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寻想了想道:“想是有蜜煎的樱桃,我让御膳房找找,或者立刻去采买。”
苏瑾摇头:“别了,兴师动众的,兴许到时候我又不想吃了……你还记得从前丁皇后怎么陷害你的么,如今我们身居高位,还是别太任性了,到时候被御史参你科敛扰民。”
刘寻脸色有点不豫:“朕天下之主,难道反而不及民间富翁供养娇妻?”
苏瑾忍不住笑了:“可不是不如么,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披被。皇帝这职业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
被比成几样禽兽的刘寻黑着脸出去上朝了,他忽然觉得苏瑾肚子里头的儿子真的早点出来的好,赶紧养大了,他就能卸任了,天天抱着苏瑾逍遥去。
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作为皇帝,晚婚晚育的代价就是延迟退休。
苏瑾那边则得到了尚膳监赶紧送过来的鲜藕、荸荠、橄榄、柑橘、甘蔗、石榴、柿子、雪梨、鲜菱等十数样时令鲜果,又有蜜煎樱桃、槽笋、糟鱼等数样小菜来。
正好如秀得了许可进宫来拜谒她,原来如秀也已怀孕,刘寻想着虽然不能让外命妇知道,如秀一直口风很紧,如今也正怀孕,恰好让她进来陪陪苏瑾说话,省得苏瑾发闷。
苏瑾很是意外,连忙叫人拾掇了一篓子的鲜果小吃要给如秀带回去,又拣了些布匹尺头赏她。
如秀一边拜谢一边高兴得落了泪:“还以为侍诏……娘娘出了什么事呢,一去就没回来了……后来年龄到了,陛下开恩还是放了我出去嫁人,如今过得还好。“
苏瑾看着她微隆起的肚子,笑道:“听说就嫁在京里?是个侍卫?”
如秀含羞道:“嗯,就是那次和娘娘出巡认识的。”
苏瑾真心替她高兴,一边问她:“怀孕的感觉如何?可有特别想吃什么东西的感觉?”
如秀点头道:“不错,有时候半夜就想吃包子,还就得街口的那一家老王家的肉包子,趁热的才行,折腾得一夜睡不好,天才亮就把我那口子推醒,让他去买包子。”
苏瑾终于找到相同症状的,连忙继续追问:“总这样不行吧?”
如秀羞涩笑道:“这有什么的,也就几个月的功夫,我们家那口子才高兴呢,都说这样的孩子才长得好,将来吃得开,就是公公婆婆,也无有不满的,只说想吃什么尽管说。”
苏瑾释然了些,又追问:“可还有什么怪症状不?”
如秀皱眉想了下道:“晨起会抽筋儿,很难受,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苏瑾了然,这是缺钙了,指点她:“你去弄多些骨头汤、鱼汤喝了,多晒晒太阳。”
如秀笑道:“奴婢回去就试试。”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打量了下苏瑾,发现她一贯笔直的坐姿有了改变,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腰部还放了个圆枕垫着,而衣物也一改从前胡服为主的打扮,而是一身宽松的高腰襦裙,她悄悄道:“娘娘这也是有了?”
苏瑾微微笑了笑,如秀真心替她高兴,连忙道:“娘娘要多吃,但也要注意走动,莫要养得太大了,到时候吃苦头。”
苏瑾点了点头,想起一事,问如秀:“雍王府那边的神医,你可听说了?”
如秀道:“听说了,我家那口子还说若是我生产,花点钱托上关系也要去请那神医来家里坐镇呢,听说那是神医谷的传人,神仙一样的人儿,我就没让他乱花这个钱,多少妇人田头干活都能生呢,我就不信生个孩子还能难倒我,白花那冤枉钱,再说还是个男先生。”
苏瑾关心问道:“可知道姓名来历?雍王妃是如何被救活的?”
如 秀道:“雍王府那边有个小姐妹从前和我有些交情,回来探亲的时候和我说过,听说是到雍王府自荐的,雍王一听是神医谷来的就大喜,请入内替王妃治病,才三天 就让王妃清醒过来了,据说还在调养身体中,雍王十分高兴,厚厚赏赐了他一番,如今那神医是声名鹊起,京城许多人家都要请他去看看,有传说治好了安国侯爷多 年的老寒腿了。”
苏瑾点了点头道:“你注意和你那个小姐妹保持联络,多打听些消息……尤其是雍王妃如今怎么样了……随意些,不必刻意打探。”
如秀并不问为什么,只是欣然道:“没问题,不过她只是负责杂活的小丫鬟,知道得不多。”
苏瑾笑着摇头道:“若是知道得太多才麻烦了,你们没经过训练,乱打听反而招麻烦,就知道你们该知道的就行。”
如秀笑道:“娘娘如今和从前变了许多。”
苏瑾有些惊讶,如秀道:“从前总是说话很少,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儿,随时要走的感觉,诸事都不挂心不讲究,要求也很少,只对陛下关心,如今娘娘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说话也轻快了,嘴角总是忍不住带着笑,也更关心奴婢们了。”
苏瑾有些窘迫道:“从前……是我的不对,没有好好关心你们。”
如秀连忙道:“奴婢不是责怪娘娘,娘娘从前倒像是那纸片上的神仙儿,只是如今才觉得娘娘更亲近,更接地气儿了,倒好像纸上的神仙带了烟火味了。”
苏瑾被她这比喻说得笑起来,直到送走了如秀,晚上和刘寻吃晚膳时,她还一直想着如秀的话,又想起她穿越回时空时经历过的事情,忍不住问刘寻:“你觉得我变了么?”
刘寻正给她夹了只水晶羊肉饺,一愣,有些不解其意,苏瑾回想了一会儿道:“你从前埋怨我,从来不解释,不和你坦白,也不会对你轻易发怒。”
刘寻呆了一下,苏瑾又道:“还有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刘寻沉思了一下,看向苏瑾:“不是变了,是和你刚来的时候有点像了。”
苏 瑾愣了下,刘寻道:“不是说这一次你洗掉记忆回来,是当年你刚到体仁宫照顾我的时候,那时候你表面上恭谨,其实私底下和我挺自在轻松的,经常逗我笑,给我 说笑话说故事,似乎对未来充满信心,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后来渐渐你越来越沉默,话越来越少……可能……可能也是后来我有些急躁,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吧,不 能怪你,我当时应该也给了你很多压力,十年,实在太长了,我来不及变得成熟,你却已失去了天真。”
“现在的你就有点像那时候,肯和我说心里的想法,肯抱怨我调侃我,肯向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现在到底是记起了多少事?”
苏瑾含糊道:“没多少。”
刘寻哼了声,有些不悦,给苏瑾夹了块她不爱吃的羊肚,她皱了眉头,她从来就不爱吃内脏,刘寻道:“吃什么补什么,吃这个有好处,你好好吃了,对孩子有好处。”
苏瑾勉强自己吃进去,眉目都皱起来了,刘寻忽然笑起来:“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像是终于把自己交给了我,还没有经历太多苦难和猜疑,喜怒哀乐直截了当,而不是从前那样难以捉摸,郁郁寡欢,凡事无所求的样子”
☆、第65章
????袁尚宫自从得了皇后的手令,底气足了,雷厉风行,一口气将事情都分派了下去,各处都不敢掠皇后之锋,自然是都恭恭敬敬接了任务,便是十二监那边,有高永福提点着,自然也都毕恭毕敬,无不遵从,一时袁尚宫登时觉得扬眉吐气,走路都是带着风。
这 日她分派得宜,想到听说雍王妃病愈,想着毕竟历年来在宴席上有些来往,自雍王妃病后,因在深宫内当差,刘寻是个不喜内宫外官交结的,因此禁宫内当差的无不 谨慎小心,她如今大病初愈,自然该去探望探望,顺便请教一下其中关节,她毕竟头次在皇后面前露脸,断不肯失了脸面的。一念及此,她果然向紫宸宫那边告了 假,给雍王府递了帖子,一大早便带了些补品过去给雍王妃探病。
进了王府二重门正院内,袁尚宫才进门便已感觉到院子内和往时大不一样,奴婢成群肃立在窗边廊下,个个俱是屏声静气,一声儿都不出,看到她来也只是曲膝行礼,然后迎她入内,十分恭敬。
她 颇为纳罕,毕竟雍王妃不受雍王待见已经数年,王妃不过是有个名头在,她往年也曾来这院子过,却看得出奴仆们多有散漫之举,来迎接的丫鬟一路将她引进内室, 她更是称奇,从前雍王妃好富贵喜时新,屋内多宝阁上总是满堆砌着名贵器皿书画,如今却收拾一新,几上仅摆着一个美人花觚,斜插了几枝莲花,宣炉内焚着香, 却丝毫不同那些烟气大的俗香,只觉得冷香扑鼻,氤氲满室,案上摆了几部古书,壁上斜挂一囊古琴,收拾得十分幽雅洁净。
她心内暗暗 点头,从前雍王妃她只觉得少了些雅气,如今看来,大病过后,竟似和从前大不同了,走到内室,榻上正坐着一绝色女子,穿着一袭素罗长裳,袍宽袖大,越发显得 窄肩秀颈,弱不胜衣,面上脂粉不施,仅戴着一套素银嵌宝的首饰,银莲耳坠衬得一双眼睛明澄如秋水,整个人神情沈静,气度高华,袁尚宫连忙上前行礼,心内却 大吃一惊,这雍王妃从前只觉得丰容靓饰,其美流于其表,如今看来竟如同被琢磨过一番,从内里透出美玉莹光,真正堪称国色之姿了!
雍王妃笑道:“袁尚宫请起,今日如何有空来看我?”
袁尚宫连忙道:“原听说王妃前些日子病重,因宫内封后,人手少,奴婢忙得不可开交,竟不曾告得假来探病,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听说王妃竟然得遇神医,奴婢正是来贺喜王妃娘娘玉体康健的,还请娘娘勿怪。”
雍王妃笑道:“贱躯不足挂齿,劳尚宫惦念了,宫里有喜事,尚宫得陛下看重,身负重任,又处禁苑内,自然是不能来看我,以免冲了喜气,我如何不知?尚宫今日能来看我,已是感激涕零了。”
袁尚宫连忙谦虚了几句,雍王妃又笑问:“我一直病着,竟未能朝贺新后,不知娘娘脾性如何,尚宫是娘娘身边人,深得娘娘倚重,还请多提点几句,来日我等入宫,也免得犯了忌讳,触怒娘娘。”
袁 尚宫面上微微有了得意之色道:“皇后娘娘自然是端庄稳重,德才俱胜,奴婢不敢妄议中宫,只皇后待人极为和气,并不爱为难人,如今又颇为倚重我们六局,中秋 及万寿大宴都交由了我统办,今日来正是要向王妃娘娘请教筹办的心得,省得到时候有什么事没考虑周详,出了差错,在皇后娘娘面前没了脸。”
雍 王妃笑道:“尚宫是办事办老了的,如何还这等谦虚,我这边也都是按着旧例办的,都是萧规曹随,岂敢胡乱做主?如今宫中有了主子,又和我那时候不一样了,尚 宫正是有懿旨在手,又历来是个精明能干的,定是办得比往年更好。只一桩,历年我办的时候就想提的,这宫里层层克扣,银钱支得不少,办出来却很是菲薄,仅以 就筵宴酒饭为例,一碟肉不过数两,骨居其半,饭皆生冷不堪食,酒多掺水淡薄无味,冒支官银短少斤两之事难以禁绝,更不要说还有女乐等事了,我不过是个王 妃,王爷也无正经差事在身上,我如何敢说?不过是都由着他们欺瞒主子罢了,这一场大宴下来,十多万两银子是要的,百官仍然怨言满腹,可怜我又和谁诉苦去? 如今皇后娘娘深得帝宠,又是头一遭儿主持内宫宴席,袁尚宫若是不好好替娘娘参详这其中关节,只怕又要被下头欺瞒了去,影响娘娘威信,你们六局恐怕将来也没 脸。”
袁尚宫听她句句说到自己心上,不由听住了,连忙追问最有可能欺瞒之关节,雍王妃少不得列举了几项,如宴席所用器皿,报了损 实际被侵吞的,女乐中间班头层盘剥了的等等,袁尚宫听她说得十分内行,心内已是信了,慌忙问对策,雍王妃少不得又教了她几招,叫下头的人没法子欺瞒的,袁 尚宫一时大喜,二人计划了一番,颇为周详。
正谋划时,只见雍王妃的侍女过来道:“王爷在外头命人送了来几篓子肥蟹,说是今日在庄子上看到觉得好,连忙叫人送了来,又叮嘱娘娘大病初愈,螃蟹性寒不可多吃了,只是爱赏人送人都随娘娘。”
雍王妃嗔道:“既说大病初愈不许吃,如何又巴巴的送来馋人,真是的。”一边又抬头对袁尚宫笑道:“正好袁尚宫来访,且带一篓子回去。”
袁尚宫连忙摆手笑道:“不敢,如今宫内查的严,竟是不许夹带的,多谢娘娘美意了,只是当真不能。”
雍王妃道:“是我疏忽了。”一边对侍女道:“一篓子送去给高神医那儿,另外库里把王爷前儿带回来的那几样时样妆花缎拿来给袁尚宫。”
袁尚宫连忙称谢后又笑道:“王爷真是对王妃情深意重,难怪玉体康复了。”
雍王妃笑了笑并不接话,袁尚宫看那侍女是个新面孔,不见昔日不离雍王妃的李尚宫,有些疑惑道:“怎么李姐姐不在娘娘面前伺候,竟是躲懒去了不成?”
雍王妃笑道:“前些日子恩准了她回乡了。”
袁尚宫疑惑道:“李姐姐也不过大我几岁吧?倒是去享福去了。”
雍王妃笑而不语,袁尚宫又和她寒暄几句后,回宫不提。
却 说袁尚宫得了雍王妃建议,以为得了要诀,连忙大刀阔斧整顿起来,竟是极为苛刻,所有开支明细都要一一报批,多人审核,又派人一一查验货物,一时六局女官皆 忙碌起来,四处差使不停,登时各处怨言都生了起来,历来这宴席是油水最厚的时候,各处都靠这个狠刮一层油的,如今袁尚宫这么一卡死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样, 他们白白辛苦,捞不到油水,如何耐烦,少不得一边暗自骂皇后娘娘苛待下人,一边开始拖拉差使,明摆了要将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