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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阵雨只下了一会。当天晚上,英二和中村、黑川三人一起走出了百货公司,在汹涌的人潮中往不远处的速食店前进。并且,除了英二之外,另外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结果居然像你猜的那样,也太糟了吧。」走在前头的中村首先发难。
  「对啊。有必要这样吗?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被拖下水,是为了气人的吧?」跟在英二右边的黑川拖着脚步,有气无力地搭腔:「你呢?你不觉得那很故意吗?」
  「故意?」英二放下手机,抬起头来。「这很平常吧,电影不是都这样演吗?」
  「你说什么?」
  「你小子瞧不起电影?」
  话一出口,他马上受到了另外两人的攻击与反驳,大抵是在表达一部正常的电影应该具备哪些要素,以及他们今天看的这部在哪些地方令人气愤。几人吵吵嚷嚷到了餐厅门口,黑川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将双手分别搭到两人的肩上。
  「好了,我姊今天回来,我得回家吃饭才行。」说着,他拍了拍英二。「你最近很难约,可不能喜新厌旧喔?」
  「到底在讲什么啊。」英二笑着拨掉黑川的手。对方也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沿着人群的边缘离开了。
  目送完好友之后,中村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和气地说:「那我们进去讨论吧?」
  等到桌上只剩下饮料杯,事情也描述得差不多后,中村沉吟了一会才开口。
  「你有说过不能跟黑川讨论的原因吗?他虽然平常那样,但遇到该认真的事情,也会正经帮你想的。」
  「我知道,只是因为他也认识佐原学长,我不想还没搞清楚就⋯⋯造成误会。」
  「嗯,好吧。」中村转了转饮料杯,喝了一口,又问:「那么,你目前有什么想法吗?」
  从他们身后,一个小孩子步履不稳地跑过走道,在转弯的时候滑倒在地。前来扶起他的大人有些紧张地拍掉他身上的灰尘,接着将放声大哭的小孩抱起,快步离开座位区。
  英二不安地注视他们走远。
  「我想⋯⋯我在猜,神内学长或许是担心佐原学长会因为那个秘密跟他决裂,那样的话佐原学长身边就没有人了,所以想私下培养我⋯⋯让佐原学长有一个愿意信任的对象?」
  中村有些意外。据他所知,英二不曾对别人这样猜忌过。他吞下嘴里咬碎的冰块,说:「但事情不太自然,不是吗?」
  「什么意思?」
  「按照你说的,神内学长应该对他的举动瞭如指掌才对。如果他真心想隐瞒你的事,为什么佐原出现的时候你们还在店里?只是回避的话,其实不难吧?」
  「确实是这样⋯⋯在那里巧遇是有点奇怪。」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总是知道佐原的行踪,又有一些超出常理的家庭背景,那么只有可能是派人监视了吧?现在也在监视你也说不定。这样的话,巧遇不就变得像是刻意计画的吗?也许他的本意就是让佐原知道你对他有所隐瞒,引起他对你的疑心。」
  对中村的这番话,英二放开咬着的吸管,瞠目结舌。
  一切都有点不自然,的确。但他怎样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这听起来非常令人不安、非常违法,但想到山上的景象,又觉得非常符合祐里的作风。因为担心中村会被牵连,他没有把山上的事情说出来,但如果真的如中村所说,这层牵连就避无可避,只有祐里愿不愿意手下留情。
  「但⋯⋯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有可能⋯⋯不是你说的那样吧?」
  「有可能啊,我乱猜的。」中村耸了耸肩,好像只是随口猜了邻居宠物的名字,也不介意到底猜没猜中。「我又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呢?」
  接着,他把饮料杯倒过来,又含住几颗冰块,咬得喀喀作响,不再说话。
  在心里挣扎许久后,英二终于下定决心,盯着桌面上的水渍,开口说道:「神内学长告诉我,再过几天,我们要去佐原学长的旧家。他说我们三人会在那里碰面。到那时,他会把这些事做个了结。」
  听到这里,中村停止了咀嚼。
  「你要去吗?」
  「呃,我不知道,总不能拒绝吧?」
  「为何不能?」
  「因为⋯⋯」饮料杯壁上的几颗水珠黏在一起,往下滑动,扩散在英二指间。
  「就算不提去还是不去好,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拒绝的馀地。」
  回到家后,英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上。正当他抓着窗帘,从缝隙间注视外头的建筑和街道,凝神思索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哥哥,你听我说,小香织他今天啊,居然⋯⋯」浅月抱着抱枕,一边走进房间,一边伤心地抱怨,接着跟窗边的英二对上了目光。用不了几秒,英二便惊觉自己现在的动作十分可疑。
  「啊,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说那个,你看,只是说如果,有人想从外面监视的话⋯⋯」他迅速松开窗帘,故作轻松地走到书桌边坐下,嘴里的话却像打了结似的,越说越令人徬徨。
  浅月站在门口,沉默地听完他的解释,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回应道:「没事的,哥哥你只是这个时期来得比较晚而已⋯⋯」
  说完,浅月便带上了房门,留下羞耻得无地自容的英二。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种事不管跟任何人说,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况且,他也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应该也会被掩盖掉吧。
  经过跟中村的讨论后,他更加确信即使他因为山上的事去报警,警方可能也不会有反应⋯⋯虽然,他也不怎么有动力去报警就是了。
  做了那么糟糕的事情,就算馀生都要这样度过,也勉强算打平吧。他不觉得自己有权力决定一个人该不该被拯救,而既然没有任何坚持,就不要多事,只要按照祐里说的做就好,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看来,也许,光是附和别人的判断、支持别人的决定,光是当一颗没有自我的棋子,不一定足以守护他想守护的事物。说到底,祐里的计画到底能不能带来正面的结果,他也没真正想过。
  「就算漠视自己的心意,也没办法圆满落幕的事情,以前没遇过啊⋯⋯」
  他低声叹道,拿起了手机。然而,彷彿是上天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似的,一条新讯息在他解锁萤幕的同时,显示在画面上方。
  是一个地址。
  在地址之后,跟着传来了另一则讯息:「礼拜天,这里。跟之前说的一样。」
  在萤幕的另一端,祐里听了随从的几句报告后,笑了一声,在聊天室里输入了一行字,想了想,又决定删掉。
  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未送出的讯息写着:「还是让早晨来点阳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