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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都市言情 > 危宫惊梦 > 危宫惊梦_分卷阅读_117
  聂清麟点了点头,便是先行睡下,心想着等到第二日再细细问起也是不迟。
  可是又过了几日,依然不见太傅的人影。饶是聂清麟也是觉得有些不对了。以往就算太傅再忙,也是会在白日里偶尔抽空过来同她一起进膳的……而且,以往每日宫中内侍监里都是不断呈送着大婚成礼之日的用品,让公主拣选着喜欢的备用,可是最近几天流水般的供应却是断了,一时间凤雏宫清净得竟是叫人有些不适应。
  这日内侍监的一个小总管领着人给凤雏宫换导烟的管子,新近内侍监新购入了一批滇石管子,过滤浊气的效果甚好,便先可着公主的寝宫给换了。
  公主静静地看着,突然问道:“驸马府里换了吗?“小总管一听连忙鞠躬说道:“奴才也不大清楚,听阮公公说先给凤雏宫换上,因为公主大婚延期了,那驸马府暂是住不进去人,就先不换了。”
  聂清麟闻言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大婚延期的消息,竟会是从一个小太监的嘴里才听到。一旁的单嬷嬷也是没防备公主会突然由此一问,登时狠狠地瞪了那小太监一眼,才连忙说到:“都是奴婢的错,那日太傅提起今年冬天的日子不好,操办婚礼略显匆忙,就想着再延后一段时间。加上那个格尔番小郡主的婚礼也是急着要办的,两下撞在一起也不大好,内侍监一时也是忙得没了头绪,莫不如先操办了小郡主的,免得夺了公主的风采……奴婢见公主最近郁郁寡欢,怕公主听了不喜,还想着要匀一匀时间,再缓缓地跟公主提起呢……”
  单嬷嬷说完,便抬头去看那公主,却看见公主的脸如同那日听闻了邵阳公主的噩耗一般,白得如同没有着墨的宣纸一般。
  过了好一会,才看到她那素白的小脸慢慢地绽开了一抹笑意,淡淡地说:“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忙吧。”
  今儿的天气不大好,进入了冬季却是淋淋漓漓地下起了雨夹雪,新糊的窗被打湿了一片,头上的瓦片被击打得啪啪声响。聂清麟在内室坐了许久,才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手指触摸之处冰凉湿漉一片,她复又慢慢放下,伴着轰隆作响的雷声,慢慢地发出抽噎的细碎哭声。可是她心里却是默默地告诫自己,至此便好,以后她聂清麟再也不会为那个男人留下一滴眼泪!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平静如常,就如同她在这深宫里度过的十六个春秋一般。太傅也也许是忙着那新婚娇妻的温存绵软,再没有踏入凤雏宫半步。
  时间久得连单嬷嬷都觉得心里发虚,可是那小公主却旁若无人一般,每日里有说有笑地照管着小嘉柔,新近又钻研起了刺绣,常常是在那绣架前一呆便是一天,一双尖尖的手指不知戳破了多少回,却是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由得她去刺绣。
  这日,单嬷嬷见公主又是低头刺绣,便小声说道:“公主这几日憋闷得坏了,要不然奴婢去请示了太傅,让他准了公主去行宫待一段时间如何?”
  聂清麟想了想,倒是抬起了头:“行宫也是没有多大的意思,当年父皇在江南建了别馆,若是太傅恩准,本宫想去母妃的故乡走上一走。”
  虽然是顺了自己的心意提了出来。可是聂清麟并没有奢望着太傅大人会恩准,可是没想到,这等近乎白日说梦的请求呈了上去,没过多久便有人传话了过来,说是太傅恩准了。这几日天气转暖,运河解冻,正好可以从水路下江南,若是公主觉得那里好玩,便是在南方过年再回来也是可以的。”
  跑腿的小太监说完这话时,永安公主正好刺绣了最后一下针脚,收了线左右审视一下,竟是觉得自己的技艺已经突飞猛进,刺绣这一门算是稳居傍身“七艺”之首了。
  打点行囊的琐事一天便是办好了,不过单嬷嬷听说鲁豫达也要跟着一路南行时,那脸色便是阴郁得如同黑墨一般化解不开,当公主带着抱着小嘉柔的奶妈上了船时,转身唤来了小太监,让一旁侍女将托盘里的绣品转呈给太傅大人。
  “太傅的喜事将至,本宫总是不好因为去了江南而借故免了贺礼,手艺不精,只是刺绣了一样铺面送给太傅大人,还望太傅笑纳。”说完,便是轻提着裙摆上了船。
  当太监将绣品呈给太傅时,邱明砚正立在太傅府书房的门外。太傅听见了小太监的话,便在屋里懒洋洋地说:“替本侯看看,刺绣的是什么?”
  邱明砚展开一看,便是细细地端详了半晌,越看表情也是疑惑。
  “怎么?刺得太难看,看不出来吗?”
  “不是……”邱明砚期期艾艾地说,“臣眼拙见识浅,不知道是不是认错了……”
  “但说无妨。”
  “乍一看像马,又是驴……身有鳞片而脖似蛇,倒像是《山水经注》里记载的……鲛犬……”
  此话一出,室内外一片寂静,卫冷侯与邱明砚俱是阅览群书之人,自然是知道这等奇闻异事记里记载的上古异兽。
  鲛犬,淫兽也,性喜女色,也畅游于河溪之中,其尾可幻化为交器,蛰伏于水中偷袭入水沐浴之貌美女子,常日御数女而不知疲累,后被黄帝毙于河渠之底,卒时尾尤坚硬,精尽才软……
  邱明砚说完,自觉失语,便是有些呆愣愣地看着这绵软巾帕上的异兽,真真是不敢相信,这等荒淫之物竟是出至那么端庄高雅的公主之手……
  不对!公主既然会亲手刺绣必定是深意!是祈福的吧?祈福房事不顺遂的男子早日恢复雄姿?想到这,邱明砚又是惊惧万状地抬起了头,望着那紧闭着的房门——想不到太傅竟是……那样的……
  过了良久,只听房屋里传来了一声拍桌巨响:“聂清麟,你且等着!”
  ☆、第120章
  可惜水推船帆,太傅的怒骂是传不入船中的。因为是走了水路,一路顺畅,十日后便是到了江南。
  也是是因为骨子流淌着南国的血液,在下船时,聂清麟便觉得此地竟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阵阵微雨伴着微凉的清新,入了眼的是水乡的繁华悠畅。
  南国的冬天也是有些阴冷的,幸好别馆早就为迎接公主做好了准备,又新加修了几条地龙,进了屋子,夹袄竟是有些穿不住,进了内室便换了轻薄的纱衣。
  安置好了小公主,嬷嬷命人打来了热水注入木桶之中。待得聂清麟入了温水,泡得舒服地闭上眼时,单嬷嬷呈送着一方盒子递到了聂清麟的面前。
  “公主,这玉管儿里是牛奶搭配药材熬煮的香膏,把它放入水中,香膏便顺着玉管的空隙缓缓释出,让肌肤慢慢吸收,对您的易寒体质极其有好处。
  聂清麟展目看向打开的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尊雕琢成了玉人的药管,伸指捻起一看便发现那玉人雕得甚是精细,微调的凤眼,挺直的鼻梁无一不与那人肖似,倒是难为了工匠,竟是这般的有心……手腕微一翻转,“啪”的一声,那药管便被远远地扔在了地上,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翻了几个滚儿。
  笑话,这是自比玉人相随沐浴吗?驾驭六宫的本领隐隐有超越父王之势,肉身陪伴北疆娇花,倒是弄个玉琢的人儿来慰藉旧人的寂寥!
  单嬷嬷没料到一向温婉和顺的公主竟然会摔东西,竟是有些发愣,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地上的玉管,皱着眉说道:“若是心里苦闷,摔些东西也就罢了,倒是捡了便宜粗糙的去砸摔,这等补养身子的金贵好物也是由着性子砸……”边说边弯腰去捡。
  单铁花是穷苦出身,又是在军营里历练的,性子一向率直,虽说进了宫后,勒起了几道皮筋收住了不拘小节的举止,但是有时候情急,那真性情便又冒出了一二。
  聂清麟倒是习惯了嬷嬷偶尔的无状脱序,看着她心疼地用清水濯洗玉管的模样,那调皮的心性倒是又被挑了起来,便是故意逗弄道:“怪不得嬷嬷总是对着鲁将军恶言恶状,原来他便是便宜粗糙的,解解气就好,还是要遇到个精致如玉的才能寄托芳心。”
  单嬷嬷没料到这小公主突然又是拿着自己的这等羞怯人的事情斗嘴,一时间脸色便是腾得红了起来,心里却是暗骂着鲁豫达那个小冤家,这在船上的几日,死性不改,寻了空子便蹭到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倒是被那个心思玲珑的公主看出了端倪,聂清麟说完便犹自在浴桶里笑开了,待看到单嬷嬷脸涨得通红,像是烧红了的秤砣时,才算是止住了,憋着笑说:“嬷嬷休恼,此间无人,便是你我说些悄悄话。”
  嬷嬷这才木讷着脸儿走过来,也不管公主愿不愿意,将那洗干净的药管扔进了木桶里。聂清麟也觉得自己方才冲着死物出气的确是不妥,便是由着那药管一路沉入水底,用一双白嫩的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搓弄踩踏着。
  “嬷嬷倒是说说,为何从来都是对那鲁将军没有好颜色?本宫看那鲁将军倒是有些真情流露,就算嬷嬷再怎么冷言相对也是痴心不改呢!”
  若是旁人去问,单铁花倒是不用费唇舌,直接一个铺天盖地的耳刮子过去便好。可是此时问话的却是个香软嫩滑的小女娃,凌乱的发丝被微微打湿贴在脸颊,白净的脸蛋被热气蒸腾得红润润的,倒是让人看了便是松懈了心神提不起了防备,被她轻声软语地问了,主仆二人倒是真的慢慢说了些以前在宫里不曾说过的闲话。
  “一个寡妇家的,失了丈夫安守了本分就好,又不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有那么多的闲情,再说便是要改嫁也要寻个差不多的,你见过哪个四十岁的寡妇改嫁给个刚刚三十而立的男子的先例。那姓鲁的轻薄无状,让公主见笑了。”
  聂清麟听到这,却是有些听出了头绪:“那要是鲁将军也是个四十丧偶的,嬷嬷是不是就会考虑了?”
  单嬷嬷的脸都要红得滴血了,便是拿着巾帕子搓洗起了小公主光滑的后背:“奴婢不会改嫁!哪有守到这把年岁便尽弃了贞洁的道理?”
  聂清麟趴在桶沿儿舒服地眯起了眼儿,懒洋洋地说:“大魏朝早就废止了给贞洁命妇发命牌嘉奖的先例,嬷嬷这般有志向干什么,依着本宫看,江南水土养人,本宫仔细看了那鲁将军的眉眼,还算周正,若是剃掉了胡须也是可人一个,倒不如就在这江南安稳下来,早日成了亲事,也免得小鲁将军等长了脖子……”
  嬷嬷干脆木着一张脸,手下用力,将公主的后背搓洗得粉红一片……
  也许是换了地方,便是将阔别已久的闲适心情统统捡拾了起来,南方的园林景色秀美,是几代底蕴堆砌起来的,别宫的景园尤甚,每天晨起,穿上美丽的衣裳,点了精致的妆面,便可以坐着马车开始游山玩水,畅游临安的各种寺庙美景了。
  公主是匿名下江南,出游的时候,也未打着大魏公主的旗号,便是拖着北方大族女眷的旗号,在各种游赏。因为马车华贵,随行的仆役侍女都是绫罗绸缎,赏银又是给得豪爽,每到各处都是小心逢迎,又是少了些对待皇族的谨小慎微,玩得倒是畅快。
  至于那远在天边的太傅,各种吃穿东西倒是从不间断地派船运往江南,可是那人再没了以前开拔南疆雁足捎书的闲情逸致,月余过后,却从来没有寄来只言片语。倒是可以想见与新婚娇妻缠绵悱恻,再无执笔听雨构诗的闲暇。
  聂清麟倒是甚是体谅,太傅一向专情,若是一意地待了新人便是无暇顾及着旧人的。心情怅惘的时刻是有的,可是这远离皇宫的天地里实在是有太多逗弄人心的东西了,每天都是有玩赏不玩的美景,品评不尽的各色小食,就算要起了些忧郁之心,却又是很快便被新鲜的花样吸引了过去。
  这日,她刚刚在当地有名的安澜楼品食了招牌的小盅炖。酒楼祖传的石煲锅灶,每日只一锅,十盅精致的食材在五个时辰的精柴文火下,炖煮得丝丝入微,鲜美得让人想要吞了舌头。可是这炖盅实在是太精致,便是几口吃完。
  饶是聂清麟这样小食量的,正吃得兴起时却是发现满桌子俱是已经吃光了,听单嬷嬷嘀咕着,这顿饭算下来是百两银子,足够平常的人家敞开肚皮吃个三年香鸡肥豚的了,可是到了这安澜楼上,却是勉强算是半饱。可是安澜桥的这道菜肴又是不能与其他美食搭配,点了这一样,便不能再点其他的菜肴,据说是先祖定下的店规免得食客混淆了味蕾,提问不出百年老锅的味道。
  聂清麟点了点头,研究出这道菜肴的可真是个人才,将这富豪猎奇逐稀的心理研究个尽头。能花得起这个价钱来食之人,肯定不是会饥肠辘辘之辈,定时供应分量又是这般吝啬,便是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感。
  世间万事的美好,莫不是如此,太过随意得到,又或者是给予的太多饱足,都是会生出懈怠轻慢之心,毫无头脑的倾情献上,也未见得会被妥善珍藏。
  安澜楼,不错!煎炸的不只是美食,更是将这人心不足熬煮得丝丝入味。喝了一盏清茶后,她便懒懒地起身,准备再去前面不远处的素香斋用些新出炉的点心。
  可是刚出了酒楼的大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吹拉弹唱的声音,原来是当地的一家大户纳妾,正在花轿游街,江南出文人也是多商贾。这些商贾钱财虽多,但是功名无份,便是在这吃穿用度上追求帝王将相的感受,亭台楼阁的精致,对美食极致的追求尽是这般缘由。所以此地不同于京城,也不大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规定。若是京城的王侯,哪里会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庆祝,不过是一顶软轿从府中后门抬入罢了,就算是得了脸面的妾室,也不过能邀着三五好友吃顿席面了事。
  聂清麟未曾见过民间的婚丧嫁娶,看这婚队走过竟是觉得有趣,明明是个商贾之家,偏生用那彩铂金片装饰出几个官府才有的“回避”、“肃静”的立牌,立在摇头晃脑、声音嘈杂的乐队前面,真是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公子看上出三十出头,相貌虽好,但是眼底的酒色之气太过浓烈,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此时看起来春风得意,不时朝着四周看热闹的民众拱手示意。
  “好好的林家小姐,倒是叫这浪荡子给纳了妾室,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一旁看热闹的公子愤愤不平道。
  “说话小声点,那药店的林掌柜虽是小门小户,岂是贪图富贵的?分明是这潘家的三爷强娶,那林掌柜被打得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就是因为林家姑姑当初拒绝得太厉害,下了这潘三爷的脸面,所以他才这般大张旗鼓,便是要人知道,那娇俏的药西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旁的长者接口说道。
  聂清麟立在马车旁听得分明,心里微微惊诧:朗朗乾坤,繁华富庶之地怎么还有这等强娶勾当!
  就在这时,那摇摇晃晃的花轿来到了近前,许是那新娘子挣扎得太过厉害,几个轿夫竟是走起路来微微打晃。就在这时一旁的轿帘被风吹得微微掀起,一张芙蓉带泪的脸便是映了出来,看她那情形分明是被困了起来,一张红唇被团白娟压住了舌板,堵得说不出话来。
  聂清麟慢慢地睁大了眼,若不是身旁有单嬷嬷搀扶,便是要坐在了地上:“……八皇姐?”她一时怕自己眼花,便是抓住了单嬷嬷的手:“你……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