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一定是晕了头，居然赞同母亲的意思, 居然打电话给她想喊她出来见面，她要是真的傻乎乎来了, 才是要被他的母亲看不起！
他感到十分羞愧，她是个好女孩，而他……他就是个傻瓜！
“你在高师怎么样？上次你到普林斯顿，美国的媒体都疯了一样报道你, 连洛杉矶的报纸都有你的消息。”
她淡定的点点头，“那次数学家会议很不错，美国不愧是数学强国, 报告质量都很高。”
他低头笑，“是啊。我很为你感到骄傲, 你一直都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那个，当年在集训队，我们男生都说你年纪最小却最厉害，你当时用费马小定理解开那道题，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康妙玟笑着摇头，“好汉不提当年勇，没啥好说的。”他说的是当年集训队有一题特别特别拐——并不是太难，只是要换一个思路——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做出来。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不算什么啦！普普通通小天才的日常啦！
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走来走去的不同肤色的人，大多是白人。“到了美国才知道美国数学有多强，永远都有人比你……不是，是比我强太多。我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拼命看书，做作业让人痛苦，论文……更痛苦，曾经有一度我以为我都没法毕业了。那时候我想到了你，你在高师也会有和我一样的苦恼吗？不，你应该不会有这种苦恼。妙玟，你让人沮丧。”
她不解的看着他。
“我永远都追赶不上你，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最光芒耀眼的那个。我羡慕你，又——妒忌你。”
“那是很正常的情绪。”她耸肩。
“是啊。”
“所以你是以我为竞争对手吗？”
他惊讶的摇头，“不，不是竞争对手，是……目标。”
噢，也行吧。
她笑了一下。
*
邹言很快告辞，出了机场。临走前留下师兄的联系方式：居然不是陌生人，是科大少年班前几届的鲁青雁。她当然记得鲁青雁，他去了普林斯顿数学系硕博连读，上次数学家会议他们还见面了呢，只是鲁青雁没提过他去了文艺复兴科技。
她算算时间，鲁青雁92年来的美国，硕博连读至少5年，他还没博士毕业呢，怎么就工作了？或许提前毕业了？也未可知。
陶哲轩倒是今年博士毕业了，听说美国一大堆名校抢着要他。他是普林斯顿毕业，但没有留校，他写了电子邮件给她，说已经选择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ucla的数学也很强，而且他们给的条件非常好，他一入职就是副教授，年薪没说，但想来只高不低。
数学界的传闻，以单独的单位计算，全世界招收数学家最多的其实是美国的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简称nsa），他们招收大批数学家进行破译各种密码的工作，包括计算机算法，但他们只招收美国公民，所以外国人陶哲轩或鲁青雁都不可能被美国的国家部门招聘。
最好且最稳定的职业当然是大学老师，陶哲轩去了ucla不意外，她意外的是鲁青雁居然去了华尔街。
文艺复兴科技的工作方法她听说过一点，是利用数学知识写算法，然后计算股市等市场的走势，然后“用别人的钱”进行投资，西蒙斯赚取的实际是佣金。据说投入回报率很可观，而且稳定，比索罗斯和巴菲特这两个著名金融大鳄的投资回报率还要高。
文艺复兴科技因此招聘了大量数学家，每年都招揽若干新出炉的数学博士。曾经有个笑话说，每一家大学/研究所/科技公司想招揽他们看中的人才，都会发现他们手中早已握着文艺复兴科技的合同。
恐怖如斯！
康妙玟想着陶哲轩会不会也被文艺复兴科技看中了，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学，这种小心谨慎倒是非常的中国；反而是正经八百的中国人鲁青雁去了文艺复兴科技。
*
所罗门教授派了他的助教到波士顿机场接她，直接送她到麻省理工。mit和哈佛大学都在波士顿市的郊区剑桥市，两校距离非常近，有校园巴士在两校之间来往，十分方便。
“这是因为有些哈佛学生回到mit来听课，有些mit的学生也会到哈佛去听课。”
哇！好棒呀！
“现在正是新生入学的时候，所以剑桥市人比较多，很多父母会送孩子来学校。”
点头，子女能进哈佛和mit这样的名校，父母可不要太骄傲哟！必须要来送！别被国内媒体骗了，说什么美国孩子很独立，18岁就离开了家庭独立生活。
18岁离开家庭是不假，但那是去上大学，美国大学教育很昂贵，平均学费州内学生是一年1万到1万5千美元，州外学生可能会翻倍，国际生亦然。如果没有奖学金制度，普通家庭根本承担不了名校的学费。
所以指望一个18岁还在上大学的孩子自己掏学费？除非他出身豪门，有自己的信托基金，否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学生贷款倒是无息的，但也同时面临这毕业之后就要还贷款的问题，而一般应届毕业生的起薪点又很低，普遍只有2、3万美元的年薪，要生活还要还学生贷款，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开车直接去了mit，校园里人看着确实稍多一点，新生入学最高峰已经过去，校园里还有不多的一些父母逗留。
助教同学是个博士生，名叫阿兰，阿兰说：“所罗门教授为你安排了一间博士生公寓，你要是住不惯也可以在外面租公寓，这附近有一些专门提供给学生的公寓。”
“公寓条件怎么样？”
“挺好的，mit希望每一位博士学生都能安心学习，不要在生活上为琐事烦恼。”
“那就好。”
“另外，教授问你还需要什么？如果要买什么东西，我会开车带你去，不然你路不熟，不太安全。”
“谢谢你，也谢谢所罗门教授。”
阿兰微笑，“教授很期待你的到来。”
*
先去了公寓，公寓楼不大，里面男女混居，博士生的年龄不等，有40多岁还重返校园的，也有一直在学校里没离开的。工作几年后发现学历不够或者换专业的是主流。
公寓不大，一间卧室带一个小客厅，有冰箱和电磁炉，还是很方便的。阿兰再次解释为什么所罗门教授不是给她在外面找公寓而是住博士生公寓，还是因为她太年轻了，安全起见，住博士生公寓是最佳选择。
也是呢。康妙玟倒不介意住博士生公寓。
阿兰随后又带她去办好了访问学者的手续，问她有没有办美国的银行卡，没有，但有法国的银行卡，还办了信用卡，可以在美国使用。mit给访问学者的补贴是支票，8周的研究费用若干，生活补贴若干，还给她报销了机票，不过机票钱实报实销，要过几天才能给她另一张支票。
她不知道其他访问学者都是什么待遇，觉得还不错。住学生公寓没付钱，阿兰说那是教授自己掏钱贴了（反正教授也不差钱）。mit给的补贴是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用在吃饭和住宿上的，按每周定额给。
8周给了她2万多美元的支票，还可以。
而之前所罗门教授也说过了，如果这8周她帮助他的团队解决了任何问题，都另外有酬劳。
不错啊！
终于可以靠数学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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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教授见到她非常的热情，要不是天色已黑，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她去办公室。
当然最后并没有真的去办公室，而是去了所罗门家吃个家常便饭。
所罗门太太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她这个远方来客。
听说美国人一般不邀请别人到他们家里做客，一旦他们邀请你去家里做客，就表示他们把你当朋友看待了。
第201章 庞加莱猜想
康妙玟也趁机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美国普通家庭。
所罗门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 所罗门太太不上班，是全职主妇；所罗门教授的年薪足够养活一家人。所罗门教授结婚很晚，38岁结婚, 现在44岁。夫妻俩没有孩子,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所罗门家以美国标准来看是典型中产阶层：丈夫有体面的高薪工作, 受人尊重；妻子操持家务, 装扮精致；家里有无需房贷的独栋别墅、两辆车、两条狗，距离美国完美家庭的标配只差两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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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的学术氛围还是相当不错的, 阿兰带她体验了一番mit和哈佛的选课系统，mit是理工科倒也罢了，哈佛是综合性大学, 通识教育非常强大, 选修课相当的多, 多达数百门选修课, 因此学校很庞大，学生多, 教授也多，每年还有不定数量的客座教授。
巴黎高师虽然对她特别照顾允许她自由选课, 但学校的体量在那里，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选修课。
康妙玟犹如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快乐极了！
她尽可能的抽时间去旁听了一些感兴趣的课程，核心课选修课都听听, 感受一下美国教授是怎么上课的，跟中国和法国的教授们有什么不同。教授们的统一问题大概就是如何在课堂上提高学生们的兴趣，讲课照本宣科要不得, 要偶尔插播一则笑话之类，打醒下面昏昏欲睡的学生（大雾）。
也去听了所罗门教授上课, 正好是新学年开学，她在mit顺便选了两门课。
至于所罗门教授的课题小组，又不需要她整个白天都在。访问学者主要是学术交流与合作研究，但也没有规定不能跑去上课，旁听的话，大部分教授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所罗门教授也对她介绍了一下目前美国数学界的情况，教授都有每年发表论文的要求，因此学术压力很大。美国大学又多，教授也多，因此造成了目前全世界各种数学/科学专业期刊上美国作者独占鳌头的现象。
他没有明说，但康妙玟听出了一点意思，想要在这么多教授和论文中脱颖而出，只能是解开或部分解开著名的数学难题了。
啧，也是哈。
她一下子就理解了所罗门教授为什么着急想要她过来了。
其中一个课题便是庞加莱猜想。
庞加莱猜想简单描述为“任何一个单连通的、闭的三维流形一定同胚于一个三维的球面”，是个拓扑学问题，由法国数学家亨利·庞加莱在1904年提出。
拓扑学也是康妙玟的学习研究方向，她对庞加莱猜想的兴趣比其他问题的兴趣更大——已知庞加莱猜想确实在2000年之后被人证明了，她只是听说了有这么回事，但不知道到底怎么解开的，但路就在那里，只看你能否找到了。
算是投机取巧吗？并不是，她还是要自己动脑子思考证明过程的。
庞加莱猜想至今已经提出了92年，还没有被证明出来。据说德国数学大佬大卫·希尔伯特、美国数学家威廉·瑟斯顿都说过自己可以利用几何化猜想解开庞加莱猜想，只是因为要把“路留给年轻人走”，因此都没有继续研究下去。
研究庞加莱猜想也是一部拓扑学的发展史，历年来数学家就此发展了拓扑学，也将解决庞加莱猜想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所罗门教授现在就挺想在千禧年之前解决庞加莱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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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妙玟兴致勃勃的给巴黎的罗克狄打电话。
他乐不可支，“是啊，你现在才知道哈佛有多了不起吗？”
“你之前又没说过。”
“嗯，我是没说过，是我的错。你呢？喜欢波士顿吗？”
“还行吧，波士顿已经很凉爽了，要是在家里，现在还是30多度呢。”
他没有理解错，她说的家里指的一定是中国而不是巴黎。
“注意气候，早晚多穿一件外套。”
“嗯嗯，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就是小孩子呀，你还没有到合法饮酒年龄。”
“我不爱喝酒的。你也少喝点。你的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还行。刚开始工作嘛不就是这样，约等于打杂的。”
接下来是甜腻腻的情话时间，原来说废话还可以说的这么好听！真是太愉快了！
谈恋爱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说废话，你要吃这个吗，你要去哪里，你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诸如此类。
有点浪费时间，但又有点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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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吗？
很想你。你呢？
有一点点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