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激战,盛澹已经疲惫不堪了,幸而有率领援兵前来助阵的楚王帮忙处理后续事务,他才能尽快赶回府中休息。
他回到府中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把元满给吓了一大跳,只是他实在是累得紧了,一个多月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疲惫,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躺下床去便睡着了。
盛澹睡得沉沉的,但元满的小心肝都颤了颤,伸出小手试探了他的鼻息之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见他连铠甲都没脱,她皱了皱眉,这样睡觉怎么会舒服呢?于是她动手帮他解开铠甲,只不过有些地方被他压着不好脱,又怕不小心把他给弄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将铠甲给解下来。
解下铠甲后一看,他里面的衣服也沾满了血迹,不知杀了多少人这血迹才能染得这么深……
不过此时她完全感不到害怕,她更担心的是他身上会有伤口,想了想,她干脆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给脱.光检查一遍。
盛澹这一觉从早上一直睡到了深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怀中还抱着位睡得正香甜的佳人。
☆、第161017章
这一个多月来元满也是累得狠了,本来她帮盛澹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是在床榻前守着他的,但没想到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后来迷迷糊糊的就爬进了被窝。
盛澹低头亲了亲她,而后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从她的脑袋下抽出来。他看了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都被处理好了,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他穿上之后便走出去让下人烧一桶热水,虽然元满已经帮他擦过了身子,但他还是觉得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闻起来令人作呕。
幸好元满之前吩咐过让厨房一直备着热水,好让盛澹睡醒来便能洗漱,所以没一会儿下人就抬着热水进浴房了。
盛澹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脱了衣服便进浴桶里泡着了,仿佛只有在白腾腾的水汽里才能去掉那恶心的血腥味。刚处理好的伤口碰到热水又开始流血了,刺痛感让他清醒了一些,倘若涵涵知道他让伤口沾水了,恐怕又会对他使性子了。
这样想着,他无奈的起身擦着身体,但嘴角却诡异的挂着一抹笑容。
元满是被一阵饭菜香气给弄醒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呢,人就已经爬起来了。
虽然有专门用膳的饭厅,但盛澹不想去那里吃,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多没意思啊,于是他就吩咐下人将饭菜摆到卧房去。果不其然,刚才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的美人闻着香味晃晃悠悠的就走过来了。
盛澹抱住元满,捏捏她的鼻子说道:“小懒虫,快醒来。”
元满不开心的拍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还是好困啊,可是肚子也很饿了,这一个多月来她担惊受怕的,根本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此刻盛澹呆在她的身边,她就觉得又困又饿。
她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盛澹,撒娇道:“你喂我吃好不好?”
盛澹被她蹭得心软得不行,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更何况只是喂饭这种小事。
于是他一手搂住元满,另一只夹菜,元满全程闭着眼睛,只有盛澹把饭菜送到她的嘴边,她才张口吃饭,就像是小鸟喂食一样。于是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把桌上的饭菜全都解决掉了。
这边夫妻俩吃顿饭都甜甜蜜蜜的,而另一边形单影只的楚王却没有那么好过了,除了要处理盛澹丢给他的事务之外,斥候上报原西北将领胡世兵叛逃兰卡国了。
胡世兵也就胡叔,当初盛澹的密函上说他是兰卡国奸细,其实楚王一开始是不相信的,毕竟胡叔也算是大庆朝的名将了,击退过不少次异族来犯,战功赫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呢?
只不过和胡叔相比,他更相信盛澹,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然敢说胡叔是奸细,那么他就有了一定的证据。
于是他和盛澹干脆将计就计,告知胡叔的行动计划七分真三分假,援军其实早已悄悄的潜伏在了西北,而兰卡*队拦截的那支军队,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至于军粮早已让覃姓皇商——也就是景奚乾,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偷偷的运进了宜嘉城,覃皇商一直在西北有贸易往来,所以此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他运进来的军粮别说一个月了,就是两三个月都都士兵们吃的,粮草不够这种谣言是盛澹特意派人传进兰卡*营里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前段时间西北军队节节败退当然也是故意的,目的是集中吸引兰卡国大部分兵力,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一直没对胡叔采取行动,只派人暗中盯着他。只不过兰卡国后方军营着火了之后,他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当下就想逃走。
虽然盯着胡叔的暗卫立马拦截他,可是胡叔能安然在大庆朝军队里潜伏了那么多年,哪能没有一些真本事呢,十几个暗卫全都折在了他的手中,而他也逃回了兰卡国。
楚王虽然震怒但却又无可奈何,此人逃回兰卡国,必定会成为他们的劲敌,看来大庆朝和兰卡国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这事本该立马通知盛澹的,但此刻胡叔人已经逃回了兰卡国,告诉他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也辛苦了许久,楚王心道,还是让他过一两天安生日子吧。
第二日一大早,盛澹就接到了楚王的信函,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的,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这副样子,元满心里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才刚打了一场胜仗,为什么他却看起来心情有些沉重。
盛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手中的信函给她看。元满一目十行的扫完这封信,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虽然之前心里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了胡叔就是兰卡国奸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盛澹与他的关系十分要好,盛澹曾说过,胡叔对他来说亦师亦父,而这么一个让他信赖的人,却是敌国奸细,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元满不敢想象他当初知道这件事的心情,他会是多么的愤怒,又会是多么的难过。
她只能紧紧的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对他说道:“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经过了几个月的沉淀,盛澹其实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就在元满抱住他的那一刹那,他又想起了当初知道父亲战死的消息时的伤痛,母亲自杀时的绝望。
他多么希望,那时候有人能够紧紧抱住幼时的他,轻声细语的抚慰他。
直到现在,心中的那份伤痛才真正被抹平。
他心中有一股奔腾的情感想要宣泄,却找不到出口,只能狠狠的吻住她,用尽全力的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元满被他弄得发疼,可是望着他受伤的眼眸,她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去推开他。
这一日盛澹不知折腾了她多少次,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住了便晕了过去。
她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了,她脸色有些发红,看这天色,她应该是从傍晚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身边的人不在,被褥早已经发凉了,这说明他应该是早就离开了。元满也没有在意,他应当是去军营了。动一动身子,已经没有那种浑身酸痛的感觉了,看来媚骨之体的修复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下面感觉清清爽爽的,应该是他昨夜帮清理过了。
穿好衣服后,元满唤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打扮。绿波在她身后帮她梳头,她问道:“你可知将军是何时离开的吗?”
绿波道:“回夫人,天刚擦亮将军就走了,走之前还吩咐不许人进去吵醒您呢。”
元满嗔道:“就你话多。”
她抬眼望向水晶镜,镜子里的女子分明粉面含春,腮若桃花。
盛澹这一去军营又是许久没有消息,元满也不甚在意,毕竟兰卡国兵力都折损了大半,又知道了谁是奸细,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更何况,还有有男主光环的楚王在一旁助阵呢。
但元满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与盛澹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后,他浑身是血,被人用担架抬着回来。
元满望着胸口还不断流血的盛澹,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她踉踉跄跄的跑到担架前,脚一软扑通一下就摔下去了,元宵和绿波连忙扶起她。
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发抖的双手想碰他,但又不敢,生怕轻轻一碰就会把他弄坏。
她声音颤抖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大夫呢,快让大夫来救他!”说到最后,元满几乎是声音嘶哑的吼着出来的。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的想要改变他的命运了,为什么他还是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难道宿命真的无法改变吗?
脑中刚浮起这个念头,又被她强压了下去,不,她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没有爱上女主,他还和她成亲了,还有了三个可爱的小包子,所以他也一定不会死的!
楚王站在一旁,神色愧疚,他低声说道:“盛夫人,盛将军伤势太重,根本没办法止血……您请节哀。”
与兰卡国这一战,兰卡*队是由胡叔带领的。胡叔不愧是良将,哪怕兵力只有他们的一半,却依旧能与他们打得势均力敌。
后来盛澹与胡叔交上了手,两人武力相当,打得难舍难分,后来盛澹不顾胡叔刺来的长剑,直直的迎上去,而他的长.枪也直接穿透胡叔的心口。
他受他一剑,算是还了他的教导之恩;他刺他一枪,十几年的恩怨终于在这一刻了结。
☆、第161018章
由于失血过多,盛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元满握住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了平时滚烫的温度。
元满将他的手放在脸上不住的摩挲着,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哽咽的和他说道:“盛澹你快醒醒,你一定不能有事,你还有我,有三个孩子和阿婆要照顾呢,你忍心让我们伤心难过吗?”
她跪在地上,回头对楚王哀求道:“殿下,您快让大夫救救他啊!”
楚王叹了一口气,心带不忍的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盛澹的胸口被一剑捅了个对穿,伤口又接近心脏,军医用了各种办法都止不住血,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盛澹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要求他们把他送回宜嘉城,楚王想,也许他是想见元满最后一面。
盛澹在飘飘浮浮中听见女人的哭泣声,这声音哭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疼,他想告诉她莫要哭,他想抱住她,安慰她,只是他用尽全力都走不到声源处……
元满绝望的跪坐在地上,难道、难道她真的要永远的失去他了吗?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就如同被人硬生生的剜去了一块,疼得窒息,满世界都陷入了荒凉的黑暗之中,再没有一丝生气。
不,不可以!他绝对绝对不能抛下她!
她靠近盛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你要是敢死,我上黄泉下碧落都会跟着你。”神情里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看得别人心惊,她是绝对能说得出做得到的。
元满深吸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军医说道:“大夫,请您再试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再试一次,求求您了,救救他。”
军医心里暗叹,他哪里是不想救,只是盛将军伤势太重,他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能止住血,但是看着元满眼里无尽的悲伤,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对元满道:“那……我就再试一次吧。”
“多谢您,真是多谢您了!”元满用袖子擦擦眼泪,而后起身退到一旁给军医让位。
军医先将金针插在伤口周围的穴道上,用以止血,只是看着周围不断晕染的血迹,止血效果并不大,而后他用剪刀剪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元满在一旁看得手心都冒冷汗了,她一边在心中祈祷,将满天神佛都求了遍,愿以她的寿命换回他的平安。
另一边她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忽然她想到她带来不少百年老参来,而且收拾行李的时候阿婆曾给她一个小白玉瓶,说是上好的伤药,只不过当时她已经带了很多金创药了,因而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小瓶子,她心头一跳,立马吩咐绿波将东西拿来。
绿波动作很快,很快的就将参片以及白玉瓶拿了过来。
元满问过军医后将一片薄薄的参片放进盛澹的嘴中含着,而后她将白玉瓶交给军医,问道:“您看这瓶药能不能用?”既然军营里的伤药没有用,不如试一试其他的金创药。
军医打开瓶口,先是闻了闻,而后又倒了一点出来看了看,眼前一亮,说道:“可以,可以!”
他将药粉小心翼翼的倒在盛澹的伤口上,药粉一碰到血就迅速融化,渗透到了肉里,也许是因为这药粉的药性太强了,一直在昏迷状态的盛澹手指忽然轻轻的动了动,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是逃不过一直细致观察他的元满的眼睛。
希望如同春日里嫩尖尖的芽儿一般在元满心中萌发。
将药粉撒在伤口后,军医用白色绷带将伤口包好,屏息等了一会儿,白色绷带上并没有渗出血迹。
血真的止住了!
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尤其是元满,她刚刚就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的,如今得知血已经止住,心神一放松下来,腿一软差点又摔倒在地上,幸好一旁的元宵和绿波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军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元满说道:“恭喜夫人,将军的伤口暂时止住血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而后说道:“不过……这并不能代表将军已经无性命之忧了,今夜将军可能会发高烧,倘若能挨过去,便无大碍了,若是熬不过……”后面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懂得他的未尽之意。
元满严肃的点点头,对军医说道:“那就要麻烦您在这里多住几天了。”
军医道:“不麻烦不麻烦,盛将军保家卫国乃是大英雄,我不过只是尽了本分罢了。”
当夜,将军府灯火通明。
果不其然,就像是军医说的那样,刚入夜盛澹就发起了高烧,元满连忙让人将刚煎好的药端上来。
药还很烫,元满舀起一汤匙的药,慢慢的把它吹凉,而后将药送到盛澹的口中。只是盛澹牙关紧闭,刚送进口中的汤药立马就流了出来。
元满无法,只得先将药含在口中,而后用舌尖撬开他的牙齿,一点点将药渡给他。汤药黑乎乎的,又苦又臭,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就这样一口口的把药给喂完了。
一整个晚上,元满都在寸步不离的照顾盛澹。擦干他身上的汗水,时刻注意着帮他换帕子敷额头,还一直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
下人们已经被她打发到了外间待着,在寂静的深夜,空荡荡的房间里,元满一遍遍的对他诉说着自己的害怕无助,让他在昏迷之中都不能安心。
元满用小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的话就快些醒过来吧,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不可以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