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锦绣摘了一颗葡萄剥开放入口中，入口冰冰凉凉，从脚底一直凉快到头顶，双眼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孟锦绣忙喊阿萝三人都来吃葡萄，听说是江少卿特意让人送来的，阿萝和阿青皆好奇的凑上来，朝那放着冰的食盒里面看一眼。
阿青感叹道：“还不曾见过葡萄用这么多冰镇着，长安城的贵人，出手就是格外不同。”
阿萝笑嘻嘻从食盒上抬起头来，嘴快的说道：“我就说过吧，江少卿对咱们小娘子真好，有什么稀罕的吃食，都惦记着小娘子呢。”
孟锦绣吃着那冰冰凉凉的葡萄，听阿萝这样说，不禁瞧她一眼，又忍不住弯眼笑笑。确实，本朝的葡萄确实还是个稀罕物，阿萝这话倒也没说错。
四人坐在院子里面，高兴的拿这冰镇葡萄吃，只觉得清爽惬意。阿风原本正在外头看账册，这会儿干脆抱着账册子坐过来，对孟锦绣汇报这个月入账的银钱。
跟着孟锦绣历练了大半年，阿风比先前那清稚的少年模样，成熟了不少。
他脸上带着个笑容，朝孟锦绣说道：“咱们这段时间卖那河鲜小炒，赚了不少钱。再加上端午节卖粽子赚的，还有之前那铁板煎肉赚到的钱，如今小娘子手中可以宽裕些了。”
阿风嘴上说着宽裕，但是孟锦绣知他向来用词谨慎，他能这样说，食肆这段时间必是赚了不少钱。
孟锦绣笑笑，伸手接过那账册子来看。阿萝从一旁凑上来，瞧瞧帐册上那用毛笔写的大字，朝孟锦绣眨眨眼睛。
阿萝问道：“小娘子是不是攒够了钱，能买这宅院了？”
孟锦绣听她这样一问，从账册上抬起头来，就见三人六只眼睛同时看向自己，脸上都露出期待之色。
孟锦绣低头瞧瞧那账册，伸手捻起一颗酸甜可口的葡萄吃着，等吃完了之后，心里也作出了决定。
孟锦绣拿帕子擦了擦手，重重点一下头：“既然钱差不多攒够了，就找机会请管事过来一趟，问问买这宅院的事情吧。”
上午的趁着食肆中客人少，阿风就出去了一趟。等中午的时候，管事就很笑眯眯的迈了进来。瞧着眼前生意红火的食肆，那管事惊讶的多瞧了好几眼，直到见了孟锦绣，还是一阵咋舌。
管事说道：“先前只听说孟小娘子这食肆的生意不错，却未曾亲眼见过，今日一瞧，果然比别家更加的红火。”
孟锦绣笑笑，嘴上谦虚道：“只不过略红火些罢。”
她请管事在一张清净的食案旁坐了，说没想到管事这么早就来了，问他要吃些什么。
管事却摆摆手，又朝食肆里面环顾了一圈，没提孟锦绣要买这宅院的事情，而是先说了句别的话。
他道：“听闻前段时间，大理寺和刑部协同办案，请了孟小娘子前去。我家主人原本还好奇，如今见到食肆里这红火的生意，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孟锦绣听他口风如此，心中一动：“这么说，贵主人愿意割爱，卖了这处宅院？”
管事笑笑，也不跟孟锦绣卖关子：“我家主人原就觉得这宅子和自己相冲，况家里卖些金银器，生意大多在东西两市，这永崇坊的宅子便是卖了，也不妨碍什么，倒是能跟孟小娘子结个善缘。”
孟锦绣笑笑，却没有着急接话，耐心等着管事报价。
管事开口：“依照我家主人的意思，这宅子按市价要买五百贯钱，不过既然是结个善缘，便四百六十贯钱如何？”
孟锦绣稍微沉吟，这价格比她原本预料的要低些，只不过既然是想买，在价格上总要再谈谈不是？
孟锦绣笑笑说道：“这价钱确实公道，不过儿经营这小本生意，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可否请管事再回去商议商议，问问能否再便宜些？”
第87章 脆爽腌胡瓜、支招
等送走了管事, 孟锦绣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从容淡定的笑容尽数敛去。她走回柜台后面，暗自叹了一口气, 心想“长安居大不易”这句古话，诚不欺人也。
今日早上吃了冰镇葡萄, 倒是勾起了孟锦绣想吃脆爽小菜的心思。
她进厨房拿了两根胡瓜，洗干净之后对半切开, 将当中黄瓜籽去掉之后, 再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 然后撒上些盐开始腌。
阿青在一旁见孟锦绣这动作, 猜她多半要腌胡瓜咸菜，连忙凑过来仔细的看。
等黄瓜腌过一段时间, 将腌出来的水份倒掉, 孟锦绣又另切了姜片和蒜片, 她拿过一只坛子, 将其中一大半胡瓜并蒜片姜片放进去, 里面加醋、清酱汁、酒和饴糖, 将坛口封好。
余下这一小半倒不讲究，直接依样拌了，午饭的时候端到桌上, 就着阿青炒的几个菜，配一碗黄米饭吃着。
这拌胡瓜腌的时间短，滋味还不是很足，但嚼起来嘎吱嘎吱，脆爽的很, 况且入口清凉，所以倒也挺受欢迎。孟锦绣将中午管事的话同阿萝三人说了, 三人皆跟着孟锦绣叹气。
孟锦绣见他们三个这样，倒是笑笑，嚼着脆脆的腌胡瓜，心情反倒变好了一些。
等四人将这顿午饭吃完，阿青和阿萝皆抢着收拾碗筷，阿青手脚利索，先端着碗和盘子进了厨房里，阿萝对中午这腌胡瓜很感兴趣，跟着进厨房朝那坛子上看看，又扭头问孟锦绣，这胡瓜要腌多久才能吃。
孟锦绣瞧着阿萝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笑着回答她：“最短大半日，最长也不过三两日，也就腌好了。”
阿萝连忙点点头说道：“我尝着这腌胡瓜爽口解腻、好吃的紧，下回小娘子做的时候，我同小娘子一起切胡瓜。”
孟锦绣点点头，笑着说好，二人正说话的工夫，却见郑迁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萝见他独自一人，从嘴上“咦”了一声，朝他身后望了望，嘴快的问道：“郑郎君今日是一个人吗，江少卿怎么没来？”
孟锦绣瞧着阿萝那八卦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阿萝对上自家小娘子的目光，知道自己多话了，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笑嘻嘻的缩回厨房里面。
孟锦绣从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抬脚走过去问道：“郑郎君这个时候来，想吃些什么？”
郑迁原本听阿萝问起自己一个人来的事情，又勾起了心头的郁闷，此时一抬眼，迎上孟锦绣那张笑盈盈的脸庞，烦闷倒是一扫而空。
他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问：“孟小娘子刚才在吃什么，闻上去又香又清爽，就依样给某上一份吧。”
孟锦绣抱歉的朝郑迁笑笑：“是腌胡瓜，不过郑郎君来得不巧，已经没有了。”
郑迁摸一下鼻子：“这样啊，那就同上回一样，还是羊汤吧。”
孟锦绣点一下头，虽说如今已经是夏天了，但来食肆里面喝羊汤的食客仍是不少，这在本朝也有讲究，暑热天里喝热腾腾的羊汤，叫做“六月鲜”。因为本朝百姓们对羊汤这热情，所以食肆里一年到头熬羊汤的锅都满着，食材也是现成的。
阿风将羊汤端上来，郑迁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就忍不住赞道：“孟小娘子这的羊汤味道当真好喝，某这大半年来，还从未喝过比这滋味更好的。”
孟锦绣瞧着郑迁悠哉喝着羊汤的样子，心中动了动，她轻抿了一下嘴巴，试探着向郑迁问道：“去岁的时候，郑郎君说想买这羊汤方子，不知这话今年可还算数？”
郑迁点点头：“自然是算的。”
他将这话说完之后，又好奇的朝孟锦绣看看，不过见她脸上笑容如常，似是随口一问。郑迁也没深究，只放下碗朝孟锦绣说道：“孟小娘子要卖多少钱，出个价吧。”
孟锦绣瞧着郑迁这副豪爽的样子，暗喜自己找对人了。她估摸了一下买食肆需要的钱，试探着出了个价钱。
她问：“五十贯钱如何？”
郑迁看着孟锦绣那认真的表情，倒是有些意外了。他伸手揉了揉鼻子，朝孟锦绣又确认了一遍：“孟小娘子是真的想卖这方子？”
孟锦绣点头：“自然是真的。”
郑迁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五十贯钱对他来说虽然不少，但也不多。况且这方子买了，也是给酒肆里面用，早晚能赚回来的。
郑迁又看孟锦绣一眼，干脆点点头：“那就五十贯钱吧，待会儿让酒肆掌柜来一趟，孟小娘子将方子给他就行了。”
孟锦绣没想到郑迁答应的这么痛快，惊讶的眨眨眼睛，紧接着就从脸上露出一个深深的笑来。
她笑着点点头，补充道：“就不劳贵酒肆的掌柜多跑一趟，待会儿我写了方子，让阿风跟郑郎君一起回酒肆去，平日里这羊汤都是阿风熬的，若是有哪里不明白的，让阿风手把手教了，岂不是更方便？”
郑迁觉得这法子甚好，点点头：“孟小娘子果然细心，想的向来都比旁人周全些。”
孟锦绣才刚赚了五十贯钱，此刻听郑迁这样夸奖自己，心情甚好的收下这夸奖，对郑迁的态度越发的好些。
郑迁将那大半碗羊汤喝完，察觉到孟锦绣这会儿心情不错，对自己也格外有耐心，犹豫了一下，将手里勺子放回碗里面，想着心中那烦闷的事情，不由又长吁短叹了一阵子。
孟锦绣唤阿风过来，吩咐好让他待会儿跟着郑迁一起走，去酒肆送方子的事情。阿风听闻郑迁花了五十贯钱买下羊汤方子，颇意外的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就脚下生风的回了厨房。
孟锦绣重新转过身来，见到郑迁这长吁短叹的模样，倒是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郑郎君今日有烦心事吗？”
郑迁用手托着脑袋，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向孟锦绣问道：“孟小娘子，你们小娘子若是当着人的面哭了，可是真的恼了那人？”
孟锦绣听他问这问题，想到崔九娘，不禁瞪圆起眼睛来：“郑郎君惹哪位小娘子哭了？”
“不是不是。”郑迁见到孟锦绣的脸色沉下来，连忙摆摆手，表示不是她想的那样，紧接着却又叹声气。
他道：“那日我去找崔九娘，见她不愿搭理我，料想是嫌我碍眼，索性以后再不去招惹她就是了。谁料才将这话说出来，就惹得她红了眼睛，也不搭理我，气的转身就走。”
郑迁用手抓抓头发，似又想起那日崔九娘红着眼睛抹泪的模样，小声嘟囔道：“孟小娘子不知道，我当时见她哭了，感觉心里难受的很。怎么、怎么就将她惹恼了呢？”
孟锦绣听着郑迁这番话，原本瞪圆起来的眼睛，倒是放松了下来。
她先问：“郑郎君如今打算如何？”
见郑迁只一个劲叹气，孟锦绣试探着说道：“郑郎君既然惹恼了人家，总要先登门道歉吧？”
郑迁原本正愁眉苦脸，此时听见孟锦绣的话，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他朝孟锦绣看过来，问道：“孟小娘子的意思是，若我道歉，九娘就能原谅我了？”
孟锦绣笑了起来，她摇摇头：“这儿却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道歉，郑郎君总要真诚些才是，当着九娘的面多说些好听的软话，另着登门时礼物也要多带些，左不过是长安小娘子们喜欢的水粉胭脂、绫罗翡翠那些，郑郎君自去好好琢磨。”
郑迁点一下头，听孟锦绣这样一番支招，感觉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急吼吼的站起来就要走。
孟锦绣连忙叫住他，转身去写了羊汤方子，让阿风跟郑迁一起去。她走回来收拾桌上的汤碗，嘴角却不自觉朝上翘了起来。
大理寺中，江洵将视线自眼前那案卷上移开，伸手揉了揉眉心。
大理寺卿恰好自门外路过，见状迈步走了进来，好奇的朝案卷上面看去：“砚之，这桩平康坊的案子，可还有什么疑点？”
江洵见大理寺卿走进来，连忙起身相迎，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大理寺卿笑呵呵的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江洵朝案卷上面看了一眼，回答道：“虽然有存疑之处，但并不影响大局，只是些旁支末节而已。”
大理寺卿瞧着眼前这一向严谨的弟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无妨，左右前些时日，郑迁一直待在平康坊中，有何疑点去问他就是了。”
江洵点点头：“学生晓得的，待会儿就亲自去一趟。”
大理寺卿又拍了拍他，感叹道：“砚之还是同以前一样，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罢了，如今勤奋些也好，等以后娶了新妇，倒是不能这样心无旁骛了。”
江洵听见老师的打趣声，不由得有些脸热，不过想着孟锦绣平日里笑语嫣然的模样，眼眸中又不自觉溢满了笑。
下午，江洵先去了一趟卫尉寺，听闻郑迁今日告了假，又转而去了东市酒肆中一趟。
马车才刚自酒肆外面停下，江洵还未下车，余光先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孟锦绣食肆中的伙计阿风。
江洵望着那飞快离开的身影，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迈步进了酒肆，就见掌柜手上正拿着一份东西，低声跟几名厨子交待些什么。
见江洵走进来，掌柜连忙停住话头，快步迎上来：“江少卿。”
江洵朝掌柜手上看了一眼，似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掌柜笑呵呵回道：“是我家阿郎今日刚买的羊汤方子，听闻是永崇坊里面，极有名的一间食肆中的秘方，方才某和厨子们都尝过了，确实美味甚于别家。”
江洵听掌柜这样说，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些，他又问道：“你家阿郎今日可在？”
掌柜摇摇头：“原本是在的，不过刚才却出去了，嘴里似念叨着绫罗翡翠什么的，想来是要买东西。江少卿想吃什么，请先里面坐。”
第88章 凉拌三丝、买下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