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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都市言情 > 芍药记事 > 芍药记事_分卷阅读_207
  “满京城都在找夏家小公子,你们倒好,蠢到将人绑走都不知道绑的是谁!”万安赌坊的掌柜姜成接到手底下报来的消息,恨不得将这帮蠢材捆起来暴揍一顿。
  他是孙皇后娘家长宁侯府上家奴,明着早八百年就已经脱籍,但暗底里却经营着孙家的许多产业,比如赌坊,娼妓馆之类见不得人的生意。
  手底下的人十分惶恐:“大掌柜,这可怎么办才好?”
  宁景世在城中常去的赌坊就那么几家,万安赌坊就是其中之一。大家都知道这位是个败家子,成百上千的银子填进来,还不知道回头。
  况且城中无人不知道这位是只肥羊,但凡他进了赌坊,让他尝点甜头之后是必然要放点血的。
  万安赌坊也没少去镇北侯府堵着门讨要赌债,这些都做的惯熟,就跟吸血的水蛭一般紧紧巴着宁景世,但凡多能榨出一滴血来,都不会放过。
  宁景世提起这招,他们无不心动,这才铤而走险,绑了夏平安。
  夏平安失踪之后,不但夏家护卫家丁开始满京城搜人,就连京兆尹衙门,以及燕王府府兵也出动开始搜人。
  这才过去了两日,整个长安城都震动了,大家都在暗中猜测是谁下的手,不过目光多半对准了东宫与晋王。
  下面人向宁景世逼债原是常态,至于采取何种手段,通常是不会报到姜成这里的。
  城中关于夏家小公子失踪之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姜成又是消息灵通之辈,原来还事不关已,作壁上观,万没料到自己竟然也牵涉其中。他不敢擅自作主,亲自去长宁侯府向孙侯请罪。
  孙侯是皇后的亲弟弟,乃是正牌国舅爷,比之蒋家根基要深厚些。只是孙侯其人平生最爱的不是争权逐利,而是风花雪月,嗜赌成性。
  他比宁景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喜欢风花雪月就挑了府里的奴才放出府去开娼妓馆,喜欢豪赌就派人去开赌坊。大老板在自家赌坊里跟赌客玩两把,自然是赢多输少——手底下养着的老千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长宁侯自己不务正业,下面两位弟弟却都在朝为官,生的两个儿子也都争气,读书入仕,步步高升,又是皇后娘家,职位不差,这一门算是太子的得力臂膀。
  姜成悄摸将事情报到长宁侯这里,原以为会被主子给狠揍一顿,哪知道孙侯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意道:“那个孩子如今在哪里?”
  “在……在郊外的一处破院子里,僻静的很,倒是还没被人发现。”
  长宁侯孙意远虽然不在朝堂站班,但他平日手底下经营的赌坊娼妓馆都是消息灵通之地,他又有种超然局外的清明,家里儿子们但有烦难之事,必要往孙意远这里讨主意,皇后还要时时召了他进宫,因此他虽然不在朝堂之上与敌对阵营亲自搏杀,对于朝中局势倒也看得分明。
  “那就暂且押着,看紧些别走漏了消息,本侯还有大用!”
  姜成也不敢追问,事儿是他惹出来的,侯爷肯承担后果,已是感恩戴德,哪里再敢多嘴。
  直待姜成退下之后,孙意远盯着夏平安写给父母的信,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晋王调兵进京原是隐秘之事,知情的也就那么几位,孙意远正是其中之一。
  他是好赌之人,此次太子与晋王的举动算是豪赌一把,成则为王败则寇,关乎到身家性命。身为后族也逃脱不了,还不如趁此机会也赌一把大的。
  夏家豪富是人尽皆知之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垂涎夏家生意,只是如今的夏景行手握重兵,又有燕王做靠山,就连夏夫人做生意也是圣人金口玉言答应的,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家日进斗金,却不能有所行动,当真是心头一桩憾事。
  孙意远自然也不例外。
  夏平安落在了别人手上就算了,可能听到追捕也会心惊肉跳,不敢再作这桩生意。但孙意远则不同,他料得晋兵到长安的日子也不远了,正好趁此乱局大捞一笔。
  真要等到太子被拱上位,拿夏家开刀,到时候这块肥肉还不知道要多少人来分,头一个就少不了东宫与晋王,能够分到孙家的也是有限,更何况落到他一个人手里的数目。
  又过得三四日,夏家人都快成了热灶上的蚂蚁,终于有个小乞丐将夏平安写给父母的信送到了将军府里。
  一家人围起来拆开信来看,果然是平安的字迹。看完上面的内容,夏景行横眉怒目,一刻也等不得了,立刻点兵往镇北侯府去了。
  怀化大将军驾临镇北侯府,这可是他打从十年前被逐出侯府的头一回踏进侯府的大门。
  侯府守门的还是旧仆,听得大门响动,探出头来一瞧,但见一列军士堵在侯府正门,当先一人大氅翻飞,龙形虎步,眉目生威面罩寒霜而来,再细一瞧顿时惊的说话都打起磕巴来了:“大大……大公子?!”
  其余小厮探头出来,往夏景行面上一扫,只觉后脖子凉嗖嗖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内生寒,立刻缩了回去。
  ——大公子瞧着倒似个煞神一般吓人!
  老家人打开了大门,一边往里迎他,一面派人往宁谦书房里去报信。
  宁谦自曲江池里被泡过一回,如今还卧病在床,不能起身,睡里梦里都想见见大孙子。
  宁景兰从庵堂里回来侍疾,等他醒来了不知道安慰了多少回,总不管用。说到底还是府里无儿孙绕膝,这才更急迫的想要将平安带回来。
  听得门上来报,久病的宁谦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外面去迎儿子。按理说儿子回府,他做父亲的端坐正堂等着拜见即可,只是如今情形不同,是他求着儿孙回府,却不是夏景行死乞白赖求着要认祖归宗,做父亲的想要示好弥补,也无可厚非。
  至于平安失踪的消息,侯府自上而下都瞒着他。
  大家既知他为着大孙子缠绵病榻,自然不敢将平安被人掳走之事再告之他,以免病势加重。
  宁景兰侍侯在侧,听得夏景行踏入侯府,只觉得心中剧跳。宁谦不知夏平安失踪之事,她却是知道的。不知何故,心中不安的厉害。
  若说长兄来侯府是为探病,她可没觉得宁谦与长兄之间还剩下多少父子之情。那不是探病却还要往侯府来一趟,必然是有其它缘故的。
  她有心要拦着宁谦,可他已经急巴巴的吩咐丫环服侍他穿衣梳头,收拾整齐去见长子,宁景兰陪侍在侧,也知道这场见面避不过,到底没有深拦。
  夏景行一脚踏进侯府,身后将士军容整肃,手握刀鞘,齐齐跟在他身后踏进了侯府大门,老仆心里嘀咕:怎么瞧这光景倒不像是大公子上门认亲,倒好似上门抄家的?!
  宁谦才从书房里迎了出来,后院里南平郡主就接到小厮报讯,大公子上门来了。
  “他是哪门子的大公子?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子,上门摆什么谱?”南平郡主心里发慌,原本就觉得府内日薄西山,丈夫儿子没半点指望,没想到斜刺里又杀出个夏景行上门来,对她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了。
  福嬷嬷忙劝她:“夫人且先不忙生气,总要弄清楚他来侯府的目的吧?况且前儿不是才听说他的儿子丢了嘛,他不四处找儿子,跑到侯府来做什么?”
  南平郡主身在后院,前儿才听说了夏景行的儿子被人掳走,不知道有多高兴。还觉得老天开了眼,终于教这小畜生尝尝苦头,也不知道是何人替她了了这桩心愿,还准备赶明儿往寺里去还愿,多添些香油钱。
  ——这才是心诚则灵呢。
  哪知道没高兴两日,夏景行就跑上门来堵心。
  她倒要瞧瞧这小畜生上门来做什么。
  前院里,宁谦与宁景行在院子里相遇,做父亲的欢天喜地迎了上去,激动莫名:“阿行,你总算是肯回家了?!怎么没带了平安回来?”心里已经在计划着要收拾院落,好让长子一家尽快住进来,想到他如今家业颇丰,恐怕还要弄个大院子,顶好是把两个院子打通,那就更宽敞了。
  夏景行冷冷一笑:“侯爷,本将军今日上门来,可不是来认亲的,而是来讨人的!”将夏平安写的信递给了宁谦:“敢问侯爷,府上世子去了哪里,本将军找他,还要麻烦他将我儿子还回家!”
  平安早知镇北侯与将军府的纠葛,却还要在信末故意写那句话,想来情况定然与他信中所写有出入,并非宁景世请他作客,而是宁景世带人将他掳走,借此要挟夏家替他还赌债。
  烂泥一般的糟污人,原本与他毫无干系了,没想到输昏了头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平安的头上,若是宁景世此刻在他眼前,夏景行定然毫不犹豫打折他两条腿,再揭开他的天灵盖瞧一瞧,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腌臜货,这才能做出这等缺德狠毒的事情。
  宁谦匆匆在纸上扫了一遍,满腔喜意顿时被这封信给浇了个透心凉,当下惊怒交加,立刻回身喝道:“世子呢?快去将那个孽子给我揪出来!”
  忽听得一把尖利的声音喝道:“你敢?!有出息的儿子回来了,就将阿宁当猪狗一般的相待,觉得他不成器了?!宁谦,你还要不要脸,有没有良心了?!”
  原来这么一会功夫,南平郡主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并没听到之前夏景行之语,只听到了宁谦最后一句话,原本的担心成了现实。
  若是手握重兵的夏景行回到侯府,这府里哪还有她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不说她与宁景世无力对抗,就算是晋王如今还不是避其锋芒?
  南平郡主每每想到这里,都不禁悲从中来,可恨命运不公,竟教夏景行一步步爬了上来,走到今日的地步。
  宁谦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你教的好儿子,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为着还赌债,将亲侄儿绑了勒索阿行,不揪出来难道等着京兆府上门来抓人?”他讽刺一笑:“又或者,你那好父王能够将此事遮掩了去?”想到此,宁谦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眼中渐显狰狞之色:“若是那孽子伤了平安,我非告到金殿上,让陛下撤了他的世子之位不可!”
  南平郡主听了这话气的险些昏过去,若非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都恨不得扑上去挠宁谦个满脸花。
  “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诬赖阿宁绑了他的儿子,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是阿宁做下的?”
  宁景兰一直跟在宁谦身侧,也看过了平安写的信,信纸后面还有宁景世添加的两句话,大意是等夏府将他的十万两赌债还了,平安自然能安全回家。
  兄长的字迹,她自然认得,况且这事儿保不齐还真是宁景世做的。
  她回家之后,见识过了宁景世为了赌博而疯狂的模样,好几次都闯进她房里去拿首饰,能偷就偷,能抢就抢,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全无一点顾忌与体面。似乎这世上再无能够让他关心的事与人,唯有赌博才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