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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屋 > 灵异玄幻 > 一剑九琊 > 一剑九琊_分卷阅读_113
  叶九琊收回目光,看向陆红颜,温柔夕晖漫过山头,使得她错觉那一贯冷淡的眼神里有了稍纵即逝的温和。
  通天路旁景色春夏秋冬流转变幻,昼夜轮回,诸人时而置身密林,时而陷身荒漠。
  “佛门言三千世界,料想便与此类似吧。”清净观的长老抚着胡须这样说,他身边另一位长老则是赞叹:“实在妙不可言。”
  正说着,却见前面停下脚步来。
  前方已然没有道路,而是被一片雾海笼罩,路的尽头有一方碑刻,上书古字“幻”。
  “我只能帮你们走到这里。”那人道。
  “万丈迷津。”陆红颜道:“咱们进去吧。”
  叶九琊应了一声,又看向仙道诸人,让大部分年轻弟子与境界尚不够的人就留在这里,其余寥寥几人如郑师兄,阑珊君,空山大师进入雾海——自然也少不了天演中人。
  这片雾海“万丈迷津”在仙道有记载,是一道万重幻境,玄妙自不必言。之前走过的道路靠的是修为,修为不够,便力竭而死,这里则要考验心性,若是走不出幻境,只好永世陷于其中。
  温回的背影消失在雾海中,率先走进。
  叶九琊与阑珊君又简单交谈几句,约定好若是先醒来,则进入对方幻境将其唤醒,再去救其余人。
  然后便没有了别的事情要交代,各自走了进去。
  在叶九琊面前铺开的是剑阁九百道长阶。
  他眼前一阵恍惚后,觉得身边依稀有先师的影子,带自己拾级而上。周边景色影影绰绰如雾里看花。山势险峻,剑阁景物依然如旧,十几年来除去人事更替,不曾有一点变化。
  阶上走来了一行人,为首老者白发白袍,面容清瞿,见他来,笑道:“徒儿,你回来了。”
  郑师兄就站在老阁主身侧,对他招呼:“叶师弟。”旁边还有两男一女,纷纷喊“师弟”“叶师弟”。
  叶九琊身旁的帝君不知何时已经全无踪影,师徒几人回身朝剑阁山门走去。其中的女子走到叶九琊身旁,眉眼灵动,颊带笑涡:“师弟,你在幻境历练的这一年,我们整日练剑,巡查天河,可要无聊死了,好不容易盼你回来,快陪我去切磋——”
  老阁主抚着胡须,语气略带责备:“莲心,你太不懂事,天池幻境劳累心神,且让琊儿先休息。”
  旁边的一位师兄调和道:“师妹向来性子跳脱,又喜欢叶师弟得很,师父莫要责备。”
  师妹挽住了他的手臂,笑得极开心:“还是飞白师兄疼我。”
  阶上的脚印很快便被新雪覆盖,留下一些浅浅痕迹,只一行人缓缓前行,冰天雪地中逸散一些平和逸乐的气息。
  显然此处天河之役未曾发生过,剑阁门人俱全,整个师门就像所有和睦的门派一样,前去迎历练一番归来的师弟。
  自然要关切问道:“师弟,此去有进境没有?”
  不等回答,师父便笑道:“依我看,修为又精进不少,可见从未懈怠修炼,心境也有所增长,必定是勘破了一二心障。”
  又是一片真心道贺。
  走进山门,又是一袭红衣映入眼帘,陆红颜提着重剑碎昆仑,戴着半边金色面具走过来:“叶师兄。”
  莲心上去与她亲热:“小师妹,你不是跟着离阳剑君在昆仑学艺么,什么时候来了?”
  陆红颜道:“师父前日仙去了,我以后在剑阁长住。”
  几人彼此问候一番,安顿下来,半日才散去。
  陆红颜道:“焱君八月的时候飞书给我,说在剑阁未曾见你,我回他说你去了山下,今天会回来,不知他今日来是不来。”
  前路碧松掩映,雪雾弥漫,拨云见日后,只见一人正在石桌前,往杯中斟满酒,语气淡淡:“自然是来。”
  此人黑衣墨发,容色俊美,纵然在极简素的石桌青松前持杯斟酒,亦不能减去分毫冷漠雍华气度。
  叶九琊向前的动作有一瞬的犹豫,仿佛近乡情更怯。
  陆红颜先上前,端起一盏来一口饮尽,抱臂看着他。
  他淡淡道:“进境不小。”
  “——还要多谢帝君,”陆红颜的声音里还带了些任性又不敢过于任性的嗔怪,尾音拖长,难得有一分少女的娇俏,“您当初没有把我扔下,而是带我来了剑阁,这才有了今天。”
  帝君浅浅啜饮罢,道:“你根骨适宜用剑。”
  “我却不记得你有这般好心。”姑娘牙尖嘴利反驳了回去:“你那时不论我怎样缠着,都不肯带我的。”
  帝君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将目光移向叶九琊:“修为如何?”
  叶九琊如实回答。
  三人在一桌坐了,偶尔说几句话,无外乎天河屏障如何坚固,仙道安宁,哪里门派又出了可期待的天才之类。逐渐勾勒出此处形势的轮廓:天河之役未曾发生,仙魔两界各不相扰,帝君安然在世,叶九琊回剑阁,不过是一次幻境历练的结束。
  陆红颜一路从西境昆仑来,陪他们坐了有一阵子,渐渐生了乏意,离开去歇息。
  “深悟幻境,独与道游。”帝君添酒:“此境历练,都遇到了什么?”
  叶九琊直视他眼睛,仿佛要在那双墨黑的眼瞳里寻到些来自这座幻境的破绽一般,口中仍以平常语气道:“遇见一人。”
  “独说一人,想来是情。”帝君似乎笑了一下:“诸多幻境中,这个最难勘破。”
  叶九琊忽然想起先前扶摇台上遇到的迷障中,自己拒绝与陈微尘同去,而他投海的场景。往事桩桩浮现,终究使人怅然若失,他道:“未曾看的真切。”
  帝君道:“我早年也曾以幻境砺心,你既然出来,想必已经破除情障。”
  此话一出,形势顿时扑朔迷离,说是幻荡山上“万丈迷津”中有万重幻境,又怎样能确定自己是从幻境外来,而非从上一重幻境来到这一重,又或是现在身处真实,而记忆中的过往才是幻境。
  但叶九琊仍然面色不动,将谈话进行下去:“我看的不甚分明,若是情障,也不知是否真正破除。”
  帝君淡淡道:“我早年入过一次幻境,也是这般,生为凡世中一公子,红尘游荡二十年,到如今仍未领会境中深意。”他说这话时语气随意,只如同寻常闲谈,却使叶九琊心神微动。他一时间觉得前尘种种飞掠而来,如同凡间春日杨花扑面,使人为之目眩,竟分不清所处之地究竟是真是幻。
  此时他纵然对故人身影仍存留恋,也知道这人是自己心境薄弱处,而此时神思不稳,不能再交谈下去。
  而那人竟像知道他心中全部所想,起身道:“时候不早,我送你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