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许菲在家里接到了以前老邻居的一个电话，秦燃竖着耳朵偷听了一会，好像是老邻居家里有什么动拆迁纠纷想请许菲代理，被她转给了另一个同事。
“你不是说动拆迁很赚钱的嘛？怎么自己不做？”
“这个老邻居家里没什么钱人又有些抠门，还不如转出去。我跟你说，我之前做那些邻居的案子真是头都大了。”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秦燃做的番茄炒蛋的许菲有些挑剔，“家里番茄还有多少……你要不换个做法吧。”
扒拉着自己简短的食谱，“不然就糖拌番茄……我其他的不会了。”
“番茄牛肉烩饭，你自己小红书搜一下，加油～”
“里面那些视频我看了，好多都是适量、一勺，写得这么不清楚哪里做的好吃。”
“诶呀就瞎放，咸了加水淡了加盐提鲜加点儿糖。”
“以前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爱你么么哒～”赶紧给秦燃碗里夹了块黑椒小牛排。
“快说句老公我错了。”秦燃一爪子扣着她腰侧的痒痒肉。
“行，我原谅你了——呜——老公我错了。”不行，太怕痒了，秦燃力气还大根本逃不掉。
“这还差不多。”秦燃收回了爪子开始啃碗里的牛排，“你继续说你之前那些邻居的案子，我想听。”
“前几年，有个邻居不小心撞了一个老太，邻居全责嘛，老太起诉要赔钱，就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当时还找所里原来当医生后来转律师的老同事看了看受伤的情况，病历上写一共三根肋骨骨折，这种肯定不构成伤残的就和老邻居说让他们自己去应诉，法院都有标准不会瞎判的，也不是对方要求什么就是什么。”
“都全责了，那肯定要多少赔多少吧。”
“也不是这么说的，对方是村里比较不太讲理的老太，所以邻居一开始确实给了些钱的希望息事宁人，给的是现金，说是给老太的老公了，后来担心老太会不会讹他们就没继续给钱。本来想着要是做不出伤残那最多就是医药费误工费啥的，那老太都65岁了也没啥误工的。”
“那你律师费收多少？“
“一开始我是想着医药费一共30000不到，邻居已经给出去了25000，差额也就5000块总不能你收5000块律师费吧，后来我就说合同上写1000，他们要是不想付我到时候就和主任说这个委托人没素质赖掉了就别付了。“
“还能这样？“
“大佬们可以免费给朋友们代理，我们底下这些小喽啰不行，但客户要是赖账不肯给的话我们也没办法——除非赖的特别多，我们行业里还有一个专门做建工类案件的律所客户欠他们400万律师费，一气之下他们就发了个律师函过去后来好像还提起诉讼了，客户直接全集团通报不准用这家律所，还是个中字头的企业，呸，真不要脸。“
许菲喝了几口罗宋汤继续说。
“总之后来就做伤残鉴定嘛，鉴定出来是十级伤残，因为有几根肋骨在一开始骨折的时候看不到或者不明显，等阶段性治疗结束了那几根骨折的会长出骨痂就能看出来了，所以一共是八根骨折。“
“嚯，那你们那个老律师也没看出来？“
“一开始的材料只有病历，上面确实就写了三根肋骨骨折，也没想到后续这种情况对吧。当然了，我那个时候做人身损害赔偿的案子不多，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总之要付出去的钱一下子就变成了十几万，因为还涉及到三期，误工期、营养期、护理期。然后我邻居就觉得是我不靠谱没看出来，旁敲侧击问我要不要帮手。我也听得出来意思，我就说我去问问老律师这个案子能不能代理，费用多少。“
“你可真够好心的。“
“问下来老律师要2万代理费，我邻居就说，那这次还是许律师你来代理吧。“
“2万好像也……不算多，如果真的能少付出去很多，请个老律师也不亏。“
“……，2万，对老百姓来说应该已经算很多了。换成给律师的钱，他们就更舍不得了。所以最后就还是我这个便宜货提枪上阵。而且这中间还有个离谱的事儿。我那邻居一直跟我说给了25000给老太的老公嘛，我本来想说拿到证据证明我们付了钱的，现在手头上就一张那个老公签字的收据。我去派出所一查，你猜什么情况？“
“……猜不出。“
“老太丧偶，她传说中的老公离异，俩人压根就不是夫妻，只是姘头，对外宣称是夫妻，老公还在老太的娘葬礼上当孝子贤孙主持，邻居们都以为是。现在好了，提起诉讼的时候俩人已经分手了……还涉及金钱纠纷，现在是老公认收了钱，但是说已经给了老太，老太整个开庭人就没出过面，来的是她女儿和律师，不光否认收了钱，还说我们造谣，老太根本没有男朋友。那女儿也是个狠角色，满嘴的胡说八道，还要求法官为了保护老年人权益凭着一个土地证就说她妈每年种地赚20万要我们赔5万。法官也不是傻的，直接就问你那个地是自己种还是出租给别人了？那女儿就开始支支吾吾说自己种了一部分。我也好奇了，种了什么金子一年能赚20万？“
“还……能有这事啊……”
“无语吧。我让我邻居开庭以后去报警说那个老公诈骗，让警察叫过来问话做笔录，希望把那个老太拉出来，把事情聊清楚。结果派出所也是个捣糨糊的，把那个老公叫来以后俩人签了一份和解协议，俩人同意在给老太的赔偿里把收的钱给扣了——笑死个人，就好像我和你约定，嗯，你欠第三人的钱不用还了。真的离谱，有时候我对基层的办事能力不说质疑吧，就特么完全不行啊。”
“所以最后呢？”
“后来法官还算是判得很公平的，狮子大开口的钱一律不支持。不过那25000也确实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老太收了，我叫邻居去问那个老公要，邻居还跟我说那个老公也很惨的，前年死了儿子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我说那我没办法了，谁叫你要给现金，还不给老太给的是她姘头，现在老太就是赖掉了，你们在这里苦哈哈，老太抱着女儿在家笑嘻嘻数钱。”
嗯……以后给钱都要保留好记录……要给到正主。
“不是，就因为这你就不接邻居的案子了？
“也不是说不接，就有一种，你真的给邻居打折了，但邻居不是说觉得你打折，而是觉得，你就值这个价。有些难受吧。所以这种案子干脆，我介绍给其他律师，收费我最多打个招呼便宜点，总比自己出力不讨好背后可能还要说我不行来的好。”
看着许菲把炒杂蔬里的胡萝卜一一挑出来丢他碗里，原来她也有不吃的东西。
“都说律师赚钱，我看你这情况确实每做一个案子都在亏钱。”
“是啊，1000块的律师费到了我手上也就500吧，还要花时间去看材料、分析、准备庭审策略，只不过这些在别人眼里就很轻松，案件结果不行的话哪怕你再认真负责还是会说是你的问题。但其实一个案件的结果取决于案件本身的事实和证据，对方的策略、法律理解，还有就是法官了。”
许菲“啧”了一声，似乎对法官颇有不满。
但秦燃看着吃的差不多了也想抓紧洗碗，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太晚了第二天许菲又要哼哼唧唧说睡眠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