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尝试了下,没想到血月影波动片刻,虚空中呜一声轻响,两个人的神识落入了一个四角亭中,亭子四面覆着一层血月影魔气,如垂挂的薄纱。
聂音之睁大眼眸四处看去,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这个地方,聂音之和韩竟都曾经来过,只不过现在,周遭的景象大变样。
外面的山峦虚影都有了实景,亭周的湖也不再是血月影湖,而是水质清透的寻常湖泊,湖中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像一座秘境。
聂音之在这座秘境里看到了缩小版的危江和迁江崖,以此推测,这应该就是古法宗的那一片被融入顾绛空间的地界。
他主动将自己这片空间与外界融入,那自然便不再独立封闭,但顾绛在这里面留了这一座亭,不与外界通。
韩竟神识落入亭内,又化作了以前的模样,他感叹道:“没想到还有机会能进来,这里面竟然变成这样了。”他转向聂音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位小徒孙,“专程到这里面来谈事,该不会你们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聂音之笑着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师祖明明早就该飞升了,又是如何骗过天道这么多年的?”
“这个啊。”韩竟盘膝坐下,“是借助了法宗掌门的一道替身符箓,蒙蔽了天道,让替身代我飞升,我将自己一分为三,又封印玄魄剑,彻底将韩竟这个存在从这世间抹消掉,才拖延了这许多年。”
“替身符箓……”聂音之琢磨,“替身飞升,融入天道那一刻,不就会被立即发现吗?”
韩竟摇摇头,“天道说到底只是一种秩序规则罢了,它就如转动的齿轮,是没有意识的,我的修为到了这个世界承载的极限,世界容不下,要么飞升要么陨落,只要‘容不下的这个存在’不存在了就行,不管以何种方式。”
所以当玄魄剑出世,被分开的三个韩竟之间有了关联,合为一体,恢复成“容不下的存在”就又被雷劫追着跑了。
韩竟当然也想过散去一些修为,但是修为达到渡劫的水平,境界下跌是要命的。
“那再次封印玄魄剑不就好了?”聂音之问道。
“被察觉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就像飞升这种天机,知晓的人到达一定数量,也就不再是天机。现在随口说起飞升真相,也没有雷鸣警告了。”
聂音之垂眸沉思,剧情能够寄生在天道里一直不被发现,它的运行机制跟天道定也有相通之处,飞升或陨落是此界修士的最终点。
万魔窟上的献身是原著剧情结局,现在萧灵没了,神女血没了,万魔窟也破了,剧情想要实现这个结局,只能从源头上进行修正,把顾绛这个外来因素消除掉。
要是搞一个假的,实现它这个高潮剧情,能骗到它吗?
聂音之神识回归,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韩竟闷声不吭地缩回麒麟蛋里,没等青女来接他,玄魄剑气裹着麒麟蛋,一猛子从窗口扎走,连夜自己回了灵鸮窝里。
虽然钻进灵鸮屁股底下时免不了要被啄几下,反正那两只扁毛扁脸畜牲也不敢将这颗蹭窝的蛋推出去。
他再没有多余的命掺和到与天道对着干的事情里了。
聂音之辗转难眠,苦恼得头发都掉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封寒缨的影蛇窜出来,她才意识这家伙昨天失踪了。它盘在院墙上,“韩竟自己回去了,你们谈完了?”
“嗯。”虽然感觉没什么用,聂音之神色恹恹,心情沮丧,她想回去抱魔头了。
看到影蛇身上沾染的的青女妖气,聂音之才打起了一点精神,有些意外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你的姻缘了?”
封寒缨莫名奇妙,“什么?”
“青女。”封寒缨的亲人长辈应该都不在了,聂音之身为师娘,说不准还要喝他一口茶,关心一下徒弟的终身大事也不为过,“你抓观主,就是想卜算你和青女之间的姻缘吗?”
封寒缨摇摇尾巴点头,“是也算过她。”
“也?难不成你算了很多人?”
“不止是人。”他是广撒网,反正那观主被他抓在身边,他心血来潮就叫他算一算,连只路过的鹅也叫他算过,不给他卜算到对的人,连死都别想死,多找几个正道高阶修士给他通一通灵脉,被魔将盯着修炼,什么瓶颈,不存在的。
聂音之迷惑了,“那你跟青女……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哦。”封寒缨了然,魔气在周身扫过,清除掉身上属于青女的气息,满不在乎道,“交尾而已,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聂音之:“……”原来封寒缨不止卖了韩竟,连他自己都卖了。
【啊啊啊啊封寒缨这个臭东西!你脏了你不守男德!】
【草,你为什么就不能跟你师父学学??】
【别卜算了,不守男德的男人不配有姻缘,你搞你的事业去吧】
【说不准青女就是他的真爱呢?就do出来的爱】
【呜呜呜呜告辞,我不想穿剧当你老婆了】
【家人们怎么回事,就从之前封寒缨懂那么多,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处男了啊,你们在想什么peach】
【毕竟也当了几百年前呼后拥的魔尊,见遍了这个繁华的世界,心碎】
【我只想说,原来神识分身也可以do的啊,那兔兔嘿嘿嘿】
【啊这,这就有点变态了吧】
【聂音之也赶紧捏一个神识分身出来吧,求求了,这么不就跟哨向精神分身那个配差不多了嘛】
【玄幻世界真他吗妙啊!简直妙到家了!】
第67章
聂音之折腾了这么一圈, 一时片刻也想不出怎么实现原著结局干扰剧情,重现万魔窟不难,也可以利用替身符箓捏一个假萧灵出来, 但是神女血却没办法再伪造。
这一次她多耽搁了些时日才再次利用顾绛的心头血, 神识回到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 聂音之神识清醒地越来越快,方一睁眼, 便看到一阵刀光剑影袭来,她下意识想闪避, 转念想起这里的一切都无法伤到她,更何况那手持利剑袭来的人只是金丹修为, 便没有闪避,转眸去找顾绛,想确认他是否安好。
视线与顾绛对上那一刻,他眼角略弯,对她微微笑了下,随即错步上前, 一刀荡开了袭来的剑气。
他这一步错位, 使得良好的局势荡然无存,本来胜负明显的战斗又开始变得胶着不下。
“顾绛在做什么, 方才他明明已经避开,又退回去干什么?”
“许是气力不济?像他这种打法,消耗肯定比戚师兄大。”
“拖下去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去长隐岛的最后一个名额是我们昇阳派的了!”
聂音之被顾绛挡在身后, 神识飞快扫了周围一圈, 从围观诸人的只言片语大致了解了现下的情况。
周围人山人海, 注目的焦点都在这一座擂台上, 这座擂台四周布有结界,台面上刻有严苛的规则。
顾绛和对面的剑修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真元即将耗尽,这并不是一个点到为止的比拼,是为了一个名额以命相搏。
围观的修士身穿不同门派的服饰,那个大叫昇阳派的人与对面的穿着同样的门派校服。
但就在那人喊出不久,这场战斗就结束了,顾绛在真元耗尽前夕,一刀钉穿了对方的灵枢。一块铭牌射来,落入顾绛手中。
周围一片沸腾,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顾绛抓住铭牌收入囊中,片刻都没有停顿,飞身从擂台上跳下,迅速朝人群后跑去。
聂音之跟在他身边,在她神识范围内,有十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朝他追来,顾绛踩着灵刀,真元已经快被抽干了。
“追你的这些人都是昇阳派的吗?”聂音之要是能动手,恨不得将这些人都剁了,“输了就输了,难不成还想抢回去?”
“这是常态,人多也是一种实力。”顾绛显然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他熟稔地闪避躲藏,冲入一片密林里,从袖中掏出一块灵石屈指弹去,那灵石笃一声嵌入一株粗壮的大树树干上,传送阵的光芒被激活,在身后修士追到近前时,与一道剑气擦肩而过,撞入传送阵中。
他之前应该也精打细算过,这个简陋的小型传送阵刚好经得住他一个人,灵石里的灵气转瞬耗尽,阵法倏地一灭,一道传送符纸从树干上飘下来,烧成灰飞。
这只是短距离传送符,但另一头的目的地是他事先准备好,暂时是安全的。
传送符将他们传入了一座废弃的城池,在动荡的时期,这样的荒城很多,传送阵在城中一家宅院的密室里亮起,光芒灭了后,室内就完全昏暗下去。
顾绛一来到这里,身上的血腥气就压过了周围腐朽的霉味,他点燃烛火,从柜子上掏出一瓶补灵丹倒出几粒喂进嘴里,打坐将丹药里的灵气融入丹田,这才从经脉枯竭中缓过来。
最后又扯下衣袍,拿出许多瓶瓶罐罐的伤药囫囵倒到伤口上,就地坐下,靠到墙上,“你为何每次都在我这般狼狈的时候出现。”
“那你何时才能不这么狼狈了呢?”聂音之一直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做完了才靠到他身边,凑过去帮他轻轻吹了吹伤口,虽然她知道这个举动是多余的,“看上去就好疼啊。”
看到顾绛经脉恢复,又修到了金丹修为,不用问都知道距离她上次出现的时间节点,又过去了许多许多年。
“快了。”顾绛的肩膀微一紧绷,好似能感觉到她的呵气似的,勾唇笑了下,“不疼。”
他现在的模样已经和以后没多大差别了,只是还没有那么漫长的岁月沉淀,还是一位新鲜长成的小青年。
聂音之好想给他擦一擦脸上的血和汗,“你应该知道的,那个剑修无法伤到我,刚刚不需要保护我的。”因此还多受了几道伤。
“我做完了才想起来。”顾绛取出铭牌,“没关系,只要结果没有改变就行。”
聂音之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笨蛋,“我现在可比你厉害哦,你要优先保护你自己。”
顾绛笑了声,“好。”
“现在是怎么回事啊?这块铭牌是什么?”
顾绛手指翻转着这块小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隐”字铭文,其上流转着微光,“四宗的时代过去,现在是一个极为混乱的时期,每日都有门派崛起,也有门派覆灭,但还是有一些实力强悍的上层门派屹立不倒,这几百年间流失了太多资源功法,修士和门派之间彼此争斗不休,正魔水火不容。”
“长隐岛。”顾绛指甲磕在玉牌上,撞出一声脆响,“是一个避世之地,每百年开一次岛向外招收五十名弟子,拿着铭牌的人就可以进入长隐岛,学成学不成全看自己造化……”他顿了下,有些无奈,“还有师父脸色,有人千辛万苦登上长隐岛,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踢出去了。”
“总之,能在岛上呆足百年的,屈指可数。”
聂音之问道:“原来你是在那里修行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你师尊了?”
顾绛按了按眉心,头疼道:“你最好别见着他。”他抬眸仔仔细细地盯着聂音之看了许久,看那表情,仿佛在用她坚定自己上岛的信念。
聂音之被他逗笑了,“你师尊这么可怕吗?那你在长隐岛上呆了多少年?”
顾绛生无可恋道:“一百年。”
聂音之道:“你的师尊明明很喜欢你嘛。”他提起长隐岛的口气明显不一样,他是喜欢那里的。
顾绛吸了口气,对她张开手臂:“进来我的灵台好好安慰本座,不然,我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改变过去了。”
“在醒着的时候吗?会不会被发现干扰到过去的你?还是等他的神识睡了吧。”聂音之好奇道,“一个灵台里有两个神识,都属于自己,应该不会打架吧?平时他都是沉睡的吗?”
“醒着的哦。”顾绛伸手做了个弹她脑门的动作,“一个灵台里是无法长久地共存两个神识的,说到底我们是同一神识,只是我的神识多了一千多年的经历,从我一入灵台,神识便包容了过去的我。”
聂音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不就相当于过去的你也和你一起同经历着这一切。”她眼眸亮了亮,“也会看到我吧?”
“你不属于这个时空,我的神识离开,会将你的痕迹也一起带走。”
聂音之顿时丧气了,顾绛凑上前去,虚虚碰上她的额头,眼角还染着一点血污,眸光却柔软得如同等待主人抚摸的大型犬,“阿音,快些进来。”
聂音之隔着岁月长河,都能感觉到自己身躯里骤然加快的心跳。
“那你求我。”她稍微抬起下巴,在他唇上碰了碰,给了他一个虚无的吻。
顾绛笑了一声,很配合道:“求你。”
“好敷衍呀。”聂音之瞥了下嘴,不过还是听话地渗入他灵台里,陷入黑暗灵台的那一刹那,她就被紧紧缠住。
她能感觉到顾绛神识的疲惫,他一边需要和剧情拉锯,一边还得警醒着不能让自我意识干扰到过去的自己。
阅历和认知变化,有些时候会有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就如擂台上他下意识挡在她身前一样,要杜绝自己固有的习惯,这非常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