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待她多想,脚下熟悉的感觉便再度让她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惊恐之中。
开始的奔跑还是理智的。沿着一面墙奔跑到下一面墙。但当她发现,自己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踩到她那些“前辈”们的身体时,恐惧被无限扩大,和顺着她额头流下来的血液一起,摧毁了她这辈子所有的理智与坚强。
白伊纹并非死于饥渴。她一直奔跑到全身脱力、连手指都再也无法动弹一下,然后瘫躺在地上,由着几次被撞伤的额头流血,失血过多而亡。
苏怏早就在苏惬进医院之初便让倪慧在这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最得力的就是每天负责给苏惬输液换药负责看护的小护士。
第三天早上,小护士从病房出来,照例朝一脸期待的云皇摇了摇头。
云皇不死心,又去拉了几名医生会诊,得到同样的回答之后,脸上露出短暂的颓然与不甘。
李赞看不下去:“回去休息一下,至少吃点东西,你这样是想让阿惬醒来看着难受的么?”
“醒!他要真想醒为什么这么多天还不醒!我就是要让他看!让他看看自己干的好事!”云皇咬牙切齿,一双已无神采的大眼睛被灰蒙蒙的泪水充盈着,“让他看看,没了他我就是活不下去!我就是活不下去!!”
李赞动容,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心疼:“皇——”
伸手抱住那本就没多少肉的身子。云皇又瘦了,两天两夜,几乎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
云皇扑在李赞怀里许久,痛哭发泄过后的身子一点力气也无。李赞示意负责换药极看护的小护士看好苏惬,然后带着昏昏沉沉的云皇找地方休息去了。
倪慧那边也非常顺利的拖住了张嗔。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这程子顾杏兰也不老实,乔森和纪莲为处理顾氏的事儿分身乏术。
天时地利人和,如是也。
待云皇从昏沉之中猛地惊醒过来时,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早已从苏惬换成了苏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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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新年快乐…╭(╯3╰)╮
☆、142 哑妈 (2435字)
哑妈的伤恢复的很快,但因为当时流了不少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所以出院后纵使她几次三番的向纪莲证明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可以继续照顾乔珂锦了,却还是被纪莲勒令再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看顾乔珂锦的任务因着纪莲和乔森的频繁外出渐渐落到了罗起身上。而对于罗起一个打了五十多年光棍儿,自己别说孩子,就连老婆都没有过的老男人来说,这项工作着实的不是很轻松。
哑妈名义上是在旁指导辅佐,但忍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忍不了了,一把将小珂锦夺过来,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乔珂锦出生之前她一直负责照顾顾舒玉,乔珂锦出生之后也是一直由她照顾着。虽然年龄上的差距让她不能将小珂锦视作自己的孩子,但在她眼中,纪莲的孩子,比她亲生的还要更亲。
哑妈早婚,十几岁正直花季的年纪上就给丈夫生下一子,开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活。本来一家人和和美美过得也算幸福,却被一场意外夺去了比哑妈大了十来岁的丈夫的命。
哑妈的儿子当年才刚刚两岁,她自己还不满二十。
婆家人拿了死亡赔偿金之后即刻翻脸,嫌她和孩子累赘,哄撵着根本无力养活自己的母子出了家门。
她本可以丢下儿子改嫁,无论如何改嫁后的日子也一定会比独自一人拉扯着个年幼的孩子饥一顿饱一顿过得好些。
但她舍不得,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一朝娩出的小小生命。她能猜想到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孩子将来的日子会过得怎样凄惶。但她却没想到,也正因为自己的过分疼惜怜爱,所以才种下了往后日子里所得的种种恶果。
俗语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随着这个自小就是去父亲疼爱的小小男孩儿逐渐长大,他开始越来越不满足于他贫穷无为的母亲所带给他的生活。
他嫉妒同龄的孩子可以得到很好的玩具,而他却只能与院里的石头木棍为伍;他眼馋同学课间塞进嘴里的各色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零食,而他却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他仇视家境略好的小伙伴每天穿得光鲜,而他却不得不穿着打补丁的捡来的衣服……
哑妈自觉亏欠他良多,故而每每在这个男孩儿因为这些事情冲她大发脾气甚至上手打她的时候她都默默忍下,而往往等男孩儿睡下,她都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她也是贫寒人家出身的孩子,没钱上学读书,待她大些,家里人便迫不及待的把她嫁人换取聘礼好支撑她弟妹们的衣食用度。她也曾以为跟了那男人,自己的日子会变得好过一些。
初嫁到男孩儿出生后那两年也一如她所愿,至少是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如在娘家时那般吃了上顿担心下顿的。但可惜,好景总不得长存。
男孩儿渐渐长大,人高马大手长脚长,却没能学他父亲一般,纵使做个老实肯干的人也好。
胆子随着个头一同长,十来岁就长到了偷拿人家东西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程度,觉得好玩的时候甚至会装模作样的帮着失主寻么失物。
哑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她打过、骂过、惩过、罚过,但每次都是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心里崩溃,那男孩儿却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悔改?怎么可能。从小培植在骨子里的贪婪与虚荣早已在这之后的日子里逐渐长得参天。
但其实这贪欲也并非无可救药,只是哑妈终究只是个大字不识,靠着体力活儿挣几个钱养家糊口的妇人,根本没那个能力填满那男孩儿心口被贪婪与虚荣戳出的无底洞。
哑妈初遇纪莲是在一家地下钱庄。那年她三十三岁,但十几年的操劳让她显得无比苍老,看上去犹如五十几岁的老人一般饱经沧桑。
时年十五岁的她的儿子,为求一夜暴富,向地下钱庄借了几十万的高利贷去赌。输得一干二净。
放高利贷的人把她找过去时,男孩儿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她心疼落泪,苦苦哀求他们放了幼子,欠下的钱她有生之年一定还上。
五大三粗的汉子放声大笑。哑妈毫无办法。她自己也明白,利滚利的债务,就算把她扒皮卖血也定是还不起的。
而按照当初他们与男孩儿的协议,当他还不起钱的时候,他们是有权拿走他身上的器官去卖的。直到他死,或者直到他卖掉器官的钱足以还完他所欠下的债务。
就在壮汉们打算带着男孩儿去医院做配型的时候,哑妈冲上去,抱住拎着男孩儿那人的大腿,苦苦哀求。
转折点是男孩儿的一句话。
那时他已经被打怕了,见这些人果然要带自己去割器官,惊惧交加之际突然大喊大叫。
他说:“妈!妈!你要真当我是你儿子,就替我去!”
屋子里的众人一同看向哑妈,这个沧桑的面容上布满泪痕的女人。
哑妈一时怔住,片刻后毫不犹豫的点头,她用哀求的口气对那些人说:“我替我儿子,我替他,求求你们放了他吧……”
壮汉松手,男孩儿最后瞧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