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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综合其他 > 遇神 > 分卷(56)
  小东西于他来说,似乎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高兴了便逗弄两下,不高兴了便随手一丢。
  完全不会顾忌对方其实只是一个孩子。
  他有时候会很沉默,不说话的时候,可以独自坐上很久很久,神情木然,透着一股小东西看不懂的森寒冷厉。
  他喜怒无常的仿佛一个疯子,一个被孤独逼疯的疯子。
  转变发生在某一天,刚过他膝盖的小东西在一次对弈之中发了脾气,因为总也赢不了,于是他绕过来,将小身子往棋盘上一扑,把几乎所有的白子都推到了地上。
  棋盘瞬间被黑子盘踞。
  那一推,无数大能折损,首任帝君惨死,三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革,很长一段时间,妖魔肆虐,无数人找到了一种新的生存方式,扬恶除善,宗教林立,宣扬人性本恶,恶念永存,唯行恶是立身之本。
  破世天居与三界时间流速不同,白衣人凝视棋盘半晌,看着得意洋洋往棋盘上继续摆黑子的小东西,缓缓道:分别之日到了。
  他无半分不舍,直接挥袖。
  楚栖被装在那小孩身体里,在天旋地转中翻了无数个跟头,一头扎进了人间的沼泽地里,好半天才把脑袋□□。
  那之后,小东西在人间历练,为自己取了名字,于百年之中杀出一条济世之路,荣登仙界,再遇白衣人的时候,一个孤高冷漠,赐下封号,一个仰头去望,白光璀璨,几乎连对方面容都看不清楚。
  匆匆打了个交道,又匆匆分了开。
  见面的时候觉得熟悉,分开之后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漾月并未特别去想对方,只是一味在仙界中如鱼得水,偶尔出门蹭点宝贝,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研究自己的绝世法宝。
  他与明澹,从是登仙之后开始的。
  因为漾月也想做帝君,两人便打了一架,明澹险胜,漾月打了个过瘾,虽然没得到帝君宝座,但也并未纠缠。
  楚栖对明澹没有什么好印象,一看到了他和漾月之间的友情交流,就觉得他烦,想直接掏出一个杯子塞住他那张讨厌的嘴。
  可惜记忆是连续的,无法跳过他。
  楚栖心里气鼓鼓,但他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漾月还是在明澹面前表现如常。
  楚栖看到他去拉漾月的手,漾月一脸不明所以,他似乎并不太明白明澹的感情。
  楚栖暗暗哼一声,心道明澹果然是骗人的,漾月才不喜欢他呢。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楚栖很快不由自主地跟着漾月来到了忘川河边,然后看到了期待很久的师父。
  楚栖心情雀跃地在心里跟他打招呼:嗨,师父。
  师父自然是听不到他的话的,楚栖耐心地等待着他与漾月交谈,心里对于他们之间是不是干干净净的关系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
  然后他发现师父说的居然都是真的,漾月并未与他聊的太深,两个人一个赠画,一个赐名,之后漾月离开,楚栖便看不到师父了。
  很多人都说神君是最后一个见到漾月的人,但楚栖很快发现不是,漾月离开忘川之后,被明澹约到了明华池畔。
  他到地方的时候,明澹已经在了,见到好友的身影,漾月很快走了上去,明澹,你婚礼结束了?怎么没有陪着公主?
  我想与你小酌一杯。
  明澹转过来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带着难以洞察的颜色,漾月没有拒绝,他一边跟着对方走入云雾萦绕的精致小亭,一边道:你婚礼的时候不许我去,我还以为你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明澹倒酒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问他:你真的在乎我么?
  我当然在乎你啊。漾月理所当然地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一个小神若无你帝君关照,那偷来的宝贝不是都得还回去呀?
  楚栖暗道,这漾月倒是对他脾气。
  因着他重来一次,漾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皆看到了。
  明澹听罢这话,表情出现了短暂的阴郁,但他很快重新笑了起来,道:今日我大婚,你便多陪我喝上几杯,来。
  还不是你不许我去婚礼现场,不然哪里还需要你专门跑来宴我。
  我说了,是公主的意思,她嫌弃你长得太好看,担心你今日抢了他的风头。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漾月也不例外,他扬了扬唇,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道:干。
  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漾月一饮而尽。
  楚栖也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漾月没有参加明澹的婚礼,并在明澹结婚之后消失匿迹了。
  这杯酒,只有漾月喝了。
  楚栖跟着眼前一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锁了起来,明澹的脸离的很近,近到楚栖可以一口咬掉他的鼻子,但漾月浑身无力,他只能想想。
  漾月,你喜欢我么?
  漾月还在状况外:喜欢
  大概是明澹与他区分过喜欢和喜欢的不同,他又接着道:是,朋友间的喜欢。
  你真的喜欢我么?
  嗯漾月头晕眼花,歪头看了看自己手脚上的锁链,不明所以: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和你谈谈心。明澹望着他,温声道:我一直不明白,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哪怕只是朋友间的喜欢,为什么能几回置我生死于不顾。
  已经把一切都看明白的楚栖清楚,明澹说的是与漾月一同对抗魔域的那些日子。
  中间有好多次明澹冲在前面护住了漾月,漾月见势不妙,就直接把明澹独自往战场一丢,扭脸跑去寻找救兵,有几次,明澹都是堪堪捡回了一条命,重伤多日。
  楚栖觉得漾月做的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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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漾月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没有丢下你, 因为你受伤了,我带着你,跑不快。
  你受伤的时候, 我从来没有抛下过你。
  我有让你丢下你, 是你不肯丢。漾月说:而且你不也都没死么?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的话,就会造成你上次救我的那种后果, 两个人都差点被杀。
  我就是不明白这一点,在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之后, 你还是可以毫不犹豫的把重伤的我丢下
  上次?漾月不舒服地动了动,无辜道:是你让我赶快跑的。
  我让你走你便走,你明知道临渊有多恨我,你还是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吗?
  我看出了你命不该绝,顶多受些皮肉之苦。漾月又晃了晃手腕, 道:明澹,你快点把我放了, 我这样很不舒服。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把我当朋友,我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像你一样无情无义, 哪怕只是朋友!!明澹的眼睛发红,盯着他的眼神里染上了刻骨的恨意: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我的痛苦,也不在乎我的灵魂被丢入炼狱!
  漾月皱起眉, 看了他片刻,道:那不然呢?如今天界战力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你被抓, 或者陨落,还有我可以勉强支撑,如果我们两个一起陨落,天界不是又要大难临头?
  你是不是很想做帝君?
  突如其来的问话明显别有用心,漾月却接的的坦然,是,我想。
  楚栖心头微微一颤。
  他觉得漾月有些傻,也许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少,让他对危险的嗅觉变得迟钝,但楚栖却在那句话冒出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这句话仿佛是压死明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在漾月面前踱步,他呼吸急促,像是一头竭力抑制怒意的野兽,他克制地道:你想做帝君你想做帝君,所以,你希望我死,哪怕我为了你,可以豁出命去,你还是希望我死。
  跟那个没关系,我说过的,我不希望你死,和如果你死了就由我来做帝君并不冲突。漾月开始不高兴:你快点放了我,这个链子弄的我好疼,明澹
  楚栖胸口一阵剧痛。
  漾月愣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只修长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跳跃的心脏被一只手轻轻地握住,漾月睫毛抖了抖,唇边鲜血溢出,他茫然仰起脸看向明澹:我
  鲜血如小泉般从口中滑落,浓稠的血色落在红衣上,看不出来。
  他眼眸含泪:明澹你,你弄得我,好疼。
  明澹跪在了他面前,他凝望着漾月,柔声道:我不会杀你的,漾月我只是看一眼。
  他近乎病态地哀求:我只是想看一眼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漾月的眼泪滚落了下来,他抽泣道:我会不会,死掉?
  不会的。明澹垂眸,缓缓将那颗心掏出来,目光落在那鲜红的跳动的东西上,温柔的神色又一次变得冷酷:漾月,你看,你的心镜上,谁都没有。
  漾月已经说不出来话,气息微弱,楚栖也跟着头晕眼花。
  谁都没有。明澹接着说:我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好不好?
  不要漾月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地哀求:疼,疼。
  爱一个人,总会疼的。
  刀尖划过血淋淋的心境,漾月惨叫了起来。
  楚栖头皮发麻,疼的浑身蜷缩,却因为被锁链困着,无法挣脱。
  他快疼疯了。
  直到他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从漾月的身体里挤出去,一瞬间成为了旁观者。
  梦外,魔主瞥了一眼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的神君。
  替受。
  司道挑人的眼光,倒是真不错。
  失去了□□的桎梏,楚栖更方便观察一切,他怀疑一定是师父使了什么法术,帮助他脱离了漾月的身体。
  师父果然是天底下最疼他的人。
  漾月疼晕了过去。
  明澹果然没有让他死掉,他缝合了伤口,帮漾月把心脏重新放了回去。
  楚栖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其他的触感还是跟着漾月的,漾月一晕,他眼前也黑了。
  朦朦胧胧听到明澹的话:在你心里刻上我的名字,我来教你,怎么爱人。
  他教了很久,但漾月始终学不会,并且还在他言传身教,稍微给错答案便要受罚的情况下,学会了撒谎与欺骗,隐瞒与反杀。
  明澹的教学暂时宣告失败。
  他放手,将漾月丢到了人间。
  漾月的转世走马观花一般从楚栖面前闪过,一开始的几世,漾月的确如神君所说的那样,顺风顺水,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他干净通透,坦率直白,善解人意。
  他始终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身份做什么样的选择。为人子便尽孝,为人皇便明德,为人友便义气。
  或许是因为不再是神明,他学会了落泪,学会了遗憾,学会了惋惜,学会了两难,学会了至善至仁,至真至纯。
  可他始终没有学会,去爱明澹在世间的化身,不光不爱,或许是出于本能,哪怕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是会排斥明澹,背着明澹跟别人说他觉得对方虚伪。
  第九世的时候,明澹亲手捏碎了他的脖子。
  既然怎么样都学不会,那就不要学了。
  他对漾月失望透顶。
  哪怕在人间,漾月给了所有人想要的真心,可还是不愿意给他想要的真心。
  第十世开始,司命插手了漾月的身世,明澹借着漾月本体的掩饰,瞒过天道,在漾月身边安插了无数的恶魂当棋子,让他从小便受尽欺凌。
  天道心晶道灵与本体相辅相生,若要彻底将其炼化,便要用人间恶火焚之。
  人间恶火,除了当初烧楚栖的那把火之外,还有一种便是人世百苦与劫难。把一个干净的灵魂丢入人间苦海之中,让他在恶劣的环境中成长,让他在无数的谎言与算计之中苟活,让他在成百上千次的背叛与欺辱中挣扎求生,逐渐逐渐,便会被恶毒浸透。
  直到百世恶火焚烧之后,已经成为纯恶之体的道灵便会从本体上剥落,魂飞湮灭,永远消失。
  漾月消失了,楚栖诞生了。但被明澹安排在他身边的恶魂没有消失,在经历了近万年对他的欺压迫害,在楚栖出世之后,他们便本能地凑了上来,条件反射地煽动造谣,威胁恐吓,将他一次又一次地逼入绝路,不死不休。
  楚栖是神君万年积累的功德,结合漾月最后消失时遗留的残念所化。
  他是漾月,又不是漾月。
  他保留了天道心晶的纯粹与透彻,却也保留了那百世恶火焚烧而传承下来的怨气与恶毒。
  所以在神君要杀他的时候,他眼中的怨气有若实质。
  所以无妄说他不像十七岁的孩子,因为偏执残暴早已在上百世的、无数次的迫害之中,植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所以他无情无义,难以养熟。
  因为在上万年的时间里,都无人真心待他,所以他明明还是人,却恢复了天道心晶的本性,不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在上百世里,他都被明澹安排的命运控制着,无力挣扎,无从反抗。于是这一世的楚栖狠毒,极端,享受杀戮。
  楚栖豁然睁开了眼睛,所有的景象都历历在目,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漾月,可亲眼看到那一幕幕,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仿佛要窒息。
  他看到漾月每一世都在祈祷,希望下一世过的好一些,但他就算是死亡,都逃不掉那样可怕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