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薄韫白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全部吃完的。”
挂了电话,他唇畔漫着些淡淡的笑意,在微信界面上望了一会儿,才重新躺回去休息。
只不过,今天这间小小的病房却实在热闹。
没过多久,门被再次敲响。
他抬眸望去,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第50章 红甜橙
病房顶灯光线昏暗, 照亮了来人的脸。
对方明艳漂亮,鼻与唇的形状和柳拂嬿有些许相似。
但穿得叛逆不羁,一件玫粉色夹克配绿色的毛衣,衬得一张十分贵气的面颊也很难得地透出几分村气。
薄韫白见她眼熟, 想了半秒, 才记起她叫魏澜。
“我还以为薄家会把你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呢。”
魏澜很自来熟地踏入病房,又揣着手看了看门外, 用看热闹般的语气道:“怎么这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薄霁明才走不久, 而且薄韫白让他先去布置柳拂嬿那边的安保,保镖应当是还没有过来。
不过薄韫白自然不可能把实情告诉她。
他倚在床头, 隽冷面容隐于光影之间,一对黑眸沉沉看不到底。
此时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沉郁,淡声反问:“没有么?”
魏澜一怔,还真被他给唬住了。
她不确信地又看了看外面,开始疑神疑鬼, 以为这是一出空城计。
魏澜说:“那你可别叫人过来啊。”
“我找你有正事的。”
“正事?”
薄韫白扯了扯唇,笑意不达眼底。
他现在对魏家的任何人都没有丝毫信任, 因为谁都有可能是指使方兴寒的那个人。
他微微支起身, 将床头柜上的一个东西握进了手心里。
魏澜没看清他的动作, 反而走近了几步,低声道:“车祸撞到头, 最好是别乱动。”
“每天平躺, 配合医生按时做检查,有些隐形的损伤, 可能会延迟个几天才能被查出来。”
“……”
薄韫白掀眸看她,眸色漆沉。
他还记得上次见魏澜, 对方一脸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模样,横冲直撞,无法无天。
脸上好像都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我是个扶不起来的败家子”。
不同于此时此刻,对方尽管穿得村气,眉目间却流露出一丝认真。
她说话的模样宁静而又条理清晰,乍看起来,和柳拂嬿的气质有一点点相似。
一个早已被淡忘的画面闪过脑海。
薄韫白忽而忆起,沈清夜曾经问过他:“你们都在英国读书,你有没有见过魏澜?”
他确实见过魏澜一次。
在剑桥的图书馆。
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魏澜当时在看一本和飞机结构有关的大部头教科书。
那书很沉,但她看得很入迷,如获至宝一般,双手一直捧着。
应该是不太熟悉图书馆的格局,所以才不知道哪里有桌椅。
出于同是异乡华人的缘故,薄韫白叫了一位整理图书的志愿者过去,给她指引方向。
转身之前,魏澜带着谢意看了他一眼。
安静的病房里,薄韫白不动声色地拼凑着记忆的残片。
依稀记得,对方的目光清澈笃定,似乎并不是一双溺于浮华的眼睛。
薄韫白抬起眸,淡声反问:“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也出过车祸?”
这句话并不怎么客气,但魏澜竟然心平气和地点点头:“对啊,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她站在病床旁边三四步的地方,不再走近,唇畔带着一抹冷淡的笑意,像是讲故事似的,随口道:“那一年我们魏家可不太平。”
“先是我爸诊断出甲状腺癌,凶险的很,遗嘱都立好了。”
“结果前脚刚立好遗嘱,后脚我哥就死于私人飞机失事,没过几天,我也车祸重伤。”
“魏家三个兄妹,只有我哥毫发无损。”
她笑意更深,讥讽意味浓得几乎要从眼底漫出来:“你说,我哥是不是天选之子?”
薄韫白眸光一凝。
出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杀机,他最怀疑的人,原本是魏云山。
没想到,此刻的魏澜却在暗示他,敌人是魏坤。
然而魏家人的话不可尽信,他掀眸看一眼魏澜,眸色仍漠然无波,淡哂道:“你爸现在活得很好。”
“薄韫白,以你的身家,总不会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魏澜曼声道:“他去了国外,治好了。”
“只不过,拖到现在,又复发了。”
她幽幽叹了声气,道:“当时救过他命的神医都摇头了。这一次,估计是无力回天了。”
男人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虽然人是靠在病床上,乌发之间还贴着绷带,浑身上下却一点虚弱感都没有。
眸中带着久居高位的威慑,沉沉地压在她身上,仿佛等着她自乱阵脚。
魏澜从没见过这么有压迫感的男人。
她缩了缩肩膀,不由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这么不信任地看着我好不好。”
她无奈地说:“这些东西你要查都能查到,我只是帮你省点时间。”
“你为什么要帮我省时间?”
薄韫白速度极快地反问。
他刚才的对话风格一直很沉稳,此刻却忽然转守为攻。
冷不丁被这么攻击性极强地一问,魏澜表情稍怔,下意识地脱口道:“因为我不想再失去……”
然而,后面的信息似乎极为关键、也极为危险。
魏澜猛地咬住了话头。
少顷,她语气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深重的哀恸,低声问他。
“听说车祸现场很凶险。柳拂嬿的命,就系在你的一念之间。”
“薄韫白,你是豁出性命,保护了你的妻子吗?”
薄韫白没有回答。
少顷,他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两下。
垂眸一看,正是魏家三人的资料,和她说得大差不差,她还多添加了一些挺关键的细节。
薄韫白眸光低垂。
她或许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或许不是。
不过,至少她今天过来,提供的都是有价值的真实信息。
思及此,他不再犹豫,冒险将方兴寒的照片打开,屏幕亮给她看了一眼。
“你认识这个人吗?”
“怎么不认识。”
魏澜眼中掠过一丝极重的轻蔑,冷声道:“魏家一条专做脏事的狗罢了。”
“三十年前帮我爸做事,现在又帮我哥做事。”
暗怒化为黑焰,以近乎燎原的凶猛之势,在男人眸底烧灼。
薄韫白扯了扯唇,垂下眼睫,笑意不达眼底。
少顷才低声反问:“那你呢?”
“你十二岁就出车祸,结果从那以后,这么多年过去,却一直活得很安全、很健康。”
他语调稍扬,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为什么你和你哥哥的命运,这么不一样?”
“因为我不学无术,难以继承家业。”
魏澜用无所谓的口吻道。
“我爸讨厌我,一直不怎么给我钱花。还早早就说过,以后无论是集团和家产,全部由我哥来继承。”
“所以,我这些年来,才过得这么风平浪静。”
魏澜的双手揣在夹克兜里,大拇指露在外面,随意地摆弄着两颗玫粉色的扣子。
少顷,嗓音也跟着脑袋,一起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