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了解她,就如她了解他。若说他们两人是这世上最相似的人也不为过,对方的想法,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知,比的,不过是定力和反应。谁输谁赢,对聂靖来说,还真不重要。这大颂大元是都亡了也好,还是议和也罢,他在乎的,惟独一个贺莲房。他享受的,是与贺莲房你来我往的过程,最后结果如何,他根本不在乎。
将世人称赞的无双才子聂楚说成是愚笨不过的凡人,怕是世上也只有一个聂靖有资格这样说了。事实上和他聂靖比起来,有谁不是愚笨不堪呢?贺莲房笑了笑,说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是没怎么变,但也有些东西变了的。”聂靖轻轻笑着。“至少现在我是真的知道自己心仪你了。”否则,又怎么会因为害怕她忘记自己,就千方百计地想让她记住他呢?
对于这样一个俊的如同神仙般的男子的表白,一般女子都会心动,即便不心动,那羞涩也是难免的,偏偏贺莲房就是平淡得很:“心仪不心仪什么的,可不是放在嘴上说的。为何不跟我讲讲聂家跟祭国师的故事,以此来打动我的心呢?”
闻言,聂靖哈哈大笑,他极少这样放声朗笑,一时间,贺莲房只觉得周围都是他醇厚而好听的笑声。半晌,聂靖笑够了,他把玩着手中棋子,道:“莲儿你当真是有趣极了,你的心是这世上最冷酷的顽石,我哪里打得动呢?更何况,你不觉得,自己亲手去挖出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会比较有成就感吗?”
他一会儿唤她公主一会儿唤她莲儿,全凭喜好和心情,贺莲房听着,便皱了下眉:“往事?”
尘封多年?
“我能给的提示就这么多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个聂家人哪!”聂靖如此说,然而全无一点真心。
贺莲房倒是想要笑了,他若真当自己是聂家人,她比谁都清楚,若是那样的话,聂靖早就救了聂无迹跟聂娉婷,潇潇洒洒地来到大元国再重新开始了!尤其是大元国民风极度开放,对女子也十分宽松,女将军并不少见。结果他却没有,反倒是利用了聂娉婷,使得她命丧黄泉。贺莲房不信,以聂靖的聪明才智,会不知道他们一旦反扑,那么聂无迹便会送命?即使那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但他若是想将聂无迹救出去,却是绝对有可能的。
但他偏偏没有。
聂靖是最不像聂家的聂家人。
“你这话说出来,我都感到臊得慌。”贺莲房慢条斯理地落下白子一枚。“我倒是要谢谢你了,若不是有你,怕是聂楚方才就要将我杀了。”
“所以我才说他迂腐。”聂靖叹息。“似你这般美貌的女子,什么人才舍得对你出手呢?”
贺莲房笑,正待说话,却听得一个好奇的声音问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原公主?如今的青王妃?”
她抬头望去,只见凉亭的台阶上站着一名身着紫色劲装的少年,那少年生得一张极其讨喜的娃娃脸,一笑的时候,脸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看起来十分可爱。她被那灿烂的笑容险些晃瞎了眼,很快便反应过来道:“这位,想必就是聂五少了吧?”
聂震笑嘻嘻地摆摆手,走进了凉亭:“无需客气,无需客气。”他不住地上下打量贺莲房,道,“难怪我家六弟对你念念不忘,这样的美人儿,哪个男人不会被迷住呀!”
他说话语气虽然俏皮轻松,但贺莲房却仍然不肯松懈。她可不相信聂家人里还会出现什么好人!“五少谬赞了,真要说起来,还是聂六少更美貌一些。”
聂震笑起来:“哈哈哈对!我家六弟的确有些男生女相!”
聂靖抬眼看去,聂震瞬间收敛笑容,一派严肃。
若彼此不是敌对关系,贺莲房倒真会笑出声来。这聂震倒是有意思,和聂家每个人都不一样,身上全无丝毫傲慢之气,反倒是纯真至极,一双黑眸更是秋水般的干净,若不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贺莲房倒真要以为这位是个不谙世事的娃娃脸了。可聂家人……十岁便上战场的聂家人,见识了生死的聂家人……有可能这么单纯吗?
答案必定是否定的。
见贺莲房的注意力被聂震吸走,聂靖轻轻敲了下棋盘,说了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自然,这话是对聂震说的。一开始贺莲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可很快地,她就明白了……因为聂震真的很多话很多话,完全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待到这一盘棋下完,也已经是日落西山了。贺莲房看了眼夕阳,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离开青王,深入虎穴,与虎谋皮。如今的情形可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只是不知王爷此刻在做什么,可曾去酒楼找她,并将天璇带走?
见贺莲房神情有些恍惚,聂靖难掩心头醋意,他一直对青王很是抵触,不仅是因为对方是贺莲房的丈夫,也是因为对方那惊人的洞察力和武力值。和天生不能练武的自己比起来,青王更有男人味儿,也更得贺莲房的心。“你不必担心,青王自然会知道,你被人掳走了。若是他再仔细一想,说不定很快就会上门来要人了。”
聂震不高兴道:“我觉得王妃很好,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再也别走就好了。”
他的年纪约莫也有二十了,可仗着一张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骗到的娃娃脸,装嫩装的一塌糊涂。贺莲房听了聂震这话,不免有些好笑,却并未回应。
聂靖道:“可惜即便他来找,也决计找不到的。”
贺莲房看了他一眼。
“三哥不会让你走,我也舍不得你走,莲儿,你便留下来陪我一段时日吧。”聂靖笑着说。“平日里两位兄长都有事情做,惟独我孤独一人,心中甚是寂寞,如今有莲儿陪伴,也是一种福气。”
第229章 229、喜忧参半,老来得子
贺莲房被聂靖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摇头低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困我一辈子?我总归是能离开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但求一夕欢乐。”聂靖也看得很开,说来也是奇怪,他对贺莲房的感觉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既想要跟她长长久久,又不在乎最后到底能不能得到,好像这天荒地老的事情,他也就只是想一想罢了。“不问前程。”
聂震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懂这两人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自打这个六弟神秘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和三哥救走之后,聂震就发现,自己从来都看不明白聂靖。明明两人都是一母同胞,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可是为什么聂靖却总是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呢?明明他的容貌和气质都十分温和,但聂震就是不懂,为何明明靠得那么近,却还是如同天边一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