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车的时候禾奚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角,握着我手腕的指腹担忧地刮了我两下,抬着眼睛问我:“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低头看着他的脸,很小一张,手指很软,软到一摸一蹭都像是在暗送秋波,我想了一晚上没想到这样的人被绑在荒林里三天三夜会有多难熬。
我收回心绪,对上禾奚疑惑的目光,直白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想蹭你。”
董事长就在后面,他简直被我惊到了,惊得不小心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他吃痛地嘶了声,然后捂着嘴巴骂我:“你有病啊……突然发什么疯?”
因为我这句话,禾奚在被送去学校的路上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到地方抓起书包就下车了。
司机送完他,顺路把我也送去了学校,昨晚一整天没有睡觉,现在一到教室我的脑子终于慢慢开始作痛,趴在桌上一直睡到中午。
下课的时候我还没醒,是朋友过来拍了我两下我才慢腾腾直起身。
等我慢慢适应教室光线,就听见讲台正在收拾东西的老师叫了我们的名字:“应珣,你和胡繁帮我把这两个箱子搬到一楼。”
我应了一声,拉开凳子走向前和胡繁一起搬起箱子向楼下走去,手机和书被我留到了桌子上,想等下再上来拿。
这会所有教室的人都在往外面涌,人很多,很吵,恰好胡繁话也不少,搬着箱子下楼的全程嘴没有停下过:“咱们那软件绝对会大赚,等到时候上了商店排行榜,我们就等着收钱吧。”
胡繁发出反派的笑声,咧起嘴角桀桀笑了好久,笑完突然不满地撞了下我问我怎么没反应,我抱着箱子回:“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
胡繁大声说:“起码得笑吧!你看看你一点表情都没有,哪里像是开心的样子?”
我正要说话,不知怎么心脏莫名被一攥,我毫无预兆停下了脚步,胡繁不明所以:“咋了?咋突然停了?”
我直直看向楼梯上面,下一刻就把箱子放到胡繁怀里,转身朝楼上跑去,后面的胡繁扯着嗓子:“喂喂,储应珣,你去哪!”
我一路跑回到教室,还没有进门眼睛就定在桌子上面,视线落点的手机正在毫不起眼地轻轻震动。
“嗡……”
“嗡……”
我站在门口喘了短短一秒的气,大步朝桌子走过去,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屏幕就因为面容自动解锁,我点进了短信里面。
下一秒,一张照片跳进我的视线。
画面里是一个空荡到吓人的工厂,到处是被化学试剂腐蚀的痕迹,最中央放着的一把凳子上坐着个人,被用绳子绑住手脚,从脚腕的一点青紫看出已经被绑了有一段时间。
照片的下面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彭西废弃工厂,三百万。
手机被我不知不觉攥紧,我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太阳穴旁边的神经在飞快弹动,有一秒钟,我恍惚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流逝和燃烧。
我见证过失败的婚姻、体味过至亲的拳脚,储妍看我光鲜亮丽地在学校一步一步往上爬,没想过我其实想过很多次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死掉。
禾奚的到来让我死而复生,他让我想活着,不遗余力地活着看一个人长大。
世俗不允许畸形的感情,但我从不怕世俗。只要禾奚还要我一天,我永远不会离开他半步,我无法忍受有变数,任何变数。
……
那天的事我往后回忆起来还能记得每一个细节,收到短信的不止是我,还有在家里的董事长。
他迅速准备了三百万准备只身去禾文旭发来的位置,和一个活得有一天是一天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凡有一点报警的迹象,禾文旭立刻就会引爆炸.弹。
当年禾文旭这样用禾奚勒索董事长的时候,就是因为报了警,禾文旭才会三天没给禾奚一点米水喝,让禾奚险些死在那个林子。
到最后警察也没有找到他的所在地,董事长走投无路,把他最初要的钱放在一个垃圾桶里,这才收到禾文旭发来的禾奚位置。
我从学校回了家,拿过那三百万亲自去了禾文旭发来的废弃工厂,禾文旭验收了我放在指定地点的钱,给我发来拆除炸.弹的密码。
我蹲下快速按数字,听到叮一声,倒计时结束,我解开了那几条毫无挣扎余地的麻绳,椅子上的禾奚浑身瘫软在了我怀里,我无法知道那时的我表情是怎样的。
从工厂里被救出来的禾奚又病了一场,回到家以后高烧飙到四十度,一晚上连续用湿毛巾擦拭、反复换退烧贴也只退了一度。
高烧起来的禾奚谁也不要,只要我抱着,只要我松一下手就哭得厉害,禾家上下整夜亮着灯,向来风度翩翩的董事长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下巴全是青茬,在旁边用手掌一下下抚着禾奚的脑袋,说:“是爸爸不好。”
禾奚烧得有点糊涂,说不出话来,但听见了董事长的声音,慢慢地摇了下头。
后半夜董事长见禾奚稍微降了温,被母亲劝着去房间睡下了,临走前男人看了我一眼:“禾文旭染上了毒,三百万绝对填不饱他的肚子,应珣,你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搬走。”