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子见他这样，一时间差点要哭出来。
“可是皇上，师傅他真的死了啊，您忘了吗？师傅他老人家的尸首还是奴才收的，他……”
话还没说完，殿外人影飘动，紧接着便有一人走了进来，正是杜志康。
见老皇帝一脸急色地抓着小泉子的胳膊，而小泉子则满目痛色，俨然是有事发生。
“皇上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没有，如今天下太平，朕哪儿来的什么烦心事。”
老皇帝缓缓启唇，随后不动声色的放开小泉子。
小泉子如释重负般跑下去向杜志康行礼。
“奴才见过杜将军。”
杜志康摆摆手，眼神示意他先退下。
小泉子却不做反应，扭头询问老皇帝的意思，直到老皇帝点头，他才不慌不忙地出去。
杜志康见这小太监直到现在还没认清时局，心里颇有些不屑。
皇帝老了，还能在这位子上坐几天，一点时务都不懂，难怪进宫多年还只是一个小太监。
他眯眼冷笑一声，随后抬头看向老皇帝，开门见山道—
“我今日来此，是想同皇上商议遗诏之事。”
老皇帝闻言，当即怒了。
“杜志康！你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有死，你竟敢当着朕的面说遗诏，信不信朕现在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杜志康敛容笑道：“我当然相信皇上会这么做，毕竟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想杀了我，只可惜我福大命大，没能如皇上所愿，如今你再想动手，绝无可能！”
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往下道—
“裴寂走了，戍京大将军的位子也成了我的，只要我一声令下，城外的驻军随时都能冲进来，至于皇上，你看看你手里又有什么呢？”
老皇帝怒不可遏道：“即使朕什么都没有，如今也轮不到你爬到朕头上耀武扬威！杜志康，别忘了你有今天都是谁给你的！”
“我有今日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别以为我会忘了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当年拥立过你的人一个个全死了，可我不一样，我没他们那么蠢，我如今就是要告诉他们，一时沉浮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仰天大笑！”
杜志康已经无所畏惧了，如今的老皇帝在他眼里不过是暮光残烛罢了，除了传国玉玺，如今他想要的一切可全都在他手里了！
“我真想不明白，凡是你瞧得上的儿子都死了，如今只剩下翊儿堪当大任，你不把皇位传给他，还苟延残喘的坐在这上面干什么，难不成真想等裴寂卷土重来，到时候让他逼着你大告天下你在二十年前究竟造了什么孽？”
老皇帝听见这话，一时气得浑身发抖。
“朕跟你说过多少遍，裴寂与先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杜志康眯眼冷笑。
“有没有关系，你我心知肚明，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你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先太子存留的痕迹，你怕他的冤魂来找你索命，可是怎么办呢，事实就是事实，皇上，这世上想要你死的人，真的太多了。”
老皇帝被他这话气得几欲吐血，拿起桌子上的奏折朝他砸去。
“滚，你给朕滚出去，从今往后，朕不想再见到你，滚！”
小泉子就在门口站着，杜志康一番话听得他胆战心惊，这会儿见皇上都快气疯了，哪还顾得上别的，赶忙进来请杜志康出去。
杜志康也不跟这老顽固一般计较，将死之人，还能在世上猖狂几时。
他看着老皇帝敛容冷哼一声，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出了殿外，却向小泉子打听起方才的事来。
“本官进来之前，殿内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吵吵闹闹的？”
小泉子闻言一震，忙闷头回道：“没什么，杜将军怕是听错了，自从定安王离开上京后，皇上心情好的不得了，怎会吵闹呢。”
“怎么，你在质疑本官的耳朵？”
杜志康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小太监在对自己撒谎，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泉公公，你觉得以本官如今的身份，想在这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人，会是一件多难的事？”
小泉子醒过神来，慌忙跪下。
“杜将军饶命！奴才、奴才不敢欺瞒将军什么，只是皇上近些日子的精力大不如从前，整个人似恍惚了一样，方才还说他见到了奴才的师傅，只是师傅早已死去多时，就连后事都是奴才亲自料理的，试问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呢？
只是奴才又不敢当面质疑皇上，更怕此事传出去后，外人会因此议论纷纷，所以只好替皇上瞒着，望杜将军恕罪，奴才对皇上忠心一片，绝无什么坏心啊！”
杜志康凝神听着，暗忖片刻后示意他起来。
“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你想得未免太多了，行了，本官自会对外隐瞒这件事，你也不必送了，回去伺候皇上吧。”
小泉子如临大赦，再三谢过他后便落荒而逃。
杜志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旋即出宫去了。
待小泉子回到养心殿时，便见师傅正站在床前伺候。
皇上在杜志康转身的那一刻就闭上眼昏过去了，曹德玉躲在暗中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确定杜志康彻底离开了，才敢现身将老皇帝扶到床上。
小泉子站在床前看着老皇帝惨白的脸色，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是想起杜志康方才说过的那些事，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师傅，杜将军刚刚说，定安王他、他是先太子遗孤……您信吗？”
曹德玉回头反问道：“那你信吗？”
小泉子闷声点头。
“徒儿不愿意信，可是杜将军一回京就迫不及待的对定安王下手，容不得徒儿不信，如果事实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定安王这些年实在是太可怜了，便是传至天下人耳中，天下人一定也会站在他那边的。”
曹德玉抿唇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先太子在天有灵，也能得以安息了。”
小泉子叹了一声，视线又落回老皇帝身上。
“可皇上这副样子，一样可怜。”
曹德玉对这话倒颇为认同，天下谁人不可怜，无论皇上以前做过什么，如今落入这般境地，哪里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皇上可怜就真的不做了啊，不然就对不起那些含冤死去的人了。
“小泉子，今日听到了这些话，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泉子郑重点头，“师傅放心，定安王既是您的恩人，也是徒儿的恩人，徒儿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曹德玉拂袖摆手，“既然知道了，那便去吧。”
是时候有只手来搅动这城内的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