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宿舍的物品都得陆续变卖，或者寄回家，然而在所有人忙碌奔波时，温知新却乐得清闲。
他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子，加上家产寥寥无几，基本就是卷个铺盖的事情。
至于那个名义上的家，已经被他从收货地址上删除，当然，也早就从心里删除了。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回去，但是有一天，他接到一通电话-
到家门口时，温知新根据习惯输入密码，出乎意料的是，密码错误。
温知新轻笑，没有再输入一遍，直接按了门铃。
好在他们并没有连门都不给自己开，温峤看着温知新，神情复杂，“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爸不欢迎你。”
说着就要关门，但被温知新伸手挡住了。
里头传来悲惨的哀嚎，温知新推开温峤，循着哭声往里走。
“哭什么哭，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我才应该哭！家门不幸，一个两个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汤济之手里攥着竹鞭，气急了往汤知礼胳膊上打，小孩想躲，但被他厉声喝斥，又不敢动了。
可是再不躲，汤知礼能看见的皮肤上，就没有一块好肉了。
“还哭！再哭今晚不许吃饭！”
一鞭子又要挥下去，却被人紧握住手臂。
汤济之没想到家里还有人敢拦他，怒火更甚，但在看到人时，又僵住了。
“我以为你的教育方式会有所改善，但你真是，本性难改。”
温知新松开手，而就在他松开的瞬间，汤济之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力，如果不是汤济之年纪上来了，换作以前能直接扇倒在地，但这会，温知新只是稍稍晃了下。
他没有回手，只是抹过唇角的血，笑道：“打爽了吗？”
“你说什么？”
“打够了吧，那人我就带走了。”
温知新绕过汤济之，朝汤知礼伸出手。
汤知礼牵住温知新的手，又怯生生地瞥了眼汤济之，见汤济之目光凌厉，下意识想松开，却被温知新握紧。
温知新将孩子藏在自己身后，对汤济之道：“你既然不想养，就不要彼此折磨活受罪了，我会为他找一户好人家。”
“你要带他走？！”
“对。”
“忘恩负义！”汤济之颤抖地指着两人，“你们一个两个，枉我花费心思，没想到养了两头白眼狼！”
“有什么样的父亲，自然会有什么样的儿子。”温知新淡淡笑道，“您拿我当工具，我拿您当跳板，我们各取所需，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再和汤济之废话，牵着汤知礼往门口走，要出门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朝汤济之微笑道：“对了，我劝您最好安分一点，不然，我就只能送您去监狱养老了。”
踏出别墅时，背后传来器物碎裂的声响。
温知新笑意逐渐消逝，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就只是温知新了-
温知新原本想将汤知礼先送到自己租的房子那，但汤知礼执意回福利院，他也不强求。
“我会为你找个好人家，你放心。”
“谢谢……”
“没事，应该的。”
当汤知礼打电话给他时，听着电话里的呼救，他仿佛隔着漫长时光，听到了儿时的自己。
救汤知礼，何尝不是一场自救。
将汤知礼的一切安排好后，温知新临走前再次叮嘱，如果有家庭看上汤知礼，麻烦告诉他一声，他亲眼确认过才放心。
院长安慰他宽心，来领养的家庭都是经过检验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说真的，命这东西真说不准，有点孩子出生就被遗弃，但又因祸得福，被更好的人家收养。”院长看着汤知礼一身伤，不由多感叹了两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合时宜，又赶忙道，“总之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留意的。”
温知新点头，“谢谢。”
从福利院出来时，正好碰上一辆大卡车载着几棵树苗开进来。
司机将下了车，将树苗一棵棵卸下来，每一棵树苗上都挂了牌子，温知新有些好奇，凑近问道：“是好心人赠送的吗？”
“是好心人，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孩子送的，福利院基础设施不好，荒地很多，多种些果树，好看，还能吃，多实惠。”
温知新笑了笑，“是。”
他站在一旁看了会，挂牌随着风飘起。
来到这里的孩子，当年也是一棵棵幼苗，他们是最容易死的，但是却最顽强地活了下来。
温知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汤知礼。
【祝你也能茁壮成长。】
而在他不曾注意的角落，有一棵树的挂牌上写着：应知微赠-
日暮西沉，晚霞满天。
温知新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但应如是给他发来消息，说今晚要在他新租的房子吃火锅，庆祝乔迁之喜。
“我已经买好食材了，你赶紧回来。”
“好。”
“等等！你稍两瓶可乐回来，我忘记买饮料了。”
“嗯，还有什么吗？”
“要最大瓶的！”
温知新笑了笑，“好。”
超市门口没有车位，他只好舍近求远，停在了一家宠物医院前。
原本只打算买两瓶可乐，但逛着逛着，又觉得这也缺那也缺，不知不觉添置了一堆东西。
结完账，温知新将东西一件件装好，装到最后还剩两本本子，他突然停下，朝收营员问：“有笔吗？”
“有。”
“谢谢。”
温知新接过笔，在扉页用工整的笔迹写下：应如是。
采购完出超市，天彻底暗下来，但店铺都亮着灯，整个世界还是无比璀璨。
温知新将东西放进后备箱，抬头时正好看见一只小猫趴在门前，歪头疑惑地看他。
他笑了笑，不由走上前，挠了挠小猫的脑袋。
猫咪很受用，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我以为你很讨厌小动物。”
温知新一怔，见许自清靠在玻璃门上，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猫粮，递给温知新，“要喂吗？”
“……谢谢。”
温知新蹲下身，将猫粮凑到小猫跟前，小猫没有立刻吃，反而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你怎么这么爱撒娇。”
温知新笑着挠了挠它肚子上的毛，而这时他惊讶发现，这只猫，缺了一条腿。
“它……怎么了？”
“被车撞了，为了保命不得已截肢，不过好在小家伙很坚强，现在比四肢健全的狗还能跳。”
温知新垂下眼眸，“它有主人吗？”
“没有，我一直在找，但是很难，对生命负责本来就是一件艰巨的事，更何况它……”
“那能交给我吗？”温知新逗弄着小家伙，“我在它身上，看到了两个人。”
许自清微微一笑，“既然你觉得有缘，就带走吧。”
“真的？”
“嗯，我现在相信，你会照顾好它。”
小猫虽然爱跑爱跳爱撒娇，但关键时刻又不吵不闹，乖巧地窝在笼子里。
温知新笑着看了它一眼，“马上就到了，一会请你吃大餐。”
只是隔着门，温知新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他按了门铃，将笼子放在地上，把小猫放出来。
“你太慢了，我已经不打算放你进来了。”应如是开了条缝，双手抱臂气恼地说。
温知新扒着门缝，笑道：“可乐不要了？”
“不要。”
“蛋糕不要了？”
“别想贿赂我！”
“那好吧，既然这样……”温知新蹲下身，很无奈地朝小猫摊手，“我们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喵～”
“什么声音！”
应如是猛地将门一推，正好将温知新撞个正着，但她完全没注意，只顾着去抱猫。
温知新扶着腰连连摇头，家庭地位莫名其妙就低了一等。
小猫貌似还认得应如是，亲昵地往应如是怀里蹭。
“你怎么会……怎么会带它回来？”
温知新笑道：“因为我觉得它很像我们。”
“什么？”
“我们都是，残缺而完整。”
“喵～”
猫叫打破了沉默，应如是含泪笑出了声，兜了兜小猫，朝温知新伸出手。
温知新笑着去握，却被应如是一掌拍开，“可乐，蛋糕。”
“……”
看来某人的地位，低了不是一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