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军官看懂了他的意思，稍一欠身，向身后的手下比了个手势，然后便要大步走进院子。
然而站在院门正中央的房东太太还是半步不让。
“教授，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军官无奈。
房东太太说话时丹田之气十足：“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我有权阻止你们进去。”
“我们并不会对房屋本身造成任何破坏，只是进行一些数据传输工作。”
越歌连忙来到房东身边，他十分感谢房东太太对他的维护，但他不能让这位著名学者为了自己跟公务人员呛声。
“教授，让他们进去吧。”越歌轻声劝道，“谢谢您，不必为了我惹麻烦，您已经很照顾我了。”
教授看了自己的房客一眼，目光锐利，什么话都没说。
她转过头又继续向为首的军官开口：“请您了解一件事，越歌是一位独立科研工作者，他的大多数科研项目完全没有使用政府的资助或基金，所得到的研究成果也只属于他一个人。你们现在要以荒唐的理由拿走他的所有数据，包括实验数据，无异于在抢夺一个科研人员的心血，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他不光是一位科研工作者，现在还是一位企业家，”林松走上来补充道，“你们要拿走的数据中还有商业机密，希望黑塔……联盟国防安全执行委员会能妥善保管这些资料，不要泄露给商业竞争对手。”
“数据资料的安全性，请各位放心，黑塔的技术实力向来是有目共睹的。”军官回应。
林松不禁哂笑：“你要知道，你所说的黑塔的技术实力，其中就有越歌先生的贡献。而且，刚才好像听你说爱丽莎‘窃取’了国防机密，那么你的意思是相比黑塔的技术实力，爱丽莎的实力更胜一筹咯，她可只是个人工智能管家而已啊。”
“行了，你少说几句。”越歌给林松使了个眼色，林松耸耸肩，不再多言。
越歌又让桑特放下了一直架在肩膀上的小型激光器，然后给这一小队军官打开了院门。
小队中有几人是专门的技术军官，他们得到进门的命令之后，就径直去传导数据了。为首的那位军官并未进入房子内部，他踱步来到冷着脸的房东太太身边，开口搭话。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该多说，”军官道，“但是，我曾经旁听过您的课程，出于我对您的敬意，我还是想跟您谈谈我的想法，希望您能把这些话当做是我个人的观点，不代表黑塔的立场。”
房东太太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您说越先生是独立科学家，我同意，但是如果您认为他的科研活动完全不依靠星际联盟，恕我不能苟同。”军官说，“这里的房子是您租给他的，据我所知，这些年房租一直没有上涨，比市面价格低了不少。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前辈对后背的提携和帮助，但是追根溯源，这栋房子是由联盟政府分配到您的名下，成为您的个人私产，本来就是联盟对科研人员的优待。越歌先生间接地也享受到了这种优待。良好的居住和实验环境对一个科研人员的意义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房东太太没好气地说：“他向政府纳税，个人所得和企业所得都要纳税，联盟收了公民的税款，就有义务为公民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
军官微笑：“请您看看第三星球这优良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良好的社会治安，我没去过太多地方，但是我觉得第三星球是我所到过的地方里最安宁美好的了。您觉得第三星球是为联盟缴税更多还是花费联盟的税款更多？不说别的，联盟每年分配给霍姆学院的科研经费都是个天文数字。”
“联盟每年给黑塔的军费也是个天文数字。”教授反唇相讥。
“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我们正在讨论的不是黑塔的军费问题。教授，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个人，他所做出的成就都不止要归功于个人，在这个时代，所有的科研成果、技术创新、商业进步，都属于这个时代，属于整个星际联盟。”
这时，执行数据传输任务的军官从房中出来了，确认数据已经传输完毕，并且已经对爱丽莎采取了全方位的监控措施之后，军官带着他的属下们与越歌告辞，离开了越歌的家。
越歌和林松一起，将房东太太、社区委员会的女士以及憨厚的治安警察一一送走，又对围观的街坊邻居表达了歉意。
做完这一切，越歌关上院子的门，拉着林松和桑特回到屋子里。
爱丽莎已经切断了她跟桑特的数据通路，现在她不能再替笨手笨脚的桑特协调肢体动作，看着弟弟在进门时差点摔倒却无能为力。
“越先生，我早就说过让您做一台备用设备，您却一直嫌麻烦没有听我的意见，看，现在麻烦了吧。”明明落入麻烦的是爱丽莎，她却仿佛是现在最轻松的一个，说话的语气仍然是平素的娇纵调子。
沉默了一瞬，越歌低着头，说：“对不起，没能保护你。”
“嗨呀，真是不知道您在自责什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倒是觉得您该关心关心桑特呢，没了我管着他，他连路都走不稳当。”
“没……没有，”桑特看看坐在沙发上沮丧的越歌，和正在安抚越歌的林松，拿不准在这个时候自己该不该还像以前一样和姐姐拌嘴，“林松爸爸替我设计了备用程序，已经启动了，我脑子里也是有芯片的，我能管好自己……只是，现在还不熟练，一两天就会好的。”
爱丽莎笑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林松阻止了她：“爱丽莎，我们现在的对话，他们都能监测到，对吗？”
“是的，林先生。但我们说什么不该说的了吗，没有吧，我们从来不说那些不该说的话。”
“道理没错，但我不想连晚餐的食谱都告诉黑塔里的军官，那地方的食堂我清楚，口味实在不敢恭维，我怕军官先生们看到我为越歌烤了十二种点心，会无心再为国防事业抛头颅洒热血，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必须找个会做饭的男朋友。”
对于林松的小玩笑，只有爱丽莎配合地笑了几声。
越歌抬起头，看了看桑特，然后对林松说：“你带着桑特，另外找地方住几天，我在这里陪爱丽莎。”
“越歌先生，您不用陪着我，”爱丽莎连忙道，“何必生活在那些人的监控之下呢，您也出去住几天吧，相信我，等他们的调查结束，我们马上就会恢复以前的生活。我保证，我是个很乖的人工智能，清清白白，什么违法的事情都没做过。”
越歌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别跟我争，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公民，没有任何事情忌讳被军方监控。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们不让你被关闭，我真想让你休息几天，最近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您真是见外，”爱丽莎语气轻快，“那您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估计您最近也不会做实验，正好放空几天歇歇脑子。晚安，各位。”
越歌看了林松一眼，林松立刻心领神会，他来到桑特面前，蹲下身对这位小男子汉说：“跟我回公司住几天，正好帮我整理一下资料室，可以吗？”
桑特怯怯地看看越歌：“如果越歌爸爸让我去，我很乐意帮林松爸爸干活。”
“去吧，干活的时候慢一点，别伤了自己。”越歌说。
林松比了个OK的手势，立刻带桑特出了门。
不一会儿，传来飞船引擎轰隆隆的声音，越歌从窗口看出去，林松的豪华飞船闪着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远方。
第44章 桑特
林松总裁办公室的资料室每天都有秘书打扫，干净整洁，唯一需要收拾的东西大概是桌上那套散乱的拼图。
拼图是新买的，一千片的拼图套装，完整图案是大学通识课公式集锦——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各种字体写就的各学科公式长长短短，纵横交错，组合在一幅图中，让人见之心死。
除了越歌和林松，可能没有人会买这种东西当做娱乐。
桑特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用他的金属小短手笨拙地拨弄着那些恼人的硬纸片。他聚精会神，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已经拼出了完整图案的小小一角。但想要完成整幅图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静音时钟，甩了甩胳膊，埋头继续。
虽然被林松夸赞为“小男子汉”，但桑特知道，自己不是一台能力很强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