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北茶的御供时断时续,可南茶却还算稳定,就拿顾家来说,近几年他们家的千重雪一直都是御茶,而做出这样精巧茶饼的人,便是顾寒亭。
程维哲跟杨中元坐在柜台后面,低声交谈。
程维哲道:“之前说起千重雪,师父话里话外,也都是感叹小辈厉害。我瞧他表情,并不像是跟顾家关系不好的样子,不看顾寒亭的年纪,当年师父家里出事的时候他也才十几岁,说不得并没有太大的牵扯。”
杨中元却摇了摇头:“我倒觉得顾家家主说不定跟师父是早年旧识,你看我们来到衢州,师父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在家中忙活,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师父来了衢州呢?”
虽然在做生意的事情上,程维哲一向比杨中元精明,可有些时候,他又反而没有杨中元细心,他们两个如今一起忙碌努力,却能很好地相互扶持,倒也十分相宜。
“你这么一说,倒是这么回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师父是茶艺大家,顾寒亭也是南茶的家主,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只有茶了。”
他这一句简单的呢喃,却给了杨中元新的启迪,他眼睛一亮,笑道:“可不就是茶吗?你想想,之前我们送出去多少沙罗清茶。”
确实,刚开业的时候他们送出去很多,也夹杂着卖了一部分,并且开业当天还是免费送来喝的,但凡来过的人,肯定尝过那个味道。
程维哲却皱起眉头:“虽然手法是师父教的,但到底是我炒出来的,火候差一些,也并不太干,比师父做的差远了。”
杨中元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师父学茶多少年了,我知你心急,但也不能妄自菲薄。手法是师父教的,必然带着韩家特有的东西在里面,况且,开业那天,师父可是实实在在帮我们看了一天的铺子。你都忘了吗?”
程维哲被他这么一提点,立马拍了一下额头:“哎呀,你说我关心则乱,都没想到这个,那我们回去,是说还是不说?”
他心里已经笃定顾寒亭没什么恶意了,给师父说一声倒也没什么。不过家里的事情,还是多多让杨中元做主比较好,毕竟,哄了他开心,才是重中之重。
果然,听了他的话,杨中元没好气瞪他一眼:“这还用问吗?肯定要说的,师父已经是我们的家人了,你也不要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听到了没?”
程维哲见他训起自己来丝毫不含糊,心里越发高兴,面上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等到晚上都忙完了,程维哲这才招来余镇跟赵凌风:“虽然赵师傅是刚来铺子里,还没正式上工,不过明个早上已经定下要给悦安客栈的客人做一下早食,单子都在这里,因为是额外加的,所以我们会多给一钱的工钱,你们谁能来?”
早食比正经餐食要简单一些,但包子馄饨那一类也挺费事,一百个铜板不多不少,程维哲倒是对这些事情熟练得很。
两位大厨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这相当于给他们额外挣钱的机会,跟一百个铜板相比,早上早起来那么一会儿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赵凌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扭头却看余镇满脸激动,他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最终,早食的事情给了余镇,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程维哲都看在眼中,于是斟酌道:“以后说不得还会有悦安客栈的早食生意,两位师傅不如这样,工钱都定这个,有了活计你们谁来做都是一样的,但饭食一定要好。等咱们生意比现在好了,楼里会再招个二厨来,以后早食也由他负责,你们就不用那么忙了。”
虽然余镇很想挣这个钱,但一天三顿饭,他要在厨待好几个时辰,煎炒烹炸哪个不费体力,就算身体再好也熬不住。他知道这是老板体恤,换成别家,叫你来干活就得干,额外的那些赏银,是肯定不会有的。
最近阴雨连连,衢州城本地的客人并不是太多,所以晚上也没人吃酒做席,打烊还算早。
程维哲他们晚上与小二大厨一起吃过饭,这才各自家去。
杨中元对吃挑剔,最近这段时候虽然不亲自动手了,却每日都会炒几个菜自己人吃,他的手艺楼里上下都眼馋,所以虽然日渐忙碌,但是小二们却依旧精神抖擞忙来忙去。
工钱不少,伙食更是好,老板人和蔼,这样的差事别家可是找不到了。
因为早晨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套马车,所以两个人只得步行回去。
索性这会儿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地上虽然有些湿滑,但仔细一些并无大碍,程维哲索性收好伞,牵起杨中元的手慢慢往家走。
这个时候的宝珠街,已经渐渐褪去白日的繁华与喧嚣,渐渐沉寂了下来。
杨中元抬头望了望天,在黑茫茫的苍穹之上,点点星光熠熠生辉。
“明日是个大晴天呢。”杨中元感叹道。
程维哲并没有抬头,他仔细看着两人脚下的路,低声笑道:“恩,说不定明日生意会更好。”
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很放松,一起牵着手往家走。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草丛中蛐蛐叫叫停停,头顶便是银盘似的月,脚下是平平整整的青石板路。
劳累一天,辛苦一天,回家的这段路途,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
“阿哲,你喜欢这里吗?”杨中元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