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邪神奇怪地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坍塌，整座图书馆都化成轻飘飘的絮状，风一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脚下一空，颜北夕突然往下坠落，不知不觉间仿佛沉入了深水之中。她完全分不清，虚空和深水，是在哪一个瞬间发生转换的。
她蓦然睁眼，便看见一个少年仰面沉在水中。周围的水澄澈无比，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没有游鱼，也没有水草。
少年的浅金色长发散在水中，面色沉静而孤绝。似乎察觉到颜北夕的存在，他投来一束淡淡的目光：“我记得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北夕认真道：“潜水。”
“我以为你早就死了。”距离他的童年时代，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或许信徒没有那么长的生命吧。信徒也不会永远信奉某位神明，尤其是当这位神明是邪神的时候。
“你不是信徒，是神明吧。”少年淡淡地说，他可不认为，普通的信徒可以在水底下开口说话。
颜北夕没有否认：“嗯，死亡女神。”
他听见这个名字，微微顿了顿，然后翻转身体，竖直地站立。
“死亡？”少年反复斟酌这两个字。
颜北夕安静地看着他。
“我喜欢。”少年忽然浅浅一笑，扬起好看的弧度。
颜北夕只是问他：“你怎么又在这里了？”
少年微微诧异地反问：“你知道我有时会来这里？”
颜北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旋即低声道：“是我赢了，我比他更适合做神域的王，明明说好公平竞争，是我赢了，为什么还是他做了王储？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他的嗓音越来越低沉，压抑、忧伤而暴戾。
“你是不是变声期？”颜北夕认真地问。
少年有些发懵：“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颜北夕把他飘散的头发拢回来，轻声道：“看着我的眼睛，快点醒过来啦，我来带你回家。”
少年困惑地看向她的眼睛，忽然感受到一股柔和的精神魔法，轻缓地包裹住自己的识海。双手也被这个人握住，很牢很紧。
“虽然我也很想，从头到尾，经历一遍你的过去，但我们真的得回去了。”
精神领域融化了周围的海水，两人所处的空间，渐渐淡化成最纯粹的白色，又从白色渐渐染上许多颜色，染上许多真实的模样。
这里是真实，却又并不真实。
像是漂浮在无尽黑色的虚空中，像是一座狭小的孤岛牢笼。只有细长的锁链和骨钉，周围隐隐环绕着暗红色的丝线，散发出微弱的一点光亮。
颜北夕微微松了松手，却被攥得更紧了。
伽夜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颜北夕想说些什么，道歉，或者解释，或者安抚，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无边的黑暗漫延在周围，颜北夕将食指与拇指对在一起：“我给你点灯。”
就像当日在冥国宫殿底下，黑黢黢的甬道和地下暗河边，那时候的她还不会用魔法，喜欢他给自己点亮周围的环境。
微弱的光从她的指尖亮起，只映照在这一方，映照他的脸庞。
伽夜的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唇色也分外苍白，脸上有许多道伤痕和血渍，眼眶里外全是干涸的血痕，一抹薄唇已然干涩得快要裂开。
锁链和骨钉贯穿他的身体，将他封在这条巨大的石柱上。两只纤弱手腕上，冰冷的骨钉尤为扎眼。
“他们都要死。”颜北夕平静地对他说。
她伸手覆上黑色锁链，将体内的力量缓缓注入进去：“可能，会有点疼。”
“嘭”
一条条由英灵之力凝聚而成的锁链，由内而外轰然炸开，没有任何碎片，只有这股力量消散时带来的余波。伽夜失去锁链和骨钉的禁锢，脱力地倒在她身上，她缓缓地，缓缓地将人拦腰抱起。
解除英灵锁链并非易事，她这几日，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些精神能量，在这一瞬间再度尽数枯竭。
她只能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外面走去。
他身上还在流血，滴答滴答往下落，掉在黑暗的虚空中不见了踪影。
第98章
踏在一片黑暗的虚无之上, 脚下似有实地但却空无一物。一步步往前走去，眼前忽然出现一团明亮至极的光。
越往前走，便离这团光亮越近, 还能感受到一股温热而蕴藉的奇异能量。
伽夜浅浅一笑，声音很轻很微弱, 但有几分冷傲和掌控之感：“他们只知道英灵殿内拥有生力, 却不知这生力该如何使用。”
虽然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但此刻看起来依旧有些凄楚与苍白，微弱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如此。他此刻脆弱得好像随时都要破碎，但他自己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颜北夕的脚步没有停息，她继续朝着那团光的方向走去。那些是英灵殿所有英灵遗留下来的“生力”, 是光明神从那些英灵中取出来的力量，但他们……根本没有发挥出英灵生力的真正能量！
他们或许不知道，或许没有能力，能够完全地使用这些力量。以至于这些生力遗留在这里，不为人知, 失去了方向。
“给我，好不好？”伽夜向她索要。
颜北夕觉得他有些可爱, 什么都想要，禁不住无奈地笑了笑，但还是摇头道：“不可以哦。”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伽夜看向颜北夕的眸子里有光。
颜北夕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 旋即微微弯下腰, 右手微沉, 左手轻提, 要将人先放下来。
嗯？放不下来？
伽夜眼中隐隐地泛着无辜泪光，委屈道：“站不稳。”
“那好吧。”颜北夕试着用念力来画阵法，虽然她还没有尝试过, 但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面前这个巨大的光球，缓缓流转出一丝丝光缕，起初绕行在光球表面，后来光球全部变成一丝丝的光缕，骤然放射到整个空间里。
黑暗的空间被瞬间照亮，生力之光宛如丝线般纵横交错，充盈在整个巨大的空间里。
突然，所有光缕都聚集到一起。
他们面前爆发出一道亘古耀眼的强光，撕裂了整个空间。
光芒过后，一道混杂着黑色、金色与红色的裂缝，将这个空间隔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哈欠声：“我先复活了，你们快点跟上。”
声音是从裂缝里传出来的，来自另一个维度。
亡灵大帝的两只大手从裂缝里伸出来，随后扒着裂缝从里面爬出来。紧跟在后面的，是颜北夕从未见过的死亡之神埃尔维迪尔，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人便是她的亲生父亲。
两人先是愕然地看了看颜北夕，但她似乎完全没明白他们目光的含义，或者她可能觉得自己的行为没什么不妥，甚至有些茫然。
伽夜饶有兴致地，看着亡灵大帝与埃尔维迪尔，同样也没做任何表示。
“咳咳。”
“咳咳。”
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咳嗽两声，但随即便被裂缝里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大帝，埃神，拉我一下。”裂缝里钻出来一个酷似小马莉的狼首。
亡灵大帝转过身，帮忙去拉：“萨尔，平时叫你少吃点。快叫后面的人推你一下。”
魔狼萨尔在裂缝里卡住了，它在努力地挣扎，声音也十分挣扎：“不是，那个维度哪有什么吃的。一会儿还得想想，老蛇要怎么出来啊。”
好不容易把魔狼萨尔拉出来了，排在后面的耶梦加得完全没有动静。埃尔维迪尔催促道：“别浪费时间，都快点，能量不知道够不够。”
话音刚落，裂缝里被丢出来一个又一个亡灵将士，速度快得惊人。
“到底，为什么，是这种，复活，方式，啊。”某个沉闷的声音从裂缝背后传过来，每说一个词，就有一位亡灵将士从那边被丢过来。
尘世巨蟒耶梦加得，身躯奇大，首尾相连可绕地球一圈，它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从这个狭小的裂缝里挤出来？“外面的情况如何了？”亡灵大帝悠闲地席地而坐，语气也十分散漫，完全就没有一种重生复仇的暗黑感。
颜北夕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变，冷静答道：“这里是神域英灵殿，现在是两军对峙，等我们一出去就开战。有绝对的胜算。”
埃尔维迪尔毫不客气地竖起大拇指点赞：“干得漂亮。”
亡灵大帝的大拇指才刚伸出来，却被自己儿子抢了先，有些不爽。但他马上换了个目标对象，看着某人眼中发亮：“小夕啊，你手上这个邪神看起来根骨极佳，品相不错，爷爷在那个穷抠维度，可真的饿惨了，你看能不能……”
“祖父，谁给你的自信问出这个问题？”颜北夕理所当然地茫然。
亡灵大帝忍不住了：“你怎么能比我还跩！”
颜北夕理直气壮道：“因为这样说话比较爽！”
空气里传来众人欢快的笑声。
颜北夕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她好喜欢这种家庭关系和氛围。
亡灵大帝盯了颜北夕半晌，忽然道：“你之前见过虫族之神？”
颜北夕点头：“我不小心吸收了那些晶核，就是从星兽体内取出来的亮晶晶的东西。”
埃尔维迪尔闻言，立刻若有所思道：“难怪你现在长成这样，原先的身体炸了吧？我还以为你一出生就长这个样子呢。”
颜北夕：“……”确认无误是亲爹没错了。
“你们能不能别闲聊了，快点帮我想个办法啊。”尘世巨蟒在另一个维度还没过来，它都快急哭了。其他人都已经复活了，就剩它一个了。
“过来吧，这里很安全。”埃尔维迪尔认真道。
尘世巨蟒在那头已经生气了：“安全个屁，用你的脚趾头想想，我会卡在缝里的！而且头都塞不进去啊！”
“你试试啊，快点！能量不够用了！”埃尔维迪尔看不下去，从这边钻过去扯住它的脑袋，要往裂缝里塞。
“疼疼疼疼疼，不行啊！过不去！”尘世巨蟒心塞死了。
颜北夕把自己老爹拉了回来，又自己钻了半个身子过去，施展了下魔法，还十分疑惑道：“把巨蟒叔叔变小不就好了？”
biu，变小术！
“哇，你也太实诚了。”亡灵大帝和死亡之神同时看着颜北夕，流露出一副看老实人的目光。
颜北夕：“……”哇，他俩也太欺负人了，尘世巨蟒也太可怜了。
亡灵大帝伸了个懒腰：“走走走，出去干翻神域！”
“走！！干翻神域！！”亡灵将士们热血沸腾。
颜北夕：我这是拯救了些什么大反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