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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都市言情 > 千山记 > 千山记_分卷阅读_476
  曹太后一听说要赐死,当即尖叫,“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帝生母!我是皇帝生母!”她这尖叫未叫几声便嘎然而止,被几个粗壮宫人堵了酒拖了下去。
  余者其他贵女诰命,均不由自主的面色泛白。转眼间,皇帝生母,一国太后,便由此葬送。纵曹太后是自取死路,但看谢莫如此等手段,亦是令人心惊。
  韦相沉声道,“臣请与娘娘单独回禀国事。”
  谢莫如看苏太后一眼,苏太后便带着诸贵女诰命等退出慈恩宫。见人走了,韦相方道,“娘娘令江伯爵带黑甲卫入宫,是早有准备吧。”
  谢莫如道,“我非但是早令行云有所安排,我还知道,曹氏是由何途径得到这鸳鸯千机壶,是因何要毒杀于我的?”
  “那娘娘为何不提前阻止?”
  “想杀我的人很多,真正敢动手的倒是不多。”谢莫如问韦相,“若是韦相,韦相要如何阻止?她要是说,她拿鸳鸯千机壶做收藏呢?这法子不行,以后会再生邪心。我要如何,我要一次次的防范?不,我不是这样的人。谁要向我动手,我必要她命。”
  韦相道,“接下来,娘娘要如何?”心下想着,倘太皇太后要行废立之事,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对不住先帝。
  谢莫如道,“听闻,先前韦相罢朝,不知因何缘故?”
  韦相满嘴苦涩,却是不肯说半句元宁帝的不是,他道,“是老臣的过错。”
  “你当然有过错,曹吴两家的案子,你心知肚明,劝不动皇帝,内阁一样可以驳回右侍郎那些狗屁判词,你呢?你做了什么?罢朝!哼!”谢莫如冷声道,“曹停何等无能之人,可配入禁卫军为职?曹氏愚蠢,堪配尊号?当初,你心心念念让皇帝亲政。我说过,亲政之后,皇帝的所有的是与非,就都是你的责任了,你可还记得我这话?”
  韦相以头触地,“老臣有罪。但请娘娘看在先帝与仁宗皇帝的面子上,看在此事与陛下无干的面子上,莫迁怒陛下。”
  韦相这般请求,余者内阁之人却是看看韦相,看看柳扶风,韦相深深恳求,柳扶风纹丝不同,柳扶风道,“就不知仁宗皇帝与先帝得知曹氏毒杀太皇太后之事,是何感想了?”柳扶风望向韦相不可置信望着自己的目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何况,曹氏行此大逆之事,她一后宫妇人,东西从哪儿来的?法子是如何想的?样样需要查证,只有彻底将案情查清楚,才能不冤枉了谁,也不会令有罪之人藏匿宫中。不然,倘日后太皇太后为罪人所伤,今日内阁无所作为之人,便如同帮凶。”
  柳扶风此话一出,户部尚书贺菩算是明白当年先帝临终前为何要给元宁帝指婚柳氏女了,完全是柳扶风太凶残了有没有。
  柳扶风所言在情在理,谢莫如淡淡道,“诸卿以为呢?”这是要大家都表态了。
  韦相完全是要保元宁帝,柳扶风没提元宁帝一字不是,却是要彻查曹太后下毒一事,这一彻查,尺度如何掌控,好不好的,略一牵连,便是要兴大狱。
  韦相不愧积年老臣,他立刻察觉出柳扶风此话的毒辣,不说别个,就是为了他柳家孙女,柳扶风怕也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的。韦相当即道,“此事倘流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室颜面。”
  谢莫如勾起唇角,露出个讽刺的意味来,她道,“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做甚!我就是太顾惜皇室颜面,才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我头上来!”
  韦相一听这话,便知谢太皇太后是不会善了的,他咬一咬牙,道,“不知娘娘要如何调查此事?”
  “你问我?我一妇道人家,不知朝政。”
  韦相听这话当真牙疼,还是道,“不若令三司同审。”韦相信不过柳扶风,却是信得过三司的。当初吴曹两家的案子,三司就表现出了身为三司官员的气节的。
  谢莫如此方道,“可。”
  三司的效率相当高,主要是,他们根本没有问疯了一样的曹太后,把曹太后身边近人,曹萱身边近人,元宁帝身边近人,悉数逮捕,很快就查了出来。寿康宫的宫人内侍都是悉数换过的,这事儿是元宁帝近身内侍牵的线,曹萱的主意,曹太后点的头,然后,这鸳鸯千机壶是外头曹家人私递进宫的,整个一条藤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谁。
  韦相就立等三司结果的,见竟事涉元宁帝内侍,韦相老脸惨白,握着苏不语的手道,“不语,你可是苏文忠公之子啊!”
  苏不语叹道,“韦相,三司同审,我等皆对得起自己良心。”虽然先前元宁帝那不讲理的蠢样儿还依稀能浮现在眼前,今日元宁帝曹氏一系倒台,苏不语也不会落井下石,何况,大理寺卿杜执,左都御史钟御史,皆是有名的直臣。见此二人也是一脸感慨,韦相也没了法子。
  内阁再去求见太皇太后,谢莫如看此结案文书,韦相道,“要说曹氏对娘娘怀恨在心,老臣是信的。毕竟,韦氏违礼,娘娘多有训诫。但,陛下对娘娘向来孝敬,老臣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娘娘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于国事或者多有稚嫩之处,但,老臣不信,陛下是会毒杀太皇太后之人。还请娘娘明鉴。”
  韦相的思维很清楚,随曹家去死,但元宁帝得捞出来。
  谢莫如轻声一叹,“皇帝身体不好,从此,就去冷月阁休养吧。他一向喜欢曹氏女,让曹氏女带着大皇子陪伴他吧。”
  柳扶风看向谢莫如,欲言又止。
  谢莫如道,“柳悦为国祈福,于国有功,我收她做个孙女,封县主,至于她的亲事,扶风你们倘有了好人选,与我说一声,我为她赐婚。”
  柳扶风心下一块大石方落了地,很是感激的谢过谢太皇太后。
  偏生韦相来了句,“娘娘,陛下与柳氏女,可是先帝遗诏赐婚的。”
  “先帝遗诏说元宁大婚之后方可亲政,韦相遵了吗?”
  韦相脸色一白,他没想到谢莫如此时间竟提及元宁帝提前亲政之事,韦相连忙道,“皆是因柳姑娘为国祈福,陛下大婚方才耽搁了。”
  “是啊,耽搁了大婚,就不能不亲政么?”谢莫如淡淡。
  “可当时,是娘娘您亲口允许的啊。”
  “这次,也是我亲口允准的。”
  韦相在口才上完全不是谢莫如的对手,不待韦相开口,谢莫如已是冷冷道,“先帝的话,先帝的话,如韦相这般自认为忠耿老臣,又将先帝的话放在哪里了呢?你怕我擅权,想方设法想元宁帝提前亲政。我也一直以为韦相是忠耿老臣,两代皇帝的帝师,但韦相就辅佐出他的近身内侍与毒杀我之事有关?韦相口口声声他清白,是,他亲近的女人,他的生母,他的近身内侍都事涉其间,就他清白!”谢莫如面无表情的看韦相一眼,道,“韦相再有意见,就去问问先帝的意思吧?”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现在不同意,立刻就死吧。
  韦相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谢莫如道,“韦相拟诏吧。”
  韦相这回是真的懵了,“诏?”什么诏?
  谢莫如道,“皇帝多病,朝政决于本宫和内阁。”
  韦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谢莫如一双眼睛就这般元悲无喜的盯着他,韦相的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寒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真的要篡权了么?
  不。
  他如何对得住先帝的托付,他如何对得住!
  韦相凄声道,“娘娘,先帝视娘娘为生母,先帝临终前,可是将陛下托付与您了呀。”
  韦相一幅老泪横流的模样,谢莫如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她缓声道,“先帝出生未及满月,他的生母凌氏不肯养他,我就将他抱到我的膝下养大。他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叫我母亲时的样子,我犹历历在目。我还记得,他最喜欢的一道菜是花炊鹌鹑,他最喜欢的衣裳颜色是湖蓝色。这些事,他的生母凌氏不一定知道。韦相,这江山,你以为是先帝的吗?这江山,是太\祖皇帝与世祖皇帝历经数年辛苦打下来的,太\祖皇帝是我的舅外祖父,我的外祖母为这江山呕心沥血,我的外家,同样为这江山流过鲜血。我与仁宗皇帝,为这江山,多少年殚精竭虑。就是扶风,不语,贺菩,邱山,葛澜,宋令,还有韦相你,有没有为这江山战战兢兢,耗费心血。这江山,不会永远属于谁。但,只要我在,它就是我的,也是你们的。”
  柳扶风上前行了大礼,“臣愿追随娘娘。”
  苏不语一样早就是谢莫如的铁杆,他也紧跟着上前。之后就是贺菩,邱山,这二人皆是仁宗皇帝时提拔起来的老臣了。最后,葛澜宋令看向韦相,他三人皆是先帝的老师。韦相大颗大颗的泪水自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滚下,沾湿了前襟,韦相问谢莫如,“他日于先帝地下相逢,要如何面见先帝呢?”
  谢莫如淡淡道,“无愧于心,自可相见。”
  韦相俯身一礼,“臣有负先帝重托,请乞骸骨。”
  谢莫如冷声道,“准了。”
  葛澜宋令二人都才六十出头,还能再干几年,他俩虽也对元宁帝失望,但并不想致仕,二人对视片刻,亦对谢莫如行过大礼,“臣等亦愿追随娘娘。”
  一夕之间,便是风云变幻。
  谢莫如并没有什么赐死曹太后之前再去瞧她一眼的烂好心肠,在谢莫如眼中,曹太后很久之前就是个死人了。倒是元宁帝请杜鹃带话,说是愿意放弃帝位,换得母亲性命。
  谢莫如感慨,“不知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哀求辅圣公主留胡氏一条命的。”
  杜鹃便明白谢莫如的意思了,当年,辅圣公主的确是替太宗皇帝求情了,胡氏,也保全了性命,但,这母子二人是如何回报辅圣公主的呢?
  谢莫如决不会走辅圣公主的老路的。
  曹太后死前如何的怨毒,谢莫如也不知道,谢莫如只需要知道曹太后顺利往生就够了。
  今夜,是多少人无眠的夜晚。
  穆熠在他娘的宫里好半天,脸色才恢复了血色。戚贵太妃等人早各回各宫了,她们被要求不能到处走动,故而,也不知外头的消息。这个时候,没人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外头打听消息。戚贵太妃一直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直到天色将晚,才有慈恩宫的口谕晓谕后宫:曹氏大逆不道,废太后位,赐死,贬为庶民,不可安葬妃子园。
  戚贵太妃这一口气方缓缓了呼了出去,她问近身宫人道,“陛下呢?太皇太后如何安排陛下的?”曹太后都赐死了,戚贵太妃不信谢太皇太后会留着元宁帝。元宁帝不算明君,但,他之所以会被曹家左右,很大原因就是,他是个孝子,什么都听他娘的。就因为元宁帝耳根子软,所以,也就养大了曹太后的心,她总觉着,自己儿子是皇帝,自己是皇帝生母……
  谢太皇太后会不留此把柄的。
  戚贵太妃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心腹宫人,曹太后一死,谢太皇太后必定会废了元宁帝,元宁帝一去,先帝诸子间便以她的儿子为长,太皇太后平日里对穆熠也是偏爱的。戚贵太妃不会如曹太后那般对太皇太后不敬,甚至,她不做太后都可以,但是……她不能再让儿子错过了……
  结果,那宫人微微摇头,“婢女未曾听闻陛下如何。”
  穆熠低呼,“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