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圆绿皱：《三体》有点意外吧？都那么多年前的科幻小说了，我现在才看。
叶从心一个惊喜，笑：年头不是问题！怎样，看到哪了？什么感想？
黄圆绿皱：噗……感觉你今天很高兴。在干什么？
开心？明明是一脑袋麻烦的时候，嘴角确实在上扬，奇怪。
一叶知秋：可以说是，有开心的成分吧。正在排遗~
黄圆绿皱：……
一叶知秋：继续刚才的话题吧阿黄，不然接下来该是一段有味道的对话了。
阿黄说，她只看到第一部的一半，看得很慢，有些艰难，她其实不擅长看这类书，如果仅凭个人兴趣的话是不会主动翻开的。
那么为什么还要翻开呢？阿黄没说。
尽管平时的聊天中，这位阿黄似乎有意地避免谈论自己，但叶从心如今仍知道，她没上大学，因为身有残疾而不好找工作，在一个朋友开的店里做店员。那个店里有很多书，她每天就住在店里，没事的时候就看书。她似乎很想学习，很想用知识充实自己。
不知为何，她看书看得很慢，一本二十万字的言情小说她都要看上十天半个月。某次，她问叶从心自己是不是很俗，说着想看书学习，结果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没有用的小说。叶从心说，虽说是小说，却并不是没用，只要是自己看了之后喜欢的就是书的大功一件。
阿黄当时说：果然是大学者，真会安慰人。
阿黄仍然会勉力地去看一些她并不喜欢的科幻、哲学、历史书籍，她说渐渐地，她也能看下去了，尽管速度更慢。
此时此刻，阿黄正在努力地阐释自己看《三体》的感想。
黄圆绿皱：我看到秦始皇训练百姓成为一个个逻辑单元，无数百姓组合成大到望不到边的人力CPU，用来计算一个天体运行的结果。刚好就想起了你之前将计算机发展历程的文章。
看黄圆绿皱说感想，对于叶从心来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可以感觉到她很认真地想说点什么厉害的事情，同时也能感受到她的绞尽脑汁。毕竟她其实并不真的感兴趣。
叶从心静静地等她说完所有，问：你为什么要看你并不感兴趣的东西呢？你对什么方向感兴趣？即便你现在没有上大学，但也可以参加成人自考，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晚。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了。这一次，黄圆绿皱沉默了很久，给出了正面回答。
黄圆绿皱：我感兴趣的方向……我没有能力学，就不说了。我想试着了解这些我不擅长的方面，不然觉得自己很浅薄，和你说不上话。我想，你是喜欢那种能和你精神相通的人吧。
黄圆绿皱：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想成为你喜欢的人。
黄圆绿皱：不是……我是说，我没想让你喜欢我。只是希望你能喜欢和我聊天。
叶从心将手机攥在手心里转圈，不知为何，看着她显然慌张地堆出的这些话，自己的心情有些不寻常的波动，手心也在微微地渗出手汗。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搞不清自己在波动什么。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黄圆绿皱因为等不及而在此给她发消息。
黄圆绿皱：你还在排遗么……
一叶知秋：排完了，正在想。
黄圆绿皱：想什么？
一叶知秋：你。
黄圆绿皱：……别想了。先说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吧。我看见你今天带着萌萌从五道口往东走，之后又带着萌萌回来了。
怎么连这个都看得到！叶从心在心底狂喊。她曾经在自己去程程家的路上留意过路边的店铺。按照黄圆绿皱对店家的描述，她相信那里不是个小书店就是提供书籍的咖啡厅。类似的店确实有一两个，但是透过玻璃门，她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残疾店员身影。
黄圆绿皱说，叶老师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毕竟是私事。也不知怎的，叶从心对她并没有对其他在网上认识的人的戒备。这个人像个黑洞，使人相信她可以容纳秘密或苦恼，并且就此吞下去到此为止。
叶从心将程程的事简单说了一下，黄圆绿皱说：你是喜欢上她了吧。
叶从心：我不会做已婚女人的小三。
黄圆绿皱：如果暂时抛弃这个伦理观呢？只看内心，你是喜欢上她了吧。
手机仿佛滚烫。房间里在睡梦中微微笑着的萌萌仿佛烫手山芋。
之后的几天里，叶从心连续地梦见自己和程程小时候的事情。听说梦的内容与白天的思维活动有关，如此说来，她潜意识里所思所想，有太大的比重都是围绕着程程了吧。这些梦的内容丰富而真实，且大多是她如今不愿意去回想的内容。
比如她想起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变弯的，又是如何第一次爱上程程。并不是她生下来就弯，也不是因为程程给了她生命里缺失的关爱。
那时她还小，在性格最不稳定的年华，巧合得知陈念和莫康的事情。包括那两个人不可为外人道的感情，也包括莫康对陈念的辜负。她开始去了解这个奇怪的性向，了解得越多就越恨莫康——在那个流氓罪尚存在的年代，能愿意拥有这样一份感情该是有多勇敢？她却仍然背叛。
她恨莫康，也很陈念，恨她们这段关系。恨她们有了这段关系却还要结婚生子，之后还剪不断，若非如此，自己这个无辜的孩子怎么会拥有充斥着吵架和冷漠的童年？
也因此她更加嫉妒杨程程。明明是相同的出身相同的家庭背景，凭什么她的家庭就那样融洽？至少杨叔怂，几乎不会和莫康吵架。凭什么程程就不会被放置，不会被关在门外？甚至凭什么程程没有自己聪明，却能有那么多朋友？
刚刚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孩子，饶是叶从心这样冷静的孩子，也最容易走极端。她怀着无数的愤恨想：我要报复你们。
她想把程程掰弯，让她喜欢上自己，然后被自己抛弃。她要让莫康看到这一切，既然她背叛了陈念，那就由她女儿来还这个债。她也要让程程陪她一起感受被人抛弃的滋味，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把那个生活幸福的小伙伴当做朋友。
她当时没有经验，从来拒绝社交的她对于如何让程程眼里只有自己的方法一无所知，但她非常努力，通过各种小说、电影来学习。也许是因为太过努力所以显得很笨拙，程程居然真的对她越来越好。直到那天两人一同坐在浴缸里，程程天真且信任地劝她跳级来找自己的时候，叶从心一面嫌弃着她的大条，一面惊觉，自己居然真的开始心跳加速了。
她在报仇和真心的矛盾中纠结到了高中，期间暗地里赶走了程程的不少追求者，直到到了高中，当她终于失败，看到程程和初恋男友拉了手的时候，心是真真的痛。有时候会自省，比如程程一脸羞红地问她该怎么接吻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被她扑倒吻上去？为什么自己越来越不会表达感情，连拥抱都那么羞耻？也许这些事情做多了，程程才会真的喜欢上她。
但即便心里想着要以此给程程设陷阱，却再也做不出了。她自己掉进了自己设下的陷阱。
所以从何时开始喜欢上她的，已经不可考，自己弯成这个样子，也算是自己做的孽。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被中二的仇恨蒙蔽了理智，她也许不会弯，更不会爱上程程，然后痛的次数太多了，为了自我保护而将这个人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一藏就是二十年。
每天做完相关的梦，她都很累。这算什么？持续地梦见一个已婚女人。她不相信自己又爱上了程程——那样自己也太惨了吧。
黄圆绿皱说，即便她现在还不喜欢程程，也是快了。叶从心就很哭笑不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这么撺掇我去喜欢别人？要不是你给我洗脑，我才不会梦见她。
黄圆绿皱：我喜欢你又不深，等你喜欢上别人我刚好抽身。
一叶知秋：你这是害我。
黄圆绿皱：我相信你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三观正直。其实你什么都做得出。到现在为止，你应该不止一次做过违背道德的事吧？
叶从心一惊：你什么意思？
黄圆绿皱：没什么，我觉得很多大学教授都这样，衣冠禽兽。
一叶知秋：那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