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嘁。”身着宝蓝色长衫的男子手握着地图打了个喷嚏。
他对面的人手中正拿着一把折扇,刷地展了扇面,掩了脸。
这二人一个是这问柳阁的问柳公子,另一个正是无事亭主肖无忧。
问柳笑道,“亭主得赔我一把扇子了,可惜不是先生亲笔提的扇面。”
肖无忧随口道,“你门口便有竹子,你且去砍了来,糊上点熟宣,我替你提了就是。”
“你?”
“柳儿莫非是嫌弃本座的字?”
“不敢,亭主若肯提上无事亭三字,我明日便举着这扇子去门口招揽生意去,保不准门庭若市。”问柳目带幽怨道,“只是不知如此一来,又有多少女子要伤心了。”
肖无忧心底打了个哆嗦,脸上却露了笑,“柳儿说哪去了,女子哪及得上柳儿的一半。”
“哦?”问柳媚眼如丝,依偎过来,靠在肖无忧身侧,“这一张皇宫的地形图,亭主莫非又有什么大买卖了?”
肖无忧将地图折成纸条,在手边的烛火上烧了。“若此事成了,无事亭便在朝中有了根基,只是此次不需杀人,倒不必柳儿出手了。你便好好看一出戏,待事了,我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问柳懒洋洋地笑道,“亭主不必花心思哄我,我在这阁中虽只是琴师,但各色花样也见得多了,没什么稀罕。我知道亭主心中早有那…荆楚楚姑娘。”
肖无忧闻言,以手托了额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柳儿,不要提这么恐怖的事,那只母老虎,谁心中有她了。”
“江湖中都说,荆楚楚姑娘一直追着亭主,如此美人,缠了久了,亭主心中只怕早晚要动心的。”
肖无忧神色不自然地道,“那是因为…她要找我算账。”
“哦?亭主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肖无忧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那一天我在荒庙中救了她,她就误会了我。”
问柳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别一脸不信的模样,若非我救了她,她就要被山贼给非礼了。”
“莫非,她以为对她欲行不轨的是亭主你。”
肖无忧摇了摇头,“不,她以为我已经非礼了她,给了我好大一个耳刮子。”
问柳惊呼了一声,“那亭主你便任她打你,以你的身手…”
肖无忧道,“从小我娘,也就是我师傅,就教会了我,不要试图和一个女子讲道理,尤其是不要试图与荆楚楚这样的女人讲道理,更重要的是当她还在气头上的时候。”
“那亭主便任荆姑娘这般误会你?”
“还好荆楚楚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她只是脾气坏了点,很快,她便发现了自己没有被非礼,结果我的麻烦更大了。”
一个女子要发现自己没有被非礼,总是有许多的方法。问柳不明白这误会解开,怎么麻烦反而更大,问道,“怎么说?哦…莫非那荆楚楚发现亭主你不仅人品可靠,而且脾气温柔,便爱上了你了?”
肖无忧含糊道,“你明白就好,不必说出来,好歹人家也是黄花大闺女。荆楚楚她心里内疚,非要还欠我的这一巴掌,我又如何能对一个弱女子出手,我扭不过她,便点了她的穴道。然后…”
“肖无忧!你这色魔,无赖,卑鄙小人!”
问柳阁问柳公子的居处,门窗哐当一晃,几乎要掉落下来。
肖无忧顺着洞开的窗口,往外看去,见一位身着夜行服的女子正站在院中。
他看清这人的面目,脸色一变,“荆楚楚。”
荆楚楚正是小羽行走江湖时的身份,刁蛮任性,却颇讲义气,出生世家的侠女。
问柳公子看了看肖无忧,又看了看窗外的女子,“亭主,我比较好奇,你点了她的穴道,怎么会将她气成这样?”
色魔,无赖?唔…
这女子容貌秀美,这脾气嘛,也辣得够味,实在和亭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喜可贺!
摇晃了半晌的窗终于哐当一声坠地,溅起好大的尘土。
肖无忧以袖拂去尘屑,脸色发青,扬声道,“荆楚楚,我方才说错了,你是半点道理都不讲,脾气更是糟透了,若世间有什么男子能看上你,他一定是瞎了眼。”他一把揽过问柳公子的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转头对小羽道,“你看见了,我肖无忧宁可喜欢男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小羽瞪着他,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问柳公子在肖无忧怀中眨了眨眼睛,“亭主,臣妾是无辜的,他日正宫还朝,可千万留臣妾一条活路。”
肖无忧推开他,笑道,“少拿我寻开心了,替我传个消息出去。就说荆楚楚与肖无忧在问柳阁吵了一架。”
“哦?亭主不准备隐匿行踪了?这一着是?”
“无事亭主是个生意人,既然我们敞开门做生意,自然要听听两边的报价,才不算坏了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笑掷杯(一)
1
翌日,午时方过。
“无事亭主”,玉石所制的棋子握在修长的指尖,于案上敲击。如书生般儒雅的人轻轻笑了,“太子对此事如何看。”
他身侧与他对弈的男子,一身锦袍绣了五龙云纹,是太子常服的打扮。这人本也是好相貌,但唇过于偏薄,微抿起来便有几分刻薄无情。
太子道,“纵然是皇觉寺大火掩了地牢的痕迹,但孙晟已死,这大典不过数日功夫,转眼便至。今日小十八和飞羽骑已经到了,永宁于三百里外呈了问安的邸报,算上脚程,也就是这两日。以我看来,不如趁飞羽骑不在他身边,派些人去把他做了,推到什么山匪身上便可。”
叶温言以指揉了揉眉心,“殿下以为什么样的山贼能做得了陆酒冷?”
太子道,“这无事亭主听说原来是陆酒冷的金主,他手下杀手众多,或许知道陆酒冷的破绽。无事亭主既然放出风来,不如我们去寻他。我也并非给不起价的人。”
“不可”,叶温言急忙道。
“哦?这是为何?”太子略一沉吟,笑道,“温言无需担心,我不过多寻一个帮手,纵然无事亭入我麾下,我依然是最为倚重你的。”
叶温言暗中叹了一口气,心知太子此人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河间府他虽得了降魔杵,但于太子的大局毫无裨益。河间府依然稳固,拜月教和云南王都借了托辞不肯发兵。从面上看,只有他得了一柄好兵刃,太子虽不言语,但心中已经生了嫌隙。
“无事亭主敌友未明,他若说派了人去杀陆酒冷和燕王,殿下是信还是不信。若他要知道我们的布置,殿下是否敢放心告诉他。此刻离大典不过数日,何必凭空生了波折。更何况...”叶温言压低声音道,“太子可曾想过,成帝年不过五旬,身体尚康健,而殿下已经三十有余了,要到何年才能坐了天下...”
太子眉心一跳,叶温言所言正是他一直以来心内忧虑之事。
叶温言又道,“莫非要等到...宝剑生尘,双鬓已雪?”
太子沉声道,“休得胡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叶温言你也敢活。”
叶温言神色不变道,“当年我与殿下说过,我与殿下设的是天下之谋,若太子愿意这么等下去,我也无话可说。”
太子神色不豫,道,“我又何尝愿意,但...谋?怎么谋?”
“燕王入京,天子设宴,殿下可将死士调入宫中,正是殿下一网打尽之时。”
“燕王入宫旁人不在,陆酒冷是一定在的,他的武功好,只怕死士也很难得手。”
“陆酒冷不足惧,他回了京城,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