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于此同时,在二楼画室之中。
琼纳斯侧身坐在地上,一条修长的腿随意伸展开。
在他的面前,所有的画布都已经被取下,露出下面的画像。那里面的并不是什么未完成品,而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若是池钓在这里,他必然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上面的都是他的脸。面孔并不相同,却都是曾经属于他的脸。
低矮的窗口已经被窗帘遮上,仅透出一点迷蒙的光。滔滔时空之河的河水在此处汹涌奔腾着交汇,被席卷来的甜美酸涩的记忆在此处逆转成荆刺蔷薇,被一朵朵连着刺一同摘下,强制停滞的记忆混合流出的鲜血一起凝固成不会动,也不会离开的画像。
从第一个世界的金发青年,第二个世界穿着白大褂法医,第三个世界手持长剑的冷漠仙君,一直到池钓现在身体的这张脸,最后一张脸画得最多,也最细致。
其中的大部分画像中都是四百年前的池钓,娃娃脸上还带着些稚嫩和乖巧,歪着脑袋闪着眼睛,一截漆黑的长尾缠绕在他皓白的手腕之上,好像某种恶魔的诅咒。
但是最新的一张,也就是今早池钓想要打开的那幅画像上,却是现在的他。
这是一张侧画像,池钓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去喝杯中的饮料,红润的唇微微张开,上面闪着润泽的光,舌尖若隐若现地在更深处藏着,在刻意打暗的灯光下有点勾人的暧昧。
小巧的喉结从侧边略略突出,白皙的脖颈柔韧地弯出一个弧度,和线条柔和的下巴形成一段完美的连接曲线。根根分明的手指攥住杯子,好像某种精巧的艺术品。他喝得很专注,纤长的睫毛垂下,遮挡住下面纯色的猫眼。
琼纳斯轻柔的抚摸着画像中人的白皙的脖颈,站起身将那人揽入怀中,去亲吻他红润的唇。从这个角度来看,就恰好是画像里人在主动地在和他索吻。他几乎要被这种美妙的幻想惹得发疯,尖锐的内巢牙控制不住地射出,仿佛在他对面的就是他的爱人,他吞咬啃噬着,垂落的口涎落在薄薄的画纸上,发出焦灼的声响。恨不得将画纸连着画架一起吞入腹中,他仿佛在浓郁的颜料气味里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温度,永远平和的,永远温柔的,永远温暖的。
无数张画像将他围在中间,无数个池钓温柔平和地看着他,用独属于他的眼神,无声无息,不言不语,却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用手挡住脸,他不再去看他们,任由自己疲累地躺在地上,用最强健的身体摆出了最无助的姿势。
到头来,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些记忆,还剩下点什么。
我最最亲爱的爱人呐,你能否用你轻柔甜蜜的声音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你。飘然而来的云彩是不是也必将同样地飘走,可是你却是否知道,你带走的不止你自己,还有我的心。
我将我的心给了你,借由着它我一次次地找寻到你,可是你却忘了它。
所以,请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不然的话,我会彻底疯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请不要太考据qwq
第104章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三)
琼纳斯其实并没有很多的事情让池钓去做,池钓觉得自己这个助手实在是名不副实,但是琼纳斯的心情却似乎一直很好。在午饭的时候,他主动邀请池钓参观了他的画室,说自己昨天的那幅画已经完成了。
画布被揭下,画面中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树林,深深浅浅的绿色生动得几乎要溢出画面之中,薄纱般的阳光投射而下,照得整幅画清透明亮地好似幻境。
“画得真好。”池钓之前心里的那点疑惑消失无踪,口中甚至忍不住称赞,“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将树林画得这样美妙。”
他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树林了。
琼纳斯笑了笑。“我只是从光脑投影的画面上临摹的而已,毕竟……”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池钓立刻联想到这个世界上人类早已失去了地球,并且可能永远无法回去,而自己又何曾不是这样呢?在各个世界辗转,找不到回家的归途。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同身受,伸手轻柔地拍了拍琼纳斯的背。
“不过,我并不擅长画人像,平时也见不到什么人,所以,能请你在空闲的时候当我的模特吗?我会额外付给你费用的。”
琼纳斯垂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一边借着身高用湿漉漉的眼神去看池钓。他细密而纤长的睫毛扑下,遮住总是充满忧伤色调的蓝灰色眼睛,刚刚说出口嘴唇便又轻抿住,好像在懊悔自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池钓向来受不住这样的态度,心中一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等到琼纳斯兴高采烈地宣布他们今晚出去吃晚餐庆祝,他才觉出一点后悔,哎,自己干嘛要答应呢?这样纠缠得深了,他那句离开的话又要怎么说出口呢?
在自然食物如此昂贵的时候,出去吃一顿又要消耗掉对方的不少积蓄,自己本不应该随着他的。不过看着难得有些青春活力的青年,他劝阻的话还是被咽进了肚子里。
——
这是一家并不大的餐馆,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和这个星际的世界一样显出一种冷清的萧索。
池钓进门的时候没注意,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好在被一旁的琼纳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才算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不过对面的少年却没有池钓这么好运。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浅灰的头发散乱在脑后,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猫一样地哼了一声,侧身蜷着一只腿坐着,头埋进手里。匆匆忙忙地揉了一把脸,眼睛里立刻氤出湿气来。只遮不住露出的半张脸闷得通红一片,手臂上一道红色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好像是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