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却是将那小脚放到鼻尖儿嗅闻,聂清麟羞得尖叫一声,小脚一蹬,差点踹到太傅大人的俊脸之上。
“哪里有什么味道,倒是觉得香得很,要是公主过意不起,倒是依着这样子给本侯也捏捏。”
说着太傅将自己的靴子除掉,将大脚直直朝着公主伸了过去。太傅惊冠六宫,但是一双大足还是俗人气息,白日背着佳人一路疾驰,出了一身热汗,聂清麟闻惯了各色沉香,这等新鲜的倒是没有闻过几次,便是直直地熏倒在了枕榻之上,再抬眼去往那张俊脸,有种隐隐地撕裂之感。
“太傅劳累了一天,还是去洗洗吧……”
太傅却是有些恼了公主的嫌弃,便是在床榻上又是一阵胡闹。
第二天,聂清麟不用人叫倒是醒了,可是太傅居然是起得比她还早,床榻的另一边依然是空了。她在单嬷嬷的服侍,梳洗完毕就去探望皇姐。
清晨,张侍玉来替邵阳把脉,下针。刚刚收了针,聂清麟走进里间探望邵阳公主,看到休屠宏正高兴地抱着婴儿坐在邵阳公主身边,婴儿的个头要比一般的初生儿小些,还在细细的哭着,让人心生垂怜。
见到聂清麟进了,休屠宏站起身来,说道:“这次真是多谢公主了。你且配邵阳聊天,我去唤奶妈。”聂清麟走到床前,问道:“八姐,且好些了吗?”邵阳公主却是抬眼看她,嘴唇蠕动,却不知该不该说,最后到底是对屋内的人说了句都下去吧。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二人时,她才紧盯着聂清麟的脸,迟疑地问了一声:“陛下?”
聂清麟闻言目光一紧,不由得愣住了。
原来休屠宏前几日截获了一封密信,是葛清远发给京城暗线的,要求暗线将公主和陛下本是同一人的消息和证据散发出去,务必要趁卫冷侯篡位登基前,让朝臣都知道此事。
休屠宏第一反应是洒然一笑,以为葛清远散布谣言,但是他仔细看了下信中的所言,又回想自己接触到的皇帝和公主,感觉到此事怕不是空穴来风。
他知道如若此事属实,京城必有一番风雨,这时陪着公主回去的邵阳怕也要殃及池鱼。是以,他来开平阳,告知以邵阳公主,准备将她接回北疆。
这样的荒诞的言语,自然让邵阳公主先是一笑,可是一笑之后,身为皇家人的直觉还是让浑身的汗毛陡然一紧……若是这些俱是真的……情绪波动间,加上这些时日心绪郁郁难平竟是一时间让腹里的孩儿早早降生了。
如今,屋内没有旁人,她便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是就是这一句,就让她觉察到了,这荒诞不羁的谣言,竟然可能是真的!
聂清麟慢慢平复了呼吸:“皇姐可是想念皇上了?怎么对着妹妹喊哥哥?”
可是邵阳公主却是素白着一张脸,勉强积攒了些许的力气,紧握住了她的手:“妹妹可是还要瞒着姐姐?你怎么这般大胆!以后……以后可是会有人真心为你着想,可是怎么收场啊?”
聂清麟微笑着反握住了邵阳公主的手,并没有去问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只是说:“姐姐刚刚生产完毕,身体还是有些发虚,就先不要说话了,方才就听王爷的意思,是要接你返回北疆,你这第一胎是女孩,其实也是好事,就算王爷府中人手杂乱,也不至于去害一个毫无继承权的女婴。北疆的战乱也平定了几许,妹妹这里姐姐不用挂心,无论境遇怎样,你我姐妹之情是不会改变的。只是姐姐现在做了母亲,便又是多了份牵挂,记住!与姐姐无关的,休要打听分毫,免得受了无谓的牵连。”
说完竟是起身,不顾姐姐的呼唤,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走出屋外,聂清麟只觉得冒出一层的冷汗,但愿姐姐快些离开,千万别让那太傅大人知晓,不然太傅心思阴沉,必定是横生枝节。
只怕是这次回京,那京中的宫殿又会生出无数波澜。而她无处可去,便是要再回那危宫之中,面对重重的倾轧试炼。
☆、第104章
出了姐姐的内室,聂清麟想了想问单嬷嬷:“太傅在忙些什么,中午可是会回来一同用膳?”
单嬷嬷便是老实答道:“京城邱相派了人过来,大约是要忙上一阵子。”
聂清麟迈步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了脚,缓步走向行宫的前厅,与正走进来的休屠宏走了个顶头碰。
休屠宏见她直直走过来,微楞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只这意味深长的一眼,聂清麟便是断定他是那个过话儿给姐姐的人。葛大人既然祭出了这最后的杀手锏,那么该是如何出牌才会达到最大的杀伤力呢?
她现在可以断定,京城突然派人过来是为何事了。若是高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女儿身,一石激起的绝对是层出不穷的狂风恶浪。
如果猜得不错,那么葛大人演绎的版本,该是太傅早已心知十四皇子为女子,故意扶持女帝取而代之,又是早已经与那女儿身的皇帝霍乱宫闱……
此番言论若是流传民间,下至黎庶,上至公卿都是会被震动,太傅此时再登基,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使出屠戮的雷霆手段,恐怕也是引来千古的骂名。
若真是这样,太傅又该如何?
在她看来倒是有个最简单的法子——便是皇帝与帝姬永安公主兄妹连心,一起长逝,又或者皇帝驾崩,公主悲痛不已长伴青灯,永世不嫁。总之卫冷侯不能再与永安公主有任何的瓜葛,不然群臣望向将来新帝身旁的那位与先帝模样如出一辙的皇后时,这番谣言便是永远不会消散,如鲠在喉,刺激着每一个心怀大魏故国的臣子的心。
身为上位这总是要两相权衡,这个选择……其实不难。
那天夜色如墨,直到深夜,太傅才回转了过来,当他轻轻踱进内室里时,才发觉佳人并未入眠,而是穿着轻便的薄绸睡衣坐在窗前。
“怎么还未入睡?”太傅皱眉问道。
聂清麟笑了笑说:“等着太傅归来。”说完这一句,便是再也无话。值夜的侍女送入一盏挑亮的宫灯放在窗前的书案上,借着灯光望向太傅,可以看到男人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深邃。就算处理完公事已经是深夜,可是那张脸也毫无倦怠疲惫的神色。
那是一张英俊的面容是不容错辨的野心,意欲大展宏图的踌躇满志。这样的男人绝不会成为话本子里的那些整日为了情爱而神魂颠倒辗转反侧的书生,就算是有几许真情又会是怎样?通往权力龙座的路上有太多超脱男女之爱的刺激惊险了,若是尝过了,那么所谓的情爱不过不是一杯清谈的香茶,味道的确不错但终是抵不过烈酒的香醇……
卫冷侯自然也发觉了聂清麟的异常。今日邵阳公主与聂清麟说的那番话,虽然是内室之中,二人相处所说,可是老早便有人将要紧的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所以太傅也懒得绕圈子,便是径直说道:“穷途末路的贼首最后施展的黔驴技穷而已,公主不必为此担忧。”
聂清麟闻言,秀眉微垂:“倒也不什么难解决的,只盼太傅怜惜,为本宫寻个好去处,避开那些纷扰便得了。”
话音未落,自己的胳膊便被太傅一把握住:“公主此言何意?”
聂清麟抬眼望向男人,那张英俊的脸此时竟然是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冰冷地望向自己。
聂清麟并未说话,只是定定回望太傅。
自己已经是从善如流,给了太傅宽敞的台阶,便是只当那些娶为正妻,入主后宫的话都未说过,岂不是美哉,她这般善解人意,太傅为何还不见好便收,从善如流呢?
过了好一会,太傅才慢慢说道:“最近,本侯带着公主一路游山玩水,很是畅快,可是最近京城流行口鼻喉病,公主本就玩得乏累,若是回转了京城,恐怕对咽喉有些不爽利。倒是不如先去行宫小住一段时日,行宫的秋菜瓜果都是新鲜的,公主不是很爱那里的饮食吗?调养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太傅大人真是英明,不大一会便是想通了,最近口鼻喉病当真盛行,聂清麟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一阵隐隐的发紧。行宫?恐怕此后要住上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京城谣言骤起,政局横生波澜。太傅也是收起了玩乐的心思,当王爷接走了邵阳公主母女后,很快便启程直接奔赴行宫。
当将她送入行宫后,不久京城中传言皇帝身体愈发不好起来,似乎随时有龙御归天的可能。
与太傅这一别,竟是一个月有余。这日聂清麟正闲坐在宫中,看着院中萧索的树枝愣神时,突然京城来人求见。当听到是邱明砚来求见时,聂清麟便是微微一愣:若是求见皇帝,还有情可言,可是身为臣子,千里迢迢来见公主是何道理?
不知为何,聂清麟心里微微一沉。
再见邱相国,永安公主立刻发现,这大好的青年骤然清减了许多,额头那颗朱砂也不似以前那般的鲜艳欲滴了。
当邱相国看到公主在单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进客厅时,连忙下跪,额头碰地,施以重礼。这番行事,自然是有一份他心知的愧疚在里面,却是不好直言,唯有磕头谢罪。
聂清麟慢条斯理地轻启朱唇道:“国相为何来到行宫?所为何事?”
邱明砚抬头望向永安公主,竟是一脸的苍白憔悴:“公主,太傅失踪了。”
此言一出,竟是满室的寂静,倒是聂清麟身后的单嬷嬷沉不住气了,怒瞪双眼道:“邱明砚,你胡说些个甚么?”
其实邱明砚所言并非诳语。
这事情的原委,却还要从卫家的海运说起。
卫家世代海运,经营得甚是庞大。南海一个小岛,这座小岛三面悬崖,一面是天然的背风港口,距离魏朝海岸有三天之遥距离。五十年前,卫家发现了这个小岛,便是一点点建造了码头和防御设施,改造成卫家的海上补给转折休憩之所。
那卫云志送走了哥哥后,便回转到海上运营货船,其中有大部分是将是来到这南海的小岛上清点货运,补给水粮。
那日,他正在清点码头,突然有人向卫云志汇报远处发现有船。卫云志登上瞭望塔,看到远处有几个黑点,可能是路过的船队。以前的话卫云志不会在意,小岛地理位置优越,经常有船队经过。而且卫家世代经商,对附近海域的海盗都熟悉的很,红胡子,杜棒槌,马大炮是最大的三伙海盗。卫家每月都会上例贡,尤其是哥哥卫冷侯当上魏朝太傅后,这几伙海盗再不敢惹自家船队。不过最近突然冒出一伙叫血红会的海盗,杀人越货,手段残忍。红胡子不满他们坏了海上的规矩,结果一场大战,红胡子居然全军覆没。
这也让在海上讨饭糊口的众家商队心生警惕。
这一次,卫云志便是直觉着这可能是冲着卫家和自己来的。黑点慢慢变大,是六艘双桅翘首大船,船首都装着十几米长的尖尖的撞角,船头挂着旗帜,黑底子上画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刀,果然是血红会的船。卫云志连忙命令所有水手拿起武器登上防御墙做好战斗准备。
待大船驶近,高声喝道:“血红会的兄弟们到访我们卫家码头,可是有需要帮忙的?在下卫云志,最喜结交英雄好汉。如果有需要,但请开口。”
一艘大船上站出一雄壮汉子,冷冷说道:“卫家兄弟果然好客,在下想借汝大好头颅一用,想来必不让我失望。”说完,就下令攻击。大船上箭如流星,纷纷射向卫家水手,几个水手躲闪不及,被射倒在地。
卫云志低头躲过几支射向自己的箭,下令还击。一时间,防御墙和大船间下起了箭雨。双方都没有重型设施,只靠弓箭奈何对方不得,打了一个下午各有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