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辈子注定无法远走,太多责任扛在肩上,朝廷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明筝轻偎在他臂上,“也许将来有机会,我们一块儿沿着这条河川朝北走。”她指尖落在那条浅蓝色的河流上,“说不定祖父没有完成的这幅图,你能帮他完成……”
陆筠笑了笑,侧过头见她面带疲惫,他展臂搂住她,抬手揉了揉她嫩滑的脸蛋,“我瞧你似乎很累,快丑时了,该歇一歇。”
“嗯。”明筝点头,与他牵着手走入内室。
散去长发,解掉宽松的袍子,他俯身替她将鞋袜除去。那会儿在房中,已经沐浴过了,身上还留有好闻的花露香气。他掌心托着她雪白的足,顺着握住纤细的脚踝。明筝觉得有点痒,抬眼看见他温柔的眼睛,耐着不安没有挣脱。
他手掌上移,感受卷起的裙摆下如玉的肤质。微凉滑腻,令人爱不释手的凝脂。
明筝抿住唇,半眯着眼瞧他俯身,亲吻她微隆的小腹。
“侯爷。”她听见自己软而微弱的声音。
他挑眉望来。
“侯爷需不需要,安排……服侍的人?”
她问出来了。问得毫不真诚。问得格外刻意。
她大约猜得出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她也了解他的为人。
可她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
陆筠怔了下,大约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他凝神思索了一瞬,才明白她所说的“服侍的人”指的是什么。
“……”他望着明筝,她逃避的眼睛和微红的脸,他不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需不需要“那个人”。
他轻哧一声,俯身整个人欺上来,两臂撑在她身侧,唇角凝着幽冷,“你说呢?”
明筝别过头,逃避着他的目光,“我……侯爷总是得有、有那么个人啊,不然您……”
“明筝。”他扣住她的脸,凑近了,强迫她对自己对视,“不要太欺人太甚。”
她咬着唇,两手护在肚子上,对上他那对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她适才一直烦恼着的那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缓缓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筠哥,我想听你说……”不知怎的,这话莫名就带了几分酸涩。
“说什么?”他盯着她的唇,它在蛊惑着他,血液在沸腾,意念在叫嚣着。
“说你喜欢我……”她闭上眼,分明羞涩得很,可她真的真的,很想听他说。“只喜欢我一个……”
他笑了笑,垂头封住她的唇。
细细密密的吻,像春日浅卷而来的湖波,温柔涌动。
“我喜欢你,筝筝。”
“喜欢你很久很久了……”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变得无比自然。纵是一再倾诉显得那般啰嗦,可她想要听,他说说又怎样呢?
“是我平生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子。”
“是我这一生唯一爱慕过的女人。”
“喜欢到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微微与她拉开距离,凝眉打量着她此刻软弱多愁的模样。
翻卷的云纹里衣,包裹着白馥香软的身段。更丰腴了,像盛夏树上熟透的蜜桃。
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声。掩住漫溢的汹涌的心潮。
明筝松掉那双勾住他颈后的手,虚弱无力的仰躺在丝绸裹着的软枕上。
“我也喜欢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喃喃自语,像梦呓。
“我原想做个合格的宗妇,让所有人赞我贤淑知礼,赞我进退得宜,赞我虽是二嫁,但仍是个出色的贤妻。可现在我不想了。”
“我想做个妒妇,不想为你纳妾,不想瞧你跟别人亲亲热热。我想霸着你,让你身边只有我,只有我一个……”
陆筠捧住她的脸,俯身重重的在唇上吻了一记。
千万句话哽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就这样相守着走下去。
只要她肯眷顾,哪怕是要他这条命,他也未见得蹙一蹙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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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转瞬来到初夏, 公府上下都换上了轻软的夏衫。因太后过世不足一年,明筝夫妇还未除服,她一直淡妆寡饰, 穿着颜色浅素的衫袍。一大早,裴嬷嬷就过来了, 说是前些日子陆三夫人托人从江南送来了好几匹纱料子,老太君一匹没留, 给二房、四房捡了两匹, 其余的都送到明筝这儿来。
裴嬷嬷含笑道:“老太太说了,三位姑娘还小, 两位夫人又是孀居,用不着那许多, 给奶奶您这儿多送几匹来, 裁衣裳也好, 做帐子也罢,您年纪轻, 正是该打扮的时候,等四姑娘落了地, 用那大红颜色的也给她裁两身, 小孩子家穿红着绿, 最是喜庆可人。”
“听听, ”帘子掀开, 二夫人带着大姑娘陆骊若走了进来, “骊若, 你祖母这心偏的,心里只有孙媳妇儿跟没出世的小重孙,可没咱们娘儿几个了。”
明筝不敢托大, 忙起身迎出来,“二婶,大妹妹,你们来了?快屋里坐。”
二夫人抿嘴笑道:“这不,奉老太太之命,给咱们未出世的四姑娘送好吃的来了。”
身后两个侍婢提着一筐水灵灵的杏子桃子,二夫人道:“庄子上刚采了来的,你祖母知道你喜欢吃这些,连忙打发人要给你送来,我正巧想来瞧瞧你,就跟骊若两个争了这差事。”
二夫人跟明筝处得很好,相处久了,彼此没有那些猜疑芥蒂,二夫人在她跟前,也敢说些俏皮话。适才打趣的那几句,换在别处,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明筝也不会心里去,知道大伙儿都疼她,尤其老太君,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头一个就想到她这里。
明筝把人让到屋里,瑗华含笑上了茶。
二夫人道:“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你怀着身子,比常人更辛苦些,莫要贪凉吃些生冷的,暂忍耐些,再有几个月就好了。”
明筝点头应下,“婶娘放心,我省得的。”
骊若一直没说话,视线落在明筝的肚子上,明筝抬眼看见,招手命她近前,“今儿骊若没去学馆吗?”
骊若点点头,坐近了些,小声道:“先生病了,这几天都不去。”顿了顿,又道,“大嫂嫂,我能摸摸它吗?”
“可以呀。”明筝答应的很快,坐直身来,更靠近骊若一点。
小姑娘迟疑地伸出手,掌心贴上明筝烟灰色的绡纱裙子,稍稍抚了抚,就忙缩回了手,生怕自己用劲儿大了会伤着里头的小人儿。
“大嫂嫂,她真是个女孩子吗?”
府上都知道,大夫诊脉诊出的是女胎,加上陆筠和明筝表现出盼望女孩子的姿态,大伙儿也就都跟着四姑娘四姑娘的喊起来。
二夫人笑道:“张大夫诊脉一向挺准的,当初我怀着骊若,就是他把脉把出来的,当时她爹还不信邪,取了几个男名儿,说保不准用得上,结果,孩子一落地,果然是个丫头。”
说了会子话,二夫人推骊若先行回房练琵琶去,明筝知道这才将要进入正题,她亲给二夫人斟了杯茶,低声道:“二婶娘有话对我说?”
二夫人笑笑,那笑容有些勉强,“阿筝,有件事儿,我想请你帮忙参详参详。”
明筝挽住她胳膊,“您说就是。”
“骊若她舅舅前几日上门,说他舅母娘家有个侄儿,今年十九,想说给骊若。”
说亲一向是喜事,这般犹豫吞吐,可见是对方有些问题。果然就听二夫人续道:“原是件儿高兴事,我心道亲上加亲也是好的,那孩子我曾也见过,样貌出挑,一表人才。谁知托人打听打听了那孩子旁的事,登时心凉了半截。”
她凑近些,附在明筝耳畔小声道,“十六七就出入那些青楼楚馆,平城大小花楼里的花娘子,多半是他相好的……”
二夫人唉声叹气道:“如今我是骑虎难下,原已经流露几分意思,想着兄嫂不是外人,就没藏着掖着拿乔,可不料竟是这般,……怕是兄嫂那头,已经跟人打了包票。”
她握住明筝的手,为难地说:“原不该拿这事儿来扰你,你在孕中,不能操劳。可我又实在不敢对老太太明言,这若是对方过些日子真要遣了媒人上门,你说我是拒绝还是答允?真的是为难死我了。”
明筝叹了声,反手抚了抚二夫人的胳膊,“二婶,您先别急。”
她缓声道:“我知道,您是碍于舅老爷舅太太的情面,有些话不好说。换我在您的立场,也是一样难做。兄嫂对您有恩,总不好驳了他们的好意,可又不想骊若受委屈,您是左右为难。”
这话说到了二夫人心坎里去,“阿筝,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我。这话我谁也没说,自个儿憋了好些日子,还不敢给老太太知道……”
“二婶娘先拖一拖吧。”明筝道,“太后丧期不足周年,才过了几个月,侯爷尚未除服,家里头不适宜议亲,——也算个合适的借口。回头我跟侯爷说说,瞧能不能物色几个更可心的人选,到时候在老太太跟前过了明路,您就推说您做不得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好过伤了您跟舅太太的感情。”
二夫人闻言一喜,“阿筝,多谢你了。这事其实全怪我,初时只想着亲上加亲,没料及后头的事,……旁的事也罢了,涉及到骊若,我实在不愿委屈了她。”
明筝笑道:“二婶的心情我懂,当初我娘替我几个妹子择婿,也跟您一样,又盼着快点儿落定多些时候备嫁,又不敢马虎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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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陆筠回来,明筝就将骊若的事与他提了。
“您平时寡言少笑,大伙儿心里都怵您,二婶分明是想请您出面帮忙的,却又不敢与您直说,拐着弯来找我,要我当这传话的中人呢。”
她一路跟在他后头,瞧他解了袍子,露出肌肉紧实的背脊,舀了瓢冷水,从肩头泼下来。
“你说二婶怵我?”
他拧了巾帕,随意擦去身上的水珠,转过头来,瞥了倚在屏风架上的她一眼,“我怎么没瞧出来?”
明筝笑道:“您大抵是早就惯了。任谁在您跟前,不是说话声音小小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您是不知道,自个儿板起脸来多吓人呢。”
陆筠笑了笑,提步朝她走过来,将她圈在自己跟屏风之间,禁锢住,令她逃避不得,“我很吓人?”
他俯身捏住她下巴,“那你怕不怕我?”
明筝两手被反剪在背后,缩身避着他滚烫的呼吸,“您别……小心孩子。”
陆筠轻声哄她:“放心……”
“明儿你回二婶一声,就说我应了,叫她别担心。你若有相熟的合适人家,也替她引荐引荐,陆家闭门谢客多年,原来好些老关系都断了,二婶又是孀居,外出不便,熟识的有限……”说到这,他顿了顿,“你也不要太费神,什么时候都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明筝点点头,“我知道的。”
陆筠笑了声,抚了抚她滑嫩的脸,“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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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到四月末,天气越来越热了。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远看姹紫嫣红一片,陆家好像也终于转了运道,好事一件接着一件。
远在江南的三夫人传信来,说是也有了身孕。虽三老爷并非老太君所出,但陆家人丁兴旺,总是一件喜事。
随之而来的好消息还有骊若的婚事。在几个上佳的人选里,二夫人总算找着了最可心的未来女婿,虽还没正式定亲,已当成通好之家,相互频繁往来。那少年人骊若已见过了,在清元寺那片花海中,隔着花影说了几句话。两个年轻人彼此有意,家世又相当,只等寻个合适的时候公开婚讯。
明筝还是老样子,她的肚子越发明显了。
像倒扣着一只圆圆的鼓,陆筠每每回来,总要抚一抚,跟里头的小家伙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