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故渊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池余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大事,他想了想,说:我还以为你不想上课。
隐痛隐隐从脖侧脆弱的腺体处传来,许故渊捏了捏眉心,按下心中因这产生的堪称暴烈的想法,耐着性子说:怎么会,课还是得上。
池余放下心,没听出什么不对劲,舔舔唇有点期待地说:那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他语气沾着的急切很明显,许故渊勾勾唇:下午就回。
行。
池余笑了声,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听着许故渊的声音就想不管不顾地说喜欢,甚至想耍混账,无赖地让许故渊和他在一起,不管许故渊愿不愿意。
但不可行,Omega脆弱敏感,这样不合适,虽然这些词代到许故渊身上...还挺奇怪的。
池余觉得自己蛮会心疼人,他捏着栏杆,温度高到近乎发烫的手心将那块捂得很热,将表白的话换成一日三餐的询问:今天晚上吃砂锅呗?
许故渊奇异一般平静下来,他无声地勾了勾唇。
可以。
许故渊看一眼时间,发现是课间,于是又问:这周末写作业了吗?
说到这,池余就想起许故渊整整两天没找他的事,Alpha嘴角往下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栏杆,发出刺耳的刺啦一声。
没写。池余顿了顿,求夸一样改口,就物理动了点吧。
末了,又加:没人提醒我,就忘了。
池余不知道这会自己的眼神跟眼巴巴等着主人摸头的小狗,小狗晃晃尾巴,仰着头提示主人得提高摸头的频率。
许故渊听出来小狗的意思,他敛下眼,还记着池余喜欢别人的事。
许故渊故意吊着:你和班长提提意见,让她把作业单子发群里。
池余抿抿唇,不太满意:我不看班群你不是记着呢么?
许故渊等到满意的回复,神色缓和,趁机问:你没加班里别的人?他们也记着。比如...言临?
提到这个名字,池余心虚地提高语调:我们根本不讲话。
言临是池余身边第一个知道他有喜欢的人的,那天晚上,在逐渐远去的计程车车窗内,言临一双圆眼印着点着灯的高楼,眼神透彻地让池余回想起来都下意识心慌。
他合理怀疑,言临知道那个人就是许故渊。
另一边的许故渊误以为这摸不准是直男害羞,声音很冷,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刺:你们不是还去吃饭看电影了?
池余摸摸鼻子,不敢回想那晚的事,含糊道:就搭个伙的事。
池余犹豫一会,无事自通:你这周末有空没?我听说有个地下车赛要办,去吗?
许故渊沉默一会,突然喊他名字:池余。
这是确定自己心意后,池余第一次听到许故渊喊他,他忍不住将手机挪开些许,揉了揉耳朵,应着:诶。
你不是直男。许故渊笑了声,你很有做渣男的潜质。
这几天吊着池余,故意不找他就是为了让池余生出点危机感,让他注意点,别和言临走太近。
到现在,池余危机感不知道有没有,许故渊自己却因为池余一句喜欢乱了阵脚。
现在也气着呢,但直男傻乎乎来邀请看车赛,许故渊按了下之前被破碎笔杆扎出来的伤口,妥协得轻易。
说完,他刻意忽略听筒里池余不满的嘟囔,摁下了挂断键。
你提过的那个小朋友?
一直坐他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听了全程,从满当当的病历中抬头凑热闹。
许故渊扬起一边眉,没反驳。
医生转转笔,很感兴趣的样子:你上回说,他能闻到你信息素?哪天你叫他来一起做个检查?
许故渊扫了眼自己姓名旁边那行印着性别Alpha 的字,轻嗤一声:他以为我是Omega。
医生沉思一会,兴味更浓:也不怪他,你信息素对他有这样的效果,误会也是正常的。
转眼发现许故渊表情不太对,他不确定地问:你没和他说明白?
许故渊掀起眼,浅眸里毫无波澜。
医生立马明了,半幸灾乐祸道:那他发现了可有得闹。
许故渊心烦地揉揉眉心,心说发现了也不一定闹,毕竟这个直男现在心都跑了。
说话间,病房门被突然敲响,一道娇俏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医生,我来拿我的体检报告。
*
齐城冷空气来得早,只有中午太阳悬在最顶上的时候,空气才不至于冷痛。
池余下楼太急切,忘记穿外套,他近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的楼梯,到挨近校门口时几乎是跑着的。
十七八岁的少年体温偏高,稍稍一动,额间就渗出一滴汗水,池余放缓脚步,拨了拨散乱的发梢。
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早一点见到许故渊。
池余从小超市里买了一瓶水,指尖碰到瓶身的周围凝着一层水雾,他灌了一口,平复下呼吸。
等待因为期盼而变得格外漫长,等好不容易看见一辆车停在仁礼校门口时,池余已经喝完大半瓶水,除了他觉得稍稍有些热,旁人甚至看不出他跑过。
车门打开,池余眼神凝在那块,忍不住站起。
男生今天穿的是件白衬衫,手腕上折着仁礼厚厚的冬季校服外套,微微凸起的脊背支起衬衫,整个人挺拔又帅气。
池余眼睛一亮,捏着水瓶的手下意识抬起,一句喊出来一定软乎乎的许故渊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女生时,卡在嘴边。
女生没下车,只是头探出车窗,迎着光,池余看见她面容姣好又白皙,是一般男孩子都会喜欢的漂亮长相。
是虞甜。
哪怕那天只看到一个侧脸,池余也准确地认出。
池余浑身滚烫的血液仿佛凝住,风一吹,他突然觉得冷。
池余脚尖顿了几秒,果断弯腰转身,借着仁礼门口竖着的刻了校训的石头的遮掩,回了教室。
除了校门口的垃圾桶里多出来的被捏扁的塑料水瓶,没人知道有人在这站过。
池余没回教室,他去了洗手间,拿冷水冲脸,直到下颌泛红,才停下。
刚尝到喜欢一个人的甜的池余,这会觉得他整个人泛酸。
许故渊坐座位上一会了,他心心念念着又无可奈何同桌才回来。
Alpha穿着一件薄卫衣,微长的发梢沾着水,下巴和之间都是通红地冒着冷气。
许故渊蹙起眉,拿着手帕自然而然地要去擦池余下巴上的水。
后者下巴往外一偏,冷着脸去够前座的顾洋:有纸没?
顾洋活得糙,擦什么不用衣袖就算不错了,还是一旁写题的言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印花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池余。
池余抿抿唇,顾不上那些尴尬,顺从地接过。
言临侧过身子扭头问:你中午没睡觉跑去洗脸了?
池余面色沉沉,将头往搭在桌边的胳膊上一埋:所以我现在睡了。
说完,就谁也不理。
许故渊神色淡淡收回手帕,没什么实质性的眼神在Alpha发梢和衣领之间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脖颈转一圈,收回去。
谁惹他了?言临不明所以。
顾洋也很懵地摊摊手:可能是没睡醒?
事实是,睡醒之后的池余也依旧是不好惹的表情。
顾洋明显感觉到后面两人磁场不太对劲,池余像是在明显避着许故渊走,像是回到了最初他们刚坐一块的状态。
池余先是睡了一觉,醒了之后无声地坐了会,默不作声地出了教室,到吃晚饭的点也没回来。
许故渊抬头看一眼前座埋在题堆里的言临的背影,微沉的眼神又转到池余空荡荡的座位上,磨磨牙拔腿往外走。
最后,掐着点去吃晚饭的言临在餐厅一个角落发现了额上还有汗珠的池余。
言临将餐盘放到他对面,笑眯眯道:你下午去跑步了啊?
池余还是很闷:打球。
言临点点头:哦,那想清楚了吗?
池余皱眉:想什么?
言临:想你苦恼的事啊,你之前去用冷水冲脸不也是因为这个?
池余拿着筷子的手顿住,而后沉默着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言临笑了笑:是不是关于你喜欢的那个人的事情?
池余权当自己是哑巴,没说话。
言临又说:要不,你和我说说事什么事我帮你分析分析。
见池余不为所动,他放低声音:诶,你别觉得尴尬啊,我虽然喜欢你又不是非你不可,就觉得你长得还行,不能成一对我又不强求我之前恋爱经历很丰富的,你要不要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池余烦道:你没事干就去找个别的人告白谈恋爱,别管我。
言临眼珠一转:那我去找许故渊?
池余当即推一下餐盘,发出哐当一声,池余眼神很冷,对着Omega也难得失去风度:你试试?
言临弯弯圆猫眼:哦,你喜欢的是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值得一说的是,大家都是好孩子!没有很恶毒的嗷
感谢lavitabreve 22瓶营养液!贴贴贴030
第四十九章 49.浪
池余小时候踩外公刚种下去的小药苗编花环,剪余黎画的设计稿折纸,长大后逃课不写作业这样的事,都是坦坦荡荡承认。
但此时他对着言临看着不经意的一问,心中逃避占了上风,最后化作几分红浮在耳垂上,闷闷的不说话。
言临没想到随口一说说中了:真是啊??
他想起上回折回教室时无意间窥见的那副场面,池余睡着了不记得,但言临却刻在脑子里他认识许故渊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许故渊对题目之外的东西感兴趣。
尤其那东西还是一个Alpha的唇。
言临斟酌着问:你跟他告白被拒了?
池余将唇抿出心烦的弧度:你才和我...表白完,我怎么可能扭头就和别人说这事?
言临笑两声:那你一副失恋样?
池余支起筷子将盘子里的土豆戳烂,默了会,将手边的牛奶瓶推过去,很不熟练地求人:一瓶牛奶换一个问题,干不干?
许故渊从池余身后的小超市门口出来,眼神在池余腰背上扫过一圈,浅眸就像手上的橘子汽水一样,冷又纯。
言临支着脸,冲着他一笑,垂眸答应池余。
你是要问虞甜?
池余一推餐盘,摆出倾听状。
言临神神在在:你问对人了!我们上学那会吧,虞甜就很受欢迎,但她只看得上许故渊,去秋游,她故意换位置想和许故渊牵手....
池余惊恐:牵过手?!
是啊,言临眨眨眼,纳闷,你小学秋游不是两个人手牵手一起走的?
.....
池余觉得自己疯了,深吸一口气:你他妈讲重点他们在一起过没有?
言临沉思一会,觉得有点为难,毕竟他们只是小学同学。
那会班里都是颜狗,还是低级颜狗,偏向性全看长相,别说虞甜想和许故渊牵手了,全年级的小朋友没有不想和许故渊一起牵手走路的。
但许故渊是中队长,两条杠,走在最前面举旗的,和他牵手的只有旗杆。
言临说:不太清楚,但我觉得他们也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都说不准。
池余沉默一会,突然站起,拿着餐盘离开,走前丢下很不服气的一句:那现在我他妈不是离他更近,凭什么她又是让陪着体检又是送人回学校的?
走了两步,男生又闷着头转身,把言临手边的牛奶瓶一并拿走。
言临坐在原地,支着脸,笑得像个做了恶作剧的单纯小孩。
*
回了教室,许故渊已经在位子上坐得挺直地抄上午缺课的笔记。
池余放慢步子,坐到许故渊边上的时候带着股热气。
你今天...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许故渊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池余:你先说。
池余拿纸巾抹了把额汗,用的还是早上言临给他的剩下一半的卡通印花纸,许故渊眼神又冷了几分。
池余捏着纸的指尖发紧说:你今天上午一个人去体检的?
许故渊略一皱眉,不明白池余为什么这么问,他如实回答:嗯。
池余心说屁,我都看到你们一起下车了。这有什么好瞒的?
他松开指尖,唇崩得很紧,不给许故渊问他怎么了的机会:哦,那你想问我什么?
许故渊转了下笔:不是说好中午吃砂锅的?
池余噌一声站起,印花卡通纸巾被揉成一个团,上面的小熊眼睛底下被水渍晕湿,看起来格外可怜。
池余垂下眼,许故渊才发现,更可怜的是纸巾的主人。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许故渊,唇角往下压,抿出委屈的弧度:因为我他妈的不想和你吃饭,懂了吗?
许故渊没什么感情地扯扯唇,抬眼看他:哦,那你以后就和言临一起吧。
池余气笑了:你有本事也叫....
说一半,他将话咽回去,他想说让许故渊有本事让虞甜天天来仁礼找他吃饭。
但池余觉得这样说出来酸溜溜的,不像个Alpha会说的话。
而且,万一虞甜真来了,他也得气死。
许故渊冷漠而干脆地收回眼,抬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用力的字。
这样的反应被池余理解成许故渊已经不愿意看他了,池余气闷,将椅子往旁边一拽,椅背半朝着许故渊的方向,将其挡住。
池余和许故渊头一回,彻彻底底地开始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