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郇旷,做不到忍人之不能忍就为了保住太子之位,却在一朝顿悟后凤凰涅槃。也不是郇昶,审时度势,选在最适合他的那条道路。更不是郇旪愿意为了获得那些虚妄的感情,收敛起了自己的锋芒。怪只怪最不该做皇帝的郇昰毁了他的布局,也只可惜今生他与哥哥没有可能光明磊落的一同出现在人前。
郇昧,有哪个父母会给孩子这样一个名字。既然他们敢给,他也就敢做一个‘此皆不忠不孝,昧心害物者。’
哪怕此生昧尽天下,也不曾后悔!
十日后,广西南安郡王府被攻破。
115第一百十五章
夏桂在攻占南洋上的一个大岛之后,就给了东印度公司背后的英吉利一个下马威,将孟加拉湾上的三艘大船都给击沉了。这三艘船上的物资正是英吉利与缅甸暗通曲款后,英吉利对缅甸的粮草与武器交易物品。
夏桂可不会给一边想要与大庆做生意,一边又想要做着军火商的英吉利任何好脸色,她毫不犹豫地抢了这三艘船的东西,一点情面也不留地把这三艘船给轰沉了。她丝毫不怕英吉利知道这事情就是大庆做的。难不成知道了英吉利有脸暗中勾结与大庆正在开战的国家,并还敢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后,大庆还要以礼相待。
转手间,夏桂就把抢来的粮草直接供应给了自己人,而那些火器们,就让缅甸叛军尝尝他们本来想要购买的火器,威力到底如何。双线作战说的不只是海陆两条线,更是缅甸与广西两头。在强大的火力猛攻之下,原来就没有抱着必死决心的叛军联军败得十分快,就在夏桂登陆广西南岸后的第十天,在南北的夹击之下,南安城很快就被攻破。而早一步逃走的南安郡王一家,在他们潜逃的路上,被早就包围在整个广西周围的伏兵给逮了一个正着。
夏桂收到了郇昰的密旨,希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将那个忠顺活着带回京城。
当夏桂进入南安王府的时候,看到坐在庭院里面喝茶的郇昧,这人与京城中的那位真的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夏桂也有些分不清楚,她曾经见过的到底是谁。
“夏大人还真是兵贵神速。才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就把大庆南边的这场叛乱给平定了。看来此番回京一定是加爵有望了。郇某在这里先与夏大人说一声恭喜了。”今时今日,郇昧对着夏桂就像是对着一个老朋友一样,似乎一点也没有能会被抓回京城的焦虑。
“夏某的事情不劳郇公子费心了,事已至此,还请郇公子快点动身吧。”夏桂没有与郇昧聊天的心思,眼前的这位虽然看上去笑的温和,可是眼中压抑着的阴沉,浓郁得早就不可能散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郇昧就不可能放弃他要报复的念头。夏桂隐隐担心,这人会不会有什么最后的疯狂。
郇昧只是站了起来,凝视了夏桂一会儿,“我真的不太明白,六弟看上了你哪里,分明就是一个没有什么乐趣的人。不过一想到最像老头的郇旪会喜欢上一个男子,就觉得很有意思。他还是死的太早了,不然就能好好看看这些年里头发生的事情。说起来除了郇昶之外,老头其他的几个儿子,又有哪个按照他的想法走了呢!真的以为他可以生前生后掌控大庆三百年吗,这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啊。我算是知道了,老头想要给郇昰与薛蟠添堵的那个麻烦就是前朝宝藏吧,没有想到居然被五弟反过来利用了一把。而他最想要困住的大哥,也去了外洋。说起来机关算尽太聪明,却也抵不过天意如刀,刀刀断魂吧。”
夏桂听着郇昧的话,感觉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觉得郇昰要把活人带回去的这个旨意自己可能做不到了,“郇公子难道不想去忠顺王的陵墓前上一炷香吗?”
“上一炷香啊——”郇昧的目光闪了一下,像是有了一丝亮光,但是瞬时又暗淡了下去,他沉沉地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一个天大笑话,“夏大人不要开玩笑了,你有见过自己给自己上香的吗。没有那个死人能给死人上香的。但是看在夏大人说出这句话的份上,郇某好心提醒你一件事情。百里之外你们军队驻扎的家福镇,已经布满了火药了,还有半个时辰,郇某的人就会引爆它们。说起来,能有一场这样的火雷葬礼真的不错吧?!”
夏桂心头一沉,眉头一紧,郇昧不是在开玩笑,南安城边上适合军队扎营的地方只有家福镇,事前埋好火药的事情是郇昧惯用的手段。
“夏大人,还是快点去吧,不要在郇某这里浪费时间了,郇某不会和你走的。或者说你想陪着郇某一同试试英吉利研制出的火药的效果?”郇昧笑得开心,指了指庭院的花坛。夏桂看到了那些被翻动过的泥土,难不成这里也被埋下了火雷。
此时,就看到郇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雷来,“夏大人还是在犹豫吗?是把我带回京城的皇命重要,还是将士的性命重要呢?”
夏桂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与疯子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个南安王府哪是南安王的府邸,分明就是被郇昧重整后布满了陷阱。当机立断后,夏桂没有再犹豫,火器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军队能不能及时的撤离,将士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夏桂的身上。“夏某谢谢郇公子高抬贵手,不让无辜之人牵连其中了!”
夏桂说完也不再去看郇昧,转身就离开了王府,也让周围围着的士兵们向后退到了安全范围之外。去解除王府火雷之类的事情,夏桂想想还是放弃了。事急从权,还是先把家福镇上的军队撤离了再说。
郇昧看着夏桂离开的背影,不要怪他在死前还要拉上一大批人陪葬,谁让那个地方叫做家福镇呢,他可从来不知道家乐福长是什么感觉。他就是一个疯子,谁又能真的制住一个疯子。
可现在默念着夏桂的那声谢谢,郇昧心中闪过一丝莫名。想不到这辈子到头来,他还会心软一次,也没有想到临到死了,还会听到一句感谢,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感谢他啊。
才不是放过了夏桂说的无辜之人。世间哪有什么无辜的人,从这个世上有了身负大气运的人,也就有了生而不祥的人,无辜还是有罪,谁能真的公平判断。如果身后遇到十殿阎罗,他们又能否给一个答案。
就在夏桂快马加鞭赶到了家福镇,把驻地边上的军队与村民都疏散撤离了之后,还没有等到他们抓到郇昧的人,那些人就先一步动手了,整个家福镇边上都被炸了开来。与此同时,南安王府被火药与大火,变成了一堆废墟。
一时之间,整个南安城内外,接连爆炸的声音,响彻天际。此后人间再也没有了郇昧。
王府边上的守兵们在确定没有继续爆炸的危险后,马上扑灭了大火,将郇旻已经被烧的只有残骸的尸骨捡敛在了一个瓷罐中,带回了京城。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郇昧死后的七日回魂夜的子时,一头黑驴顶着一簇白毛,来到了这个废墟堆上。它用前蹄翻开了残痕碎瓦,在地上找到了一只墨玉短笛,这东西虽然蒙上了灰烬,却完好无损地在爆炸中保存了下来。黑驴衔走了那只短笛,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原来当年郇昧追杀苏鹏的过程中,遇到过黑驴。却在他看见了黑驴背起了苏鹏,要带苏鹏避入深山逃过追杀时,放了他们一命。如果连畜生也通人性,想要救人一命,那么放他们一命,也未尝不可。虽然苏鹏之后还是因为刀伤过重,不治生亡,但是正是郇昧的一念之善,让黑驴记住了这个不应存在世间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朋友。”神农架山中,有个白胡子老道遇到了黑驴,他拿过了那个短笛,“此魂虽戾气未消,却难得有敢与天挣命之心,白毛你做的不错。就让老道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机缘,突破自我,终有一日,得成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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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郇昧的身死与南安王的被俘,缅甸也在被攻打的七零八落后投降了。这是大庆开国以来,最有力的一次平定叛乱,总共只耗时七七四十九天,被载入了史册。也正是这场战争拉开了大庆海洋作战的序幕,夏桂的名字随着首次海战永留史册,后人们无不猜测着这位身份成迷的海中大将,到底师从何人。
大庆郇昰一朝年间,夏桂立下三大军功,奠定了大庆此后几百年间在海洋上的话语权。先是为大庆在南洋上开疆扩土,更是平定了东南海交界处,宝岛的海盗之乱,最后在西太平洋上与英吉利战舰狭路相逢,成功地保卫了大庆的大洋属国不被入侵。
夏桂在郇昰当政的最后三年间,三年三战,却在此后,悄然隐退,只留下一书房的兵书,囊括了东西方的军事战术,甚至预测到此后百年间,可能出现的制空权而继而会引发的闪电战。后来此书房被誉为大庆军功坊,凡是拜读过夏桂所著兵书之人,无不称奇。许多后世名将,也称其为近代第一兵家奇人。
在南安王死后,北静王向皇上请求撤去世袭罔替的北静王称号,称祖辈功绩已经成为过去,而后辈更应该凭借自己的奋斗,为大庆效力。帝允,特赐水溶仁王之名,以示其对大庆的昭昭之心。大庆四王之说,到此为止。
文治武功,郇昰一朝,出了一个夏桂,还有一位薛蟠。这位大庆历史上最年轻的榜眼,书写了一段平步青云的传奇,培育新苗,试种牛痘,研制海船,改漕为海,而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是在郇昰当政的最后三年中,在薛蟠主持下的工部,研制出了人力发电器,并运用在了机床之上。这个跨时代的产物,让大庆真的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也同时打开了世界电气时代的序幕。
也许传奇之所以为传奇,正是因为他们惊天动地与史无前例的故事,在最壮美的时候戛然而止。郇昰在位十五年,知人善用,勤于朝政,与文武重臣君臣相得,可未到不惑之年,却退位于郇旻。之后,薛蟠与夏桂一同辞官,新帝郇旻准。此后史书中不再有帝王郇昰与文武两位大臣的任何记录。
同年,六王爷郇旪卒,就皇家玉牒记,享年三十四岁。
116第一百十六章
随着夏末南安王叛乱的彻底平息,整个大庆都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进入腊月之后,整个京城的河流都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就在这个冬日,郇昰决定恢复从腊月到三九寒天里,进行的传统军事演练项目,在北海上的冰嬉。
“看来这批士兵的寒地行军能力都不差。”薛蟠这日随着郇昰一起在瀛台上看着北海冰面上的两队士兵进行冰上射箭演练,“五哥打算在什么时候进行大校阅?”
“等到三九的那一天吧。上次的冰上大校阅,还是十多年前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这些年倒是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了。”郇昰看着下面那些士兵,其中一队是从外北特地调派到京城来的,他们的表现明显比京畿大营中的人要稍胜一筹。“这冰嬉训练也是为了在寒冷地区作战做好准备。外北那里的士兵更加适应这种环境。别看这两年沙俄对大庆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从西洋那里透出来的消息,恐怕欧罗巴大陆上太平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沙俄对于欧罗巴东边的区域眼馋的很。”
“几年前那一战,我们断了沙俄在外兴安岭那一带的出海可能性。所以东边这一头,沙俄只能往更北走。虽说那里的海域广阔,但是温度却是低了很多,很多地方天气太冷了,不易出航。也不怪沙俄迫切地想要取得波罗的海的出海权。按照眼下的发展,未来几百年中,大洋上的争夺只会越来越激烈。”面对越发复杂的未来局势,薛蟠觉得对于军队的发展更是要从多方面考虑,像是北线作战时要面对的极寒问题,正是要通过冰嬉这样的演练活动,进行充分的日常性训练。
就在郇昰与薛蟠考虑着未来大庆与沙俄可能发生的战争,想要好好考校一番郇旻并且准备让他负责这次的跑冰大校阅时,郇昰就得了他与郇旪又偷跑出去的消息。“郇旻是越来越呆不住了,居然又和六弟跑出去了。这大冷天里头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地方好去的,明明家里头还有一位孕妇,他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要当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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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旻不知道他的父皇在背后已经快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了。在外面郇旻玩得很开心。薛蝧还有三天就要成亲了,今天郇旻是借着郇旪的名头,才陪着薛蝧出来,渡过他倒计时的单身日子。
另外一头的郇旪则正在山里打野鹌鹑。
要说郇旪怎么想起来要进山抓这个玩意的,事情还要从秋末冬初的那场斗鹌鹑说起。比起斗蟋蟀来,斗鹌鹑更是古戏。从唐玄宗年间,西凉国进贡鹌鹑之后,随鼓点而斗鹌鹑的活动,盛行在淮河以北的地方。懂行的人管叫它‘冬兴’。最近京城的纨绔子弟圈子里头,正流行一本新书《鹌鹑谱》。这本书在纨绔圈子里,还有着不少手抄本,红火的很,说的就是那斗鹌鹑的独家手法。
其中有两条最关键,其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是抓个野生的来,饲养的那些雄性鹌鹑都没有斗志。还有就是牢记着‘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一旦在两只鹌鹑相斗,最后赢的那只趾高气昂,败了的那只必然是血迹斑斑,被咬得惨不忍睹。这鹌鹑被咬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斗志,等着它的只有沦为下酒菜的命运。
郇旪在小半个月前休沐日的早晨,路过东直门边上的咸英楼时,就看到一大群人模人样的熟人们围着一块地。他难得看到这些成天泡在戏楼中听戏的人会起个大早,就上前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斗鹌鹑一定是要在早上,趁着它们没有进食,用谷子做诱饵,这才能激烈地斗起来。
然而,郇旪看到了这些人狂热的样子,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