住了,得意的从他怀里脱身出来转了一圈,“我也觉得自己长高了不少!”又仰头瞧夏南天,喜悦的神色里又带了些忧伤之意:“怎么我竟瞧着祖父的头发又白了不少,祖父这是想平安想的头发都白了好多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